屋頂,詭異的很安靜。


    洛青舟僵在那裏,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緊窄的小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他剛剛就是心情不好,想要調節一下情緒而已。


    誰知道就……


    又呆滯了一會。


    他方醒過神來,連忙飄落了下去,落在了她的旁邊,讓出了飛簷,聲音幹澀道:“月姐姐,請。”


    月白身影依舊站在那裏,清清冷冷,並無回應。


    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洛青舟隻得硬著頭皮,轉移話題道:“月姐姐,今晚我家娘子把我休了……”


    月白身影依舊沒有說話。


    洛青舟向後走了幾步,在紅瓦上坐下,目光看著遠處的黑夜,神色複雜道:“很奇怪,我好像有些舍不得她……本來以為,是因為別人的關係,但仔細一想,簽下名字的那一刻,心頭突然空落落的,好像就是因為她……”


    月白身影轉過身,看向了他,終於清冷開口:“我記得你說過,你跟她並沒有感情。”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或許的確沒有。不過夫妻間的感情,應該還是有一些的吧。畢竟嚴格來說,我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予的。包括我能每晚在這裏與月姐姐你見麵,也都是因為與她成親後,才為我創造的條件。可能這就是我感到有些難受的原因吧。”


    月白身影看著他,沒有再說話。


    洛青舟望著遠處,腦海中不禁播放著曾經與那少女的一幕幕畫麵,從拜堂成親,到回門,再到每晚去請安。


    然後,簽下休書……


    屋頂上,陷入了沉默。


    月白身影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走了過去,與他坐在了一起,目光也望向了遠處的黑夜。


    “嗚——”


    黑夜寂靜,隻有風兒嗚咽的聲音。


    夏日的夜空,格外清晰。


    明月皎潔,星辰漫天,夜空璀璨而迷人。


    兩人就這樣坐在鴛鴦樓的屋頂,安安靜靜,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東方天際開始泛白。


    洛青舟轉過頭看著身旁的月白身影,開口道:“月姐姐,今晚可能是我最後一晚,在這裏與你見麵了。過幾日,我就要離開莫城了,也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月白身影聞言,微微點頭,並未說話。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不叫楚飛揚,月姐姐想知道我的真實名字嗎?”


    月白身影看著遠處,淡淡地道:“小月也去京都了。”


    洛青舟微怔,道:“當初我騙她說我去揚州,其實是不想與她有任何糾葛。月姐姐,我並不信任她。”


    月白身影沉默了一下,道:“我記得你原來說過,你有個紅顏知己的,她怎麽樣了?”


    洛青舟的目光,也看向了遠處的天際,緩緩地道:“她先去京都了,等我過去後,就向她求親。她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所以我想早些與她成親。”


    月白身影沉默了片刻,道:“挺好。”


    洛青舟又看向她道:“可惜,不能請月姐姐喝喜酒了。”


    月白身影看著遠處,神情怔怔,沒再說話。


    洛青舟又陪著她坐了一會兒,方起身道:“月姐姐,那我走了,明天龍虎學院考試,你會去看嗎?”


    隨即又聳了聳肩道:“應該不會去吧,月姐姐看起來不像是喜歡湊熱鬧的人。”


    說完,微微躬身,然後飛上半空,很快消失不見。


    月白身影又在屋頂坐了許久,直到朝陽在天邊露出了一縷橘紅色的光芒後,方起身,消失不見。


    黑夜過去。


    新的一天,終於來臨。


    莫城北城的廣場上,早已連夜搭好了比武的擂台。


    為了公平起見,考試將在露天場合,在莫城所有人的見證下進行。


    天還沒有亮,這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這次的龍虎學院招生,莫城僅僅就隻有一個名額,而想要上台考試的,至少有二十多名武者。


    而這二十多名武者,皆是莫城有名的武者,修為至少也是武師初期。


    二十多人競爭一個名額,由此可見,這次的競爭是多麽的激烈。


    這次的考試,不僅僅要考武力。


    第一場考試,是文字考試,內容除了最基本的識字解譯以外,還包括大炎的律法,道德禮儀等等。


    不過文字考試,隻要及格即可過關,不分名次。


    武力的考試,才是最重要的。


    天剛亮。


    街道上已經聚滿了人群。


    成國府中。


    洛玉早已起來,卻並沒有急著出去,正一臉平靜地坐在桌前,吃著王氏親自做的早餐。


    王氏站在一旁,目光慈愛地看著他,幫他斟茶倒水。


    洛延年坐在對麵,喝著早茶,同樣一臉平靜,仿佛並未把今天的考試放在心裏。


    直到洛玉用完早餐後,他方溫聲開口道:“玉兒,身上沒有帶什麽東西吧?”


    洛玉恭敬道:“父親放心,規矩孩兒知曉。”


    王氏在一旁微笑道:“我早上想把長天送給我的吊墜,給玉兒戴上,他都不願意呢。”


    洛玉淡淡一笑,眸中滿是自信:“娘親,考試時可不能攜帶你那東西。放心吧,等考試完,我們就去京都,以後就可以經常見到大哥了。”


    王氏眸中滿是寵溺:“玉兒,娘親相信,你一定會像你大哥一樣成功的。”


    洛延年站起身道:“走吧,時候不早了。雖然早上的考試,及格就可以了,但也不要大意,可以滿分自然最好。”


    洛玉道:“爹爹說的是。”


    一家人三口,在丫鬟護衛的簇擁下,出了門,步行而去。


    今日街道的人實在太多了,坐馬車還不如步行快,而且今日街道上早已被管製,禁止馬車和騎馬,隻能步行。


    與此同時。


    秦府中。


    秦川也在秦家眾人的簇擁下,從大門出來。


    剛下台階,秦家四爺看了一圈,突然道:“青舟呢?他怎麽沒有跟上?”


    秦川轉頭道:“四叔,青舟身子不太舒服,剛剛跟我說了一聲,說下午自己去。”


    秦二爺連忙道:“那小子生病了?要不要緊?”


    秦川道:“臉色正常,應該沒事。”


    一旁的宋如月沉思了一下,突然停下了腳步,道:“老爺,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眾人一聽,滿臉疑惑地看著她。


    秦二爺家的夫人道:“嫂子,今日川兒考試,你怎麽能不去?”


    秦川也感到很納悶。


    宋如月見大家都看著自己,猶豫了一下,臉蛋兒微紅道:“那小子昨晚被蒹葭休了,現在又突然裝病一個人待在府裏,我怕……我怕等我們走後,他跑了……”


    眾人:“……”


    誰知秦二爺的夫人,也連忙附和道:“嫂嫂的擔心,不無道理。如今那小子可是舉人老爺,而且還考了第一名,以後肯定能中進士。現在我們秦家也沒有了爵位,他昨晚又恢複了自由之身,他要是趁機逃跑了,我們到哪兒說理去?”


    秦四爺的夫人也道:“對對對,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府中,一定要看好。除非他與微墨成親了,不然你們可要小心了。萬一他突然逃走了,你們也沒奈何,到時候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些老媽子也開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宋如月越聽臉色越難看,越聽心頭越懷疑越害怕,再也沒有了任何心思出門,慌忙轉身上著台階道:“我去幫微墨看著,你們陪川兒去,不用管我。”


    梅兒和其他丫鬟嬤嬤,也隻得跟在她後麵回去。


    秦川一臉委屈的表情:“爹爹,你老實告訴我,青舟是不是娘親的私生子?”


    “啪!”


    秦文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瞪眼道:“再胡說,嘴給你打爛!青舟要是私生子,豈能跟蒹葭和微墨成親?”


    秦川聞言一愣,捂著腦袋道:“蒹葭和微墨?”


    秦文政板著臉道:“少廢話,走,時候不早了。”


    “哦。”


    秦川沒敢再多說,在眾人的簇擁下,快步離開。


    秦府中。


    宋如月帶著梅兒等人,匆匆趕往梅香小園。


    等進了院子時,立刻喊道:“小蝶!”


    小蝶和秋兒手裏拿著針線,慌忙從屋裏跑了出來,見她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頓時臉色微變,顫聲道:“夫……夫人……”


    宋如月立刻看向了屋裏,道:“青舟呢?”


    小蝶連忙道:“公子身子不舒服,在屋裏休息呢。”


    宋如月眸中露出了一抹狐疑,看向關閉的窗戶,道:“真的?沒有騙我?”


    小蝶低頭道:“真……真的,奴婢不敢騙夫人……”


    宋如月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旁邊的秋兒道:“秋兒,是真的嗎?他真在屋裏休息?”


    秋兒恭敬道:“稟夫人,姑爺的確在屋裏休息。”


    宋如月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


    秋兒是微墨的人,肯定不會騙她的,而且那小子如果真的要走,不會不把小蝶這丫頭帶走的。


    “好好照顧他,有事立刻去告訴我。”


    宋如月沒敢再逗留,吩咐一聲,帶著人,轉身離開。


    身為丈母娘,而且是年輕漂亮的丈母娘,她可不能在這裏待太久,會被人說閑話的。


    出了門,她想了想,又帶著人,向著靈蟬月宮走去。


    與此同時。


    在月夜聽雨苑的湖底。


    洛青舟全身肌膚赤紅滾燙,丹海中的內力如巨浪般洶湧翻滾,正在揮舞著拳頭,爆發著穴竅中滿溢的力量,對著前麵堅硬的黑色岩石猛烈地攻擊著。


    早上準備與大家一起去看秦二哥考試的,結果在吸收了兩滴靈液後,體內的力量突然躁動奔騰起來,整個身子突然感覺快要被撐的爆炸而開。


    他立刻與秦二哥說了一聲,又與小蝶和秋兒交代了一聲,然後直接來到了湖底。


    “轟!”


    全身力量從內髒,從肌肉,從筋膜,從各個穴竅,爆發而出,然後匯聚成一條河流,開始衝刺著那最後的阻礙!


    從早上,到中午。


    再從中午,到傍晚……


    “轟!”


    湖底突然爆發出一聲巨響!


    隨即整個湖麵“嘩”地晃動了一下,湖水如浪潮一般飛湧而起,傾潑到兩邊的岸上。


    岸邊一棵楊柳,“哢嚓”一聲,倒在了湖水之中。


    秦府中剩下的人,以為發生了地震,慌忙驚慌失措地從屋裏跑到了外麵。


    宋如月被梅兒扶著,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庭院。


    在庭院裏站了片刻,她突然臉色一變,道:“快,去梅香小園!”


    一行人又匆匆忙忙,去了梅香小園。


    小蝶和秋兒,也都被剛剛的震動嚇的從屋裏跑了出來,站在了庭院裏。


    很快,宋如月匆匆忙忙來到這裏,見某人還沒有出來,慌忙要向屋裏走去。


    小蝶和秋兒都嚇了一跳,卻不敢阻攔。


    眼看她就要闖進去,秋兒慌忙道:“夫人,姑爺在睡覺,沒穿衣服!”


    此話一出,正要推門的宋如月,頓時一滯,然後轉頭看著她道:“秋兒,你剛剛在陪他睡覺?怎麽不喊他一起出來?”


    秋兒:“……”


    宋如月沒再理睬她,立刻拍著門喊道:“青舟,快出來,地龍翻身了!”


    屋裏並沒有回應。


    宋如月頓時狐疑起來,轉過頭,看著兩個嚇的臉色發白的小丫頭道:“他是不是沒在屋裏?”


    小蝶和秋兒低著頭,都沒敢再答話。


    宋如月臉色一變,立刻推開了門,剛要走進去,屋裏突然傳來了洛青舟的聲音:“嶽母大人,等會兒,我穿衣服。”


    “吱呀!”


    宋如月一隻腳剛踏進去,還未落地,聞言立刻又縮了回來,快速關上了房門。


    小蝶和秋兒相視一眼,麵麵相覷。


    片刻後。


    洛青舟穿著一身寬大儒袍,打開了房門,恭敬道:“嶽母大人,抱歉,青舟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起來的有些晚了。”


    宋如月看了他的臉色一眼,關切道:“現在好些了嗎?”


    洛青舟道:“睡了一覺,好多了。”


    宋如月立刻道:“走,出去,不能待在屋裏。剛剛地龍翻身了,小心待會兒屋子塌了。”


    洛青舟答應一聲,跟著她一起出了門。


    “嶽母大人,現在的考試應該沒有結束,青舟想去看看二哥的比試。”


    來到庭院,他又開口道。


    宋如月看了看天色,道:“好,走吧,反正這家裏也不敢待了。出去去街上逛逛也安全一些。走,去喊蒹葭一起。”


    洛青舟愣了一下,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一行人很快來了靈蟬月宮。


    院門開著。


    百靈一襲粉裙,正在院裏的花壇裏采著花。


    宋如月直接走了進去,道:“百靈,蒹葭還沒有出來嗎?去把她喊出來,我們出去逛逛。”


    百靈連忙從花壇裏出來,興奮道:“夫人,去逛街嗎?可以給我買隻手鐲哦?”


    宋如月笑道:“當然可以,把夏嬋也喊上,都一起去。”


    “好叻!”


    百靈立刻拎著花籃,眉開眼笑地跑進了屋裏。


    洛青舟站在外麵,沒敢進去。


    很快,一襲雪白衣裙的秦大小姐,從屋裏走了出來。


    不待她拒絕,宋如月立刻開口道:“蒹葭,屋裏危險,我們還是一起出去逛逛吧,陪娘親逛逛,順便去看下你二哥的考試。”


    一旁的百靈也滿臉興奮道:“小姐,出去逛逛吧,我和嬋嬋都想……”


    夏嬋站在屋簷下,並未開口。


    秦蒹葭沉默了一下,微微點頭:“好。”


    “好耶!小姐答應了!”


    百靈頓時雀躍歡呼。


    不過,當宋如月帶著她們從院子裏出去,看到外麵的某人後,百靈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哼!”


    百靈別過臉,看向了別處。


    秦大小姐依舊神色如初。


    洛青舟低頭拱手道:“大小姐。”


    秦蒹葭看著他,沒有說話。


    宋如月看了他們一眼,過去拉著她笑道:“蒹葭,待會兒咱們先去看看你二哥,然後再陪娘親去買點東西,好嗎?”


    秦蒹葭微微點頭。


    一行人出了門,向著北城的擂台走去。


    洛青舟放慢腳步,走在最後麵,看著旁邊的冰冷少女道:“嬋嬋,待會兒跟姑爺去打壞人,好不好?”


    夏嬋沒有理他,加快了腳步。


    與此同時。


    在距離莫城七八公裏外的官道上,數百名銀甲鐵騎,正在一名黑裙少女的率領下,奔馳趕路。


    地麵鐵蹄如雷,塵埃滾滾。


    ------題外話------


    今晚加班,回來晚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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