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16


    酉時用晚飯,這也是李家是村子裏的頭麵人家方才一日三餐,想那平頭百姓一日隻是二餐裹腹,雖說是明皇陛下輕賦稅,重農桑,但一戶良人家七八口守著幾十畝的永業田,辛勞一年所收的黍、粟,除去交各種稅後隻可勉強的填飽肚子。單單聽聞幾十畝田數量可是不少,但一畝粟所收不過幾十餘斤,遇上不好的年景絕收可不在話下。所以平日裏一些人家一般巳時(上午9-11點)和申時(下午3-5點)用飯。家裏的壯丁一日可食十兩(唐時一斤十六兩,單位小)粟,而婦兒則隻食六至八兩粟。且頭頓為幹,輔以野菜與菜葉羹;晚則為稀。以李揚為例,四體不勤不生產者,缺油水食十兩粟卻仍感饑餓。而因年景不好賣去田地寄生為奴者,在開元年間也是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用飯時,李揚仍感到頭暈犯困,母親特地煮了一隻雞蛋,在弟妹滿眼都是星星的眼光中,夾在了李揚的碗中。李揚自是低頭不語,不敢去視父母,將雞蛋又夾入小妹的碗中,小妹很是興奮,輕輕的咬了一口,臉上的哭痕雖未洗去,但也是喜笑眉開。


    母親見狀剛要說道小妹,卻聽父親說道:“娘子,你且去再煮幾隻,送與兒女。”


    二個弟弟本是直勾勾看著小妹碗裏雞蛋的眼睛,馬上眯成一條縫,方才狠往口裏塞粟的筷子也慢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碗裏的東西。


    母親啐口道:“真是些吃貨”站起去煮


    飯後,母親和小妹收拾,父親將弟弟打發了,又叫住李揚。李揚心裏則是七上八下,又怕遭父親的無端責罵,又稍稍的些氣悶,認為自己不應當受到責罵,在這二種心情下,低著頭生生立於門口不敢動半步。


    “大郎”父親喚道


    “在,父親”


    “你可記恨為父”父親的聲音很飄渺,讓人不知如何去抓住他的心思,但長期以來所受的家教使李揚下意識的回道:“父親,大郎不敢,大郎不曾夢幻救贖。”


    “隻是不敢,隻是不曾。看來你母說的甚對,你們兒郎們都毫無生氣。我是錯了嗎。”父親很低沉,最後一句則像是自言自語。


    李揚大驚,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發現父親並沒有看他,隻是呆呆的看著屋頂。不知怎得,李揚的心裏很難受,一直以來父親是這家裏的天,從未說出過如此的話。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去答,複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二人誰也不說話,屋裏靜的掉針可聞,偶爾刮過的微風吹進屋內,竟能聽到颯颯之聲。


    呼――父親長長的出了口氣將這平靜打破,就如在一池湖水平地投入一粒石子,驚的水紋向四周蕩去。這讓李揚心裏下意識的緊縮,身上不禁抖動了一下,想抬頭卻又不想,隻是動了動麻木的腳。


    “大郎”


    “唉”


    “你往為父這邊過來,且讓我看看。”


    李揚不得不移動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捱的走到父親麵前,待離有2尺遠時不肯往前,便站立在此,仍是低頭不語。


    父親見此,心裏隻是一歎,想想不知為何,孩子與自己竟然恐怖和生疏到如此地步。想到下午娘子與他說的話,最終還是拿定了主意,當下拍了拍桌子說道:“來,往前些,我問你話。”


    李揚無奈隻得又往前移了移。


    見李揚又如前般那樣,父親又有些可惱,但還是壓了下去,緩緩問道,隻是語氣有些不善:“大郎,你的性子該改上一改,不要如此的懦弱。大丈夫頂天立地,就當不卑不亢。你可到好,如小娘一般,怎能擔當大任。”


    李揚不禁想,還不是在你麵前我如此這般。但不敢說,隻是說:“是,孩兒明白了。”


    父親看了看低頭的李揚,見如此,不免有些索然,原先想說的話頓時一句都沒了,但擺了擺走打發李揚:“你回去吧。”


    “是”李揚施禮轉身便走。


    快要走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你明日去蒲州走上一走。”


    “什麽?”李揚猛的轉過身,待要問一問父親。隻見父親已邁步走入裏屋,接著傳來:“你且問你母親便知,為父乏了,退下去吧。”


    李揚見父親不想多說,懷著滿腹的心思到廚房去找母親,問母親為什麽父親讓他出遠門到蒲州。


    母親的懷裏抱著小妹,而小妹則用手玩著母親的頭發,母親向大屋的方向瞪了一眼,說道:“無他,蒲州有母親一房遠親,這裏的修書一封,你且帶去。”


    李揚聽罷,想到眼看的縣考將至,這來往蒲州需二個月餘,如何能趕的上。加上自己確實有些害怕,急忙問道:“母親,這蒲州上千裏,您看這。”


    “我豈有不知,此去蒲州是為娘定下來的,與你父無關,莫要怨記於他。”


    “母親,孩兒怎能有如此的想法。孩兒隻是,隻是”李揚也說不上來有什麽,隻是不想去,很想一輩子待在家裏。


    母親豈不知自家孩兒的念頭,心裏也是不忍,但一想到孩子的性子,便狠下心,緊了緊懷中的小妹,厲聲問道“隻是什麽,怕了麽?”


    李揚見母親知曉自己的心思,忙遮掩說道:“未曾有過此心。請母親明見。”


    母親又問道:“娘且問你,至你小時到如今可曾離家?”


    “不曾”


    “可曾有過走南闖北的念頭?”


    “母親,孩兒不曾有過”


    “你且看看,這也不曾那也不曾萬象神眼。以你的性子能否擔得大任。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萬一問策問個好歹,你心下恍忽,如何是好?此去蒲州隻當磨練於你,你可要用心了。”母親在用心二字上咬的很重。


    “母親――”李揚還想說些什麽,但母親不與他機會,打斷話頭說道:“休的多問?兒啊,你莫負了父母之心。明日你去縣中找你泰山,將路條求下,早早去吧。”說完,從懷出拿出一封上了火漆的書信遞了過來,便領著向他做著鬼臉的小妹走了出去。留下李揚呆呆的看著書信上麵的“叔公親啟”五個字。


    第二日,母親便早早的來到屋外喊李揚起身,交於他一包袱,吩咐道:“這裏有路上的幹糧與盤纏,切不可露白,你身上換洗衣物也一並收了。切記莫要與生人搭話,要晚走早歸店,走大道莫行小道,切不可貪小便宜”說著,眼睛一紅,就要落下淚來,忙用衣袖掩住,用手往院門外一推,關上大門,隔著門縫哽咽道:“務與你父相見了。兒啊,一路平安,早日歸來。”說罷掩麵而去。


    李揚心裏難過,久久立於門外,抱著包袱愣愣的望著家門,雙眼滴下淚水。


    走在去往雲中縣的路上,李揚想了很多,一會想起母親的笑臉,一會又想起父親的喝罵;忽又看到弟妹追著他在院子裏玩耍。也說不上來心裏是怎麽一回事,隻是感到很彷徨,對要去充滿未知的地方有些害怕也有些緊張。待來到城門口時,忽又想起小荷如嫣的嬌容,心想也許能見上一見,心裏又很是期待。


    如往日應先去刺史府,但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來到小荷家門口。早有仆人看到,有知情者跑入稟報。李揚還未開口讓門子前去稟告,從裏麵楊氏身邊的丫頭已早早迎了出來,口中說請。


    來到客堂,楊氏立於屋內。李揚趕忙行禮,楊氏讓下人奉茶杯。坐罷楊氏問到:為何事而來。


    李揚將路上買來的點心放於桌上,並將事情說出。楊氏也很是納悶不解,但並不深問,隻是喚過一仆人交待去府裏開一路條。


    二人說了一些閑話,李揚心不在焉的回著話,一邊往外亂看。楊氏豈能不知這小朗的心思,隻是暗自笑了笑,說道:“你且稍後,一同用飯再談也不遲。”說罷喚廚娘,又讓丫頭去叫小姐和小郎們一起前來。


    李揚巴不得找個借口留下來,當下滿口答應。心裏上下亂跳,心想又能見上佳人一麵,差點樂出聲來。


    待去廚房用飯,那丫頭過來稟告:“小姐身子乏了,不想走動,請夫人和小郎自行用過。”


    一句話使李揚從頭冷到腳,端起碗來也不知吃了些什麽,迷迷糊糊的拔拉了二口便停著,接過淑口水竟然喝了一口,感到不對才臉紅如赤的放下。


    不一會,那仆人送回路條,並將楊參軍的一句話帶了回來,讓李揚一路平安。


    接過路條,李揚戀戀不舍的望了望後宅的方向,在楊氏眼帶笑意的目光中告辭了。


    李揚失魂落魂的出了楊府,一時竟不知往哪裏行走,站在楊府不過的街口徘徊不已。這時那小丫頭氣喘籲籲的跑到跟前,往李揚手裏塞了一物,橫了一眼說道:“你這呆子,好不沒趣。諾,小姐命我送你一物,並讓我捎一言:讓你一路平安。”說罷,跺了跺腳跑了回去。


    李揚被小丫頭一弄,回過神來,隻見入手柔軟個物,竟是上麵繡了一朵小小荷花的香囊。放在鼻上輕輕一嗅,隱隱一股香味撲鼻。這下李揚欣喜若狂,激動的滿麵通紅,喜形望外。這讓來往之人看的有趣,紛紛停步指指點點。李揚大窘,慌忙將香囊放入懷中,逃也似的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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