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的三爺傅惠禮傳回來的消息,便是朝廷即將進行鹽務改革。


    二爺傅惠仁拿著書信,心頭很是不快。


    享福時大家同享,出事時全得他自己一個抗。老大指望不上,老五跑的不見蹤影,四妹是個拖油瓶寡婦。


    老三雖說傳個消息回來,卻也是滯後的,這事他早就從別人嘴裏知道過了。


    本朝遵循前朝舊製,在鹽政上施行引岸製度。


    鹽商運銷食鹽,須向鹽運使衙門交納鹽課銀,憑此領取鹽引。有了鹽引憑,才可以到指定的地區向灶戶買鹽,再販往指定的行鹽地區銷售。


    因為鹽業自古以來的官家管製,千百年的壟斷,從中產生了一條巨大的利益鏈條,誕生了多種形式的鹽商模式,分別是窩商、行商、場商、總商。


    首先從關鍵的鹽引說起,獲取鹽引的具體方式,是向政府主管部門認窩。認窩要交納巨額銀兩,當然付出多,獲利也大。


    有了引窩的鹽商,就叫窩商,享有可世襲的運銷食鹽的特權。


    沒有鹽引又想參與運銷食鹽的,也有個法子。便是如傅家當初一般做個運商,從窩商手裏認引販鹽。通過向窩商繳付巨額“窩價”,租取引窩,獲得經營資格。


    不獨運商需要窩商,窩商倘若資金短缺、無力販運,也巴不得把這窩引轉租出去。好靠著祖傳的引窩,不事生產而坐收巨利。


    還有種鹽商,便是在指定的鹽場,向灶戶收購食鹽的中間商。這類商人喚作場商,他們具有收購鹽場全部產鹽的壟斷特權。


    為了牟取暴利,場商們采取低買高賣的交易手法,通過擴大差價攫取商業利潤。


    除了這些,又有一類鹽商,叫做總商。


    鹽運使衙門在運商中責成家道殷實、資本雄厚者指名為總商。總商實力雄厚,本身既是商人,也是朝廷在鹽商中的利益代言。他們為鹽運使衙門向鹽商征收鹽課,與官府的關係最為緊密。


    這種製度使得鹽業,成為一門獲利豐厚的行業。同時相關的商人和朝廷關係緊密,二者利益相關,休戚與共。商人從朝廷的壟斷政策中攫取暴利,朝廷又從商人經營裏得到豐厚回報。或明或暗,合法以及非法,有據可查和暗流交易……種種途徑,構築了雙方的關係紐帶。


    或許一段時間內,官商都從交易中獲利。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長此以往,這種關係沉重到雙方都無法支撐下去大玄武。


    商人周轉獲利,大部分都要用於商業賄賂和朝廷稅賦。涸澤而漁,焉能持久。商人便把負擔轉嫁於民,嚴重時百姓盡皆淡食。


    在朝廷看來,鹽業商人壟斷經營,尾大不掉。舉國的民生都受製於區區幾個商賈之手,這是君王和百官難以忍受的。而且官鹽價格遠超私鹽,導致私鹽暢銷官鹽滯澀。這種狀況於商人收益有影響,對朝廷而言,也極大地衝擊了鹽務帶來的收入。


    鹽務改革呼聲由來已久,早先便在偏僻地區實行過“以票代引”。


    不論商人有沒有世襲的引窩在手,隻要他們願意課納捐稅,便發給他們票據,允許他們在特定偏遠地區販賣食鹽。


    如今所謂鹽政改革,便是要把這種區域性的政策推廣到全國。廢除鹽引,全麵用稅賦發給票據。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鹽務成為一種自由貿易商品。


    可以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傅家最初本小利薄,從行商發家時,也做過多年票鹽生意,至今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相關產業。後來借著族叔祖的蔭庇,花手段從別個家弄了鹽引在手。從行商變成窩商,一躍成為了其中佼佼者。


    如今傅家彼時受益的兩個政策,眼看便要乾坤逆轉,雙雙成為搭在傅家經濟命脈上的利刃和刀鋒。


    傅二爺怎能不著急上火。票鹽一旦放開全國的鹽業市場,窩引的壟斷效益頃刻便要蕩然無存,傅家生意便要一落千丈。不是說票鹽不能賺錢,隻是架不住僧多粥少,水薄魚稠。世上有銀子的人多了,誰都知道鹽務這塊富得流油。一旦放開市場,誰知道會有多少實力家族,削尖腦袋打破頭要進入這個行業。


    人人都有銀子,人人都有機會,生意便要變得難做。


    私鹽逐年勢大,本就夠眾鹽商頭疼,如今再把官鹽放開。壓縮鹽商們的利益空間同時,高額稅賦又不見少,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傅二爺唉聲歎氣好一會,這事他和傅老爺子請教過,目前個人能做的事也不多。


    不過就是大把銀子拿去賄賂那些,在這事上說得起話的達官顯貴。期許這些人能在朝廷上,為鹽商們求些活路。


    當家人的煩惱,眾人並不知曉。多數人眼裏,隻看到傅二爺平日的風光和傅家的繁華。


    幾位少爺先後在年裏成了親,二房人丁興旺,大少夫妻住在收買來的隔壁人家的院子,二少夫妻住在原先和哥哥合住的舊居。


    三少傅景亭有自己的小院,如今成了親,隻是裝點一番後,便和宋蟈蟈依舊住在那裏。


    宋衙內和傅三少稀裏糊塗成了親,兩人名為夫妻,自然要一個屋裏一張床上住著。


    宋蟈蟈其實開始還算清明,心說既然和傅景亭是假成親,就要劃清界限,打定主意不能再玩弄這位少爺的身心。


    晚間等了好久,也不見傅景亭進屋。找了個借口,叫嬤嬤和丫頭出了屋子。她便自斟自飲,把內室八仙桌上酒菜全吃了。


    早起盧氏就沒給她吃過東西,連水都少喝。宋蟈蟈現在有些後悔嫁人,覺得做出嫁一方太憋屈。不過誰叫她答應了傅景亭,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現在後悔晚了。


    因為今上的事,宋蟈蟈手忙腳亂嫁進傅家。


    沒有嫁妝也沒有陪嫁,傅景亭雖找董清河給她送過一筆銀子,叫她準備開銷。但是時間緊張,來不及細作考量,什麽都是去鋪子裏買現成的。


    衣裳首飾,還有新媳婦要拿出送人的針線活。米錯,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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