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炾胡亂思量時,今天的收工時間到了,懸掛旁邊照明的一顆煉器圓珠,在每天的固定時辰,震蕩發出翁聲鳴響,提醒礦奴該收工繳納收獲了,這明珠是最低等級的煉器,也是每個礦奴的必備工具。


    許炾提起自己的礦鋤,一手擎著那顆照明珠,將之微微前探就著昏蒙光線,身前一小片範圍倒是清晰可見,許炾邁動蹣跚步伐向出口走去。


    這時的幾處坑道出口,是礦奴最為密集,也是彼此相距最近的時段,卻又全都保持著緘默,小心翼翼護著腰間皮袋,戒備身周每一個人,許炾冷冷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現在他懂得礦奴們為何如此了,隻是他已無須在意腰間皮袋,那裏麵早已被人洗劫一空。


    許炾磨蹭著走出坑道,順著那盤旋而上的坡階,來到礦外例行挨個排隊,到執事麵前繳納晶石,翻倒皮袋的慣例,以免有人夾帶私藏。


    今天是許炾第一次下礦,卻是手中皮袋癟扁的回來,他麵紅耳赤地低著頭,當著執事抖了抖皮袋,什麽也沒倒出的許炾,感覺無地自容,隻想著盡快逃離。


    一根冷硬的皮鞭,裹挾著勁急的空氣裂響,迅疾的落在許炾肩背,許炾雖有承受責罰的準備,卻是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一陣火辣劇痛令他滿臉煞白,冷汗涔涔濕了額頭,心中惱狠又無法宣泄,深深吸了口冷氣不讓自己痛呼。


    許炾目光看向身前執事,那張暴虐陰冷的臉,和兩道冷冽寒芒,令他不由心中一凜,明白自己根本無以抗衡,唯有默默承受下來,反倒少受皮肉之苦。


    收住張口欲出的分辨,無聲的低下頭顱,看清對方樣子那刻他明白過來,此時沉默才是最好選擇,沒有人會在乎你有什麽理由,哪怕是一千一萬理由,任務沒完成就要受罰,區區礦奴死活有誰在乎?


    “你是新來的,難道想要尋死不成?一天下來毫無所獲,今天點讓你吃點小苦頭,再有下次的話,嘿嘿!你就準備好好享受吧!”粗啞陰冷的語聲,聽不出有任何人性情感,帶著幾分暴虐與期待傳入許炾耳中。


    “不會有下次了,我一定會努力挖礦,按時完成任務的。”許炾低下頭看著執事鞋尖,他不能讓眼中的怒意,展露在別人眼中,那樣隻會給自己招來更大的麻煩,能少吃些苦頭,沒道理自己再撞上去討些來。


    “這礦上沒人介意你有下次,大家都想看看,當一個細皮嫩肉的身體,變得傷痕累累鮮血淋漓,會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快滾!”


    隨著執事的話聲,一隻大腳落在許炾身上,把他踹了個趔趄倒退幾步,執事又開始用他那獵鷹般,冒著凶光的冰寒目光,盯向後麵那站排的礦奴。


    許炾強忍著心中屈辱,強壓下鼻中酸意,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此刻他才終於懂得,軟弱給不了自己任何幫助,在這個陌生孤立的世界,不會有人施舍分毫的憐憫同情,想活下去,唯有適應這裏的冷酷殘虐。


    許炾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對那大漢和主事的濃烈恨意,他恨大漢搶奪了今天的收獲,這等於搶奪自己有限的生命,他恨執事那不問青紅皂白的皮鞭,與那冷酷陰沉的目光,在他眼中許炾連個人都算不上。


    許炾心中暗暗發狠,總有一天要把這些人踩在腳下,洗刷今日所受屈辱,心中自我排遣:“得瑟個什麽勁,不就是一條狗麽,少爺家裏養的狗多著呢,哪天放出來,咬死你個缺德帶冒煙的,等哪天少爺也成了修真者,你連仰視的機會都沒有。”


    轉身離開時,許炾有種古怪的感覺,仿佛身後一直有人在看著自己,這感覺讓他有點滲的慌,回過頭去打望,又無法捕捉到眼神主人,令得他心中著實不自在。


    帶著這奇怪感覺和渾身傷痛,許炾有點心神不寧,直到行遠那感覺才消失,在回轉住處的途中,那大漢帶著四五個手下,到他眼前晃悠了一圈,調笑羞辱許炾一番揚長而去。


    許炾牢記好漢不吃眼前虧,始終都默不作聲,暗暗將狠意埋藏心中,因此他確定了一件事情,原來自己的忍耐力還是不錯的。


    一個狹小低矮的洞室,門扉是樹枝夾雜枯草做成,簡陋的立在洞口抵風擋雨,裏麵除了走道之外,便是一排簡陋的通鋪,上麵淩亂鋪散著幾床,汙黑發挺的冷硬被褥,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生活器具。


    那冷硬薄木通鋪,本要擠著睡八個人,現在倒隻四個鋪位被占用,被褥隨意的扔在空處,由於長期不照日光,被褥都有點黴味,令洞穴裏充塞著嗆人怪味。


    今天他不想去吹冷風看夜空,夜風帶不走他身上的疼痛,他讓腦中變得一片空白,什麽都不去想,包括想家想親人,有些時候想的太多,並不是什麽好事,反而更難熬過這孤冷的夜。


    許炾鑽進那烏黑發硬的薄被窩,兜頭蒙臉躺下象是覆上一層黑泥,品味著屬於自己的清冷孤寂。每天奮力挖礦的那個軀殼,仿佛是另一個靈魂在支撐,而自己卻站在邊上旁觀,這樣能夠幫助他排遣失落煩愁。


    洞口門扉開了又關,一個瘦小猥瑣的老頭,神情木愣腳步晃蕩著走進來,那姿勢晃左擺右的很是飄搖,許炾掀了下眼皮,看清老頭樣貌後,就象作賊怕被逮住,迅速閉上眼睛假寐起來。


    老頭就著掛在牆上的明珠,眼角餘光掃了下許炾,微不可查的凝了凝雙眼,象是這麽多天來,第一次發現許炾的存在,而且起了點擺弄的心思。


    老頭走到最裏的鋪位,賴散著半坐半躺下去,仰頭看著洞頂陷入沉思,象是期盼著死神的引領,這是他每天不變的姿勢,許炾不知道他是否整夜如此,但是每次他醒來見到的,都是同一幅詭異場景,總感覺這老頭不是活人。


    許炾用手拽拽被角,把自己裹的更緊實些,這裏沒有打招呼的禮節,各行其事反倒是大家都好,再說他更想把老頭扔到下麵坑道裏。


    “反正那麽大年紀,在坑裏直接埋掉算了,何必在這天天嚇唬人呢,一身臭氣都能把人熏死。”


    這就是許炾心裏對老頭的評價,剛來沒幾天就發現老頭是個怪人,所有礦奴都不願意靠近他,包括與自己同一居室,現在還沒回來的另外兩人。


    整個礦上唯獨這個老頭,是他唯一不願搭訕的人,他不喜歡這汙糟邋遢,一身臭烘烘味道的怪老頭,卻又偏偏同居一室,沒有辦法擺脫這猥瑣的身影,還有那如影隨形的嗆鼻怪味。


    當初他想把鋪位往外挪挪,不過另外兩人怒瞪的眼神,卻讓許炾從此打消了想法,此刻靜靜的洞穴裏,突然飄蕩起老頭沙啞森然的聲音,許炾豎耳一聽差點跳起來,這老頭的瘋言瘋語,令他確定老頭得了老人瘋,擔心自己會不會受到侵襲?


    “哼哼!要死在這咯,來了就別想走啊,注定要死的,這裏是冥獄鬼地,誰也別想離開,就看怎麽死……死的快些慢些,哈哈,皮肉嬌嫩想來味道不錯……,那些坑道裏的冤魂保準喜歡。”


    老頭打破許炾腦中的空白,讓他不自覺感到鼻子嗆的發癢,心頭騰起一股怨惱怒火,但他沒有出言製止,他不想跟個瘋老頭,起這無謂的爭端,而且有失自己少爺身份。


    可是老頭的無盡嘮叨,讓他聽了很不舒服,他用手捂住被下的耳朵,老頭卻翻來覆去,就說什麽死啊死的,而且話裏話外的,都聽出是在影射許炾。


    “嘿嘿……死了一批又來一批,越是年輕越是死的快,沒吃過苦怎麽能挨過去,隻有死……永遠的留下……化成坑中白骨,與冤魂為伴……我見過太多太多死人了,老的小的,壯的瘦的,被押解來最後就死了,來了就別指望出去。”


    “這張鋪上換過許多人,每個鋪位都死過幾個。嘿嘿!還有些死在坑裏的,有累死病死的,有挨罰死的,有塌礦死的,還有被人弄死的,在這裏……人吃人,天吃人,地吃人,誰也逃不掉,隻有死路沒活路。”


    老頭那斷斷續續的嘮叨,卻是怎麽也擋不住,全都鑽進許炾耳朵,令許炾感覺渾身發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腦子裏浮現老頭那猥瑣的,瘦骨嶙峋皺皮耷拉的模樣,讓他感到洞裏泛著幾分陰森,怒意在心頭熾烈起來。


    許炾猛掀被褥坐身而起,對老頭吼道:“你給我閉嘴,那麽多人死了,為什麽你這老鬼不死,要死也是你這老鬼先死,你死後整個世界也就清靜了。”


    老頭斜了斜蒙著一層死氣的昏黃眼珠,姿勢不變眼皮都沒眨,那死氣白賴的眼神,就轉到了許炾身上,臉上依舊木無表情,顯出幾分鬼意森然。


    “老頭也想死,可老頭死不了!十八年了,我成了這裏的老鬼,所以小鬼也不敢要我,老天都不肯收我,它們都喜歡細皮嫩肉的童子雞,喜歡血性陽剛短命人,沒處收我這老鬼枯骨,都嫌我又髒又臭,人嫌鬼不要這話很對的。”


    許炾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忍著渾身的疼痛,爬起身撲向老頭:“那我現在就代它們收了你,看你還怎麽不死,有本事你變鬼了,再來嚇我,今天少爺要先讓你閉嘴。”


    許炾撲到老頭麵前,抬腳就使出在家學得招式,往老頭腰胯上踹去,結果卻踹了個空。


    老頭不知道怎麽一滾,就閃到了他身後站起,還把他那臭烘烘腦袋,伸到許炾右頸側肩頭,依舊半死不活的道:“死不了,老鬼真的死不了,不信你盡管試試好了。”


    許炾轉頭看見那死板臉,渾黃眼球就在自己麵前,左拳上揮砸去,同時身子右轉擰起右肘,就往老頭胸前猛頂而去。


    “老鬼我死不了,是鬼你怎麽打得著,你不知道鬼善駕風禦氣,是飄忽無蹤跡的麽?你拳腳帶風,等若是推著我動,又怎麽打得死老鬼,老鬼死不了,小鬼要遭殃,我飄我搖我飄飄搖搖……,你卻永遠抓不著,小鬼啊,閻王也喜歡吃嫩草的……”


    老頭輕輕鬆鬆閃過去,嘴巴還不肯停歇嘮叨,居然就在狹小的鋪上,邁著古怪的鵝走鴨擺步伐,不緊不慢得晃蕩著身姿,充分展示他所謂的飄搖,在許炾拳腳之下時進時退,卻總不讓許炾拳腳碰上,看上去總是隻差半寸,氣的許炾差點胸中一口逆血湧上喉頭。


    (今天抽時間,將一第二章重新修正了下,改動了幾處大家可以看看給點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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