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1


    “等等!”莫降舉起手高呼道。


    莫降的呼喊對於那些護院們完全沒有效果,他們手中的哨棒哨棒一齊伸出,每兩根結成一組,交叉穿過莫降腋下,直接把他架了起來,叉著他便往院子裏走去。


    四個護院動作一致甚是熟練,顯然是經過類似的陣仗,或許,平日裏喪命在這幾根棍棒之下的漢人奴隸就不在少數。


    德木圖這時問道:“二公子,您看是不是等大公子回來再行處置?”


    “怎麽?我這相府二公子,連一個惡奴的命運也決定不了麽?”也先眉毛一挑,冷冷反問。


    德木圖聞言,哀歎一聲微微搖頭便不再說話,他自然知道在黃金一族,多是幼子繼承父輩家產;而長子達到一定條件後就要離家自立門戶。若是將來大公子官職再高一些,受封開府,定然是要離開這府邸的,這裏的一切,自然都是要屬於二公子也先的,所以護院們對也先的命令自然不會違抗,由此推斷――阿醜這個大公子的心腹,怕是危險了。


    也罷!這個阿醜因為牽扯到那個狂仙鴻儒,身份敏感,若是死了也算是給我以後的工作行了不少方便,就由著二公子發落吧――德木圖如是想。


    “幾位好漢,咱們商量個事兒好不好?”被架在空中的莫降嘴巴仍然不老實,“你們看能不能問問二公子,換個地方行刑。這裏離大公子的臥房太近,若是在這裏將小的打死了,以後大公子在屋裏麵和美人兒親熱的時候,想到此地冤魂不散,恐怕是不太好吧……”


    護院們似是聽不懂漢話一般,都沉著臉,完全不理會莫降。


    “幾位大哥,我再跟你們透露一個秘密,其實我懷裏還有幾十兩銀票,反正我現在也是要死了,幾位兄弟拿了走吧。”莫降繼續滔滔不絕。


    四個護院仍然不為所動。


    “好吧,我再跟你們說一件事。”莫降咬咬牙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白狼張凜?”


    白狼張凜!即便他們真的不懂漢話,也會知道這幾個讀音代表的含義――那是大都城內所有黃金族人的噩夢,而且就在昨天,這個消失多日的噩夢又回來了――外麵都傳瘋了,他們幾個身負護衛府院安全重責的,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至此,四個護院原本整齊劃一的步伐有了些許慌亂。


    有門兒!莫降心裏暗喜,繼續說道:“其實,我和白狼張凜在摘星樓有過一飯之緣,我還記得當時的一道菜――溜肥腸!那張凜不知道為什麽,對這種油膩的東西很是偏愛。”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行刑地點,四個護院齊齊停下腳步,棍子一撤,莫降便落在了地上。


    四人互相打打眼色,意思是,動不動手?再打打眼色,這個小子剛才說的是真是假?四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就是下不了決心,於是,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怎麽還不動手?!”屋內傳來也先不耐煩的催促。


    也先說得輕巧,可四個護院心中卻犯了難:動手吧――說不定會惹上白狼,日後就是一個死;不動手吧――那就惹怒了二公子,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四人又互相看看,齊齊咬牙狠狠點了一下頭,幹了!大不了回漠北老家去,就算他張凜再有本事,茫茫大漠,他又怎麽找得到我們?


    於是,四根哨棒帶起尖銳的風聲向莫降的頭部襲來。


    “我呸!你張凜的惡名也不過如此麽,連幾個護院都鎮不住!”莫降心中暗罵,同時調氣運息――雖然說會暴露自己武學修為的行為在目前情況下極為不合理,但是他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他不能把小命交代在這裏。


    “住手!”救命的天籟終於飄進莫降的耳朵裏,這托克托回來的太是時候了――亦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離開,一直在暗中觀察。


    “大……大人。”莫降當然要有所表示,於是他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當地。


    四護院急急忙忙收了棍子――托克托的一聲“住手”非但救了莫降,同時也救了他們四個――能不招惹張凜,也不會被二公子處置,如此兩全其美的結果,就在大公子一句住手大喝出口時,便發生了。


    “阿兄?”也先聞言便從屋內快步走了出來,“阿兄不是被陛下召入宮中了麽?”


    “噢,落下件東西,所以回來取。”托克托很是隨意的說道,然後看了一眼仍舊坐在地上的莫降,扭頭向也先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阿兄,你這惡奴私闖內宅,還調戲你的侍妾,我正要替阿兄處置。”也先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霸道。


    托克托聞言微微一笑,淡淡說道:“私闖內宅?我曾下令內院任其自由出入,所以這算不得私闖;調戲侍妾?就是站在你身後的那個女人麽?她不是我的侍妾,隻是陛下賞賜的婢女罷了,阿弟若是喜歡,拿走便是了。”


    也先見托克托明顯在替莫降開脫,於是抬出一尊大佛:“阿兄,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我當然清楚。”托克托打斷了也先的話,“不過,我還沒有考慮好是否全部接受朝廷開出的條件,所以還請阿弟今夜入禁宮當值的時候替我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讓陛下再耐心等等。雖然我晚一會兒也要去麵聖,但是你知道,陛下最近似乎不太能聽的進去我的勸告。”


    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先也不願意在莫降生死之事上多費口舌:“既然如此,那麽阿兄,你這婢女我就收下了。”


    托克托笑著點頭表示同意,隻是淡淡說道:“還有陛下一齊賞賜的荔枝,阿弟也一同拿了去吧。那東西第一次嚐味道還算不錯,吃多了也便覺得有些膩了。”


    托克托這話諷刺意味就很明顯了,我用膩了的東西才讓給你的,這一番戲弄,算是對也先越權在西院私自執法的懲戒――也先明知托克托的意思,卻不得不接受,隻好黑著臉沉聲說道:“多謝阿兄。”


    待也先帶著那美婢離去,托克托揮了揮手,讓還杵在那裏發呆的四個護院趕緊滾蛋。


    然後,托克托伸手召過來德木圖,聲音略帶嚴厲,“德木圖,我看重你的能力和胸中漢學知識,也給了你西院大管事的職位。但是今日,你為何卻自甘淪為也先來我這西院放肆的幫凶?而對此暴(和諧)行,卻不加阻止呢?”


    “老奴,老奴隻是被二公子拉過來做個人證。”德木圖的臉色比坐在地上的莫降還難看。


    “哼!”托克托冷哼一聲說道:“阿弟素來霸道,若是殺個奴仆還用得著什麽人證麽?他這是要借你在這相府之內立威啊!”旋即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阿弟就那麽盼望我搬出去麽?他的心也太急了些啊……”


    “老奴愚鈍,沒有看透。”德木圖低頭說道。


    “你不是沒有看透,而是想借阿弟之力達到你的目的。”托克托語氣更為嚴厲:“我跟你說過,既然阿爸把你賜給了我,咱們兩個就該主仆一心,若你我對一件事的處理方式有不同意見,該是誰遷就誰?”


    德木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說道:“自然是老奴服從公子。”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托克托麵色稍霽,轉身對莫降說道:“阿醜,你隨我進來。”


    待二人到了屋內,托克托直接坐到上手位置上說道:“阿醜,你也太莽撞了一些,怎麽沒有跟我打招呼就直接尋到內院來了?若不是我在去宮裏的途中得知阿弟和別人換了班急忙趕回來,恐怕你已經命喪當場了。”


    “小的也是忽然想明白了大人真正的暗示所在,陡然覺得豪氣頓生,一時衝動才……”莫降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昨晚,托克托先是對莫降說起了曆史上某位皇帝專寵某個妃子的事,就是讓莫降把注意力轉移到朝廷方麵,怕莫降不明所以,還特意將那朝的“天可汗”和大乾朝“漠海汗”聯係對比一番;另外,托克托特意強調“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天二也,這天下第二麽,自然就是當朝宰相,這是托克托的直接暗示,也是讓莫降往朝廷方向思考的引導;托克托還故意把那個所謂家丁晚歸的消息透露給莫降,意思就是說有人在幹擾我日常思考,即便是我托克托也是此局要算計的一個目標。在常人耳中再正常不過的對話,於莫降來說,卻藏著莫大玄機――有托克托的暗示,再加上莫降從那份情報得到的消息,他便推測出了事情的大概……


    “嗯。”托克托對莫降的機敏表示讚賞,“想必你也看明白了,這一次風波,先是有朝廷在幕後操縱,再因那德木圖行錯了招才導致如此局麵,咱們丟的東西,怕是就在阿弟手裏。”


    “大人的意思是……”


    “我在想,朝廷之所以這麽急就把阿弟推到明麵上與我作對,恐怕真正的意思就是肅清我身邊黨羽,隻讓我當個戰時宰相,主抓南線戰事罷了。若真是這樣的話,我便隻能暗中培育自己的勢力了。”


    托克托如此說有兩層意思:一,大乾朝建國數十年,權相輩出,皇權受到很大製約,這一次朝廷換相,非但是以子易父,還要迫使兄弟反目,最好讓新任丞相孤立無援,除了臨時軍權,別的權力,皇帝都想趁機收回;二,托克托是在向莫降示警,朝廷逼迫我連父兄都要視為敵人,至於你們這些奴仆,朝廷更不會讓我留下,但隻要忠心於我,而你們若是想活命,最好緊緊抱緊我的大腿。


    莫降知道現在不是裝糊塗的時候,於是拱手施禮道:“小奴阿醜願誓死追隨大人。”


    托克托點點頭,繼續說道:“至於那份丟掉的情報麽……”


    莫降急忙說道:“東西既然是小的弄丟的,小的就一定找回來!”――開玩笑,現在還沒有找到那個懷疑韓菲兒真實身份的家夥,怎麽能放棄任務,若是沒有了任務在身,做起事請來,就會有諸多不便。


    托克托再次點頭稱讚道:“你的責任心,讓我很是高興。”


    “小的職責所在。”莫降厚著臉皮接受了對方的稱讚。


    “好了,你且去運作此事。”托克托起身說道:“我也要入宮麵聖,這下又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也算值得,因為救了你一命。”


    莫降心中微微感動,不管對方所說有幾分真誠,但是托克托今日的所作所為讓他無可挑剔。但是二人生來便代表不同陣營,早已注定此生終為敵手,所以莫降頗有幾分無奈,隻是再次拱手施禮道:“兩日之內,失物一定尋回!”


    托克托拍拍莫降肩膀道:“隻是以後若是有什麽關鍵行動,總要提前告知我一聲,我也好提前有所準備。”


    “小的領命。”莫降施禮告退。


    出了北偏院,莫降腳步匆匆直奔南偏院。


    剛才德木圖被托克托警告一番,若是這老狐狸知錯就改,回去就把告示撤了,莫降那即將到手的一百兩銀子還找誰去要?


    想到這一點,莫降更是加快了腳步,心中暗自期盼:“老狐狸,最好你被嚇破了膽,嚇的什麽都忘記了,然後乖乖的等著小爺我來揭告示領賞吧!”


    可是德木圖並沒有如莫降所想的那般嚇的六神無主,方才他顫抖著跪地求饒,隻是對托克托的震怒表現出的一種應有的順服姿態――其實在他回南偏院的路上,便已經決定撤掉告示,等這場風波之後再和托克托好好商量要不要徹底探查那些可疑之人的真正底細。他本可以在經過中庭的時候親自把告示揭下來,但是如此便會給別人留下出爾反爾的印象,不利於自己以西院大管事之職責對此院日常事務的管理。於是他決定,一會找個心腹之人趁別人不注意時揭下告示,之後再慢慢淡化此事的影響。


    等到德木圖回到南偏院的時候,才獲知就在他離開的這一小段時間裏發生的另一件事――於是他當即派人,馬上去把那張告示撕下來,對,就是馬上!


    所以等到莫降行至西院中庭之時,恰巧看見一個家丁模樣的人在撕告示。


    斷我財路?這怎麽能行?!於是,莫降急忙出聲高喊:


    ――“刀下留人,啊,不是,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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