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5


    “哈?他們?”托克托忽然笑出聲來,“這個時候,你還要跟我玩文字遊戲麽?明明隻有張凜一人潛入相府,哪裏來的‘他們’?”


    “說不定,還有人像我一樣反水了呢?”莫降的笑容很有幾分高深莫測的味道,“畢竟,沒人願意做一輩子奴隸。”


    托克托深吸一口氣道:“莫降,我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你為何現在要反?我知你心有異誌,也知你從未放棄過那可笑的理想――但我總以為,你還能忍,你也會忍下去――可是,你卻忽然反了。或許你遲早是要反的,但為什麽偏偏是現在?你能告訴我原因嗎?是因為阿爸?還是因為德木圖?”


    莫降看了托克托一眼道:“原來,你早就知道馬劄兒台要取我的性命。”


    “是的,我知道。”托克托點點頭,“不過,我有信心保住你,前提是你必須表麵上忠誠於我――可是,你卻連這表麵的忠誠也要打破。”


    “托克托,你應該明白,隻要我不在你的身邊,隻要我不再用漢學影響你,馬劄兒台才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你也該清楚,我反與不反,與他們無關。”


    “是了,自然是與他們無關的。”托克托點點頭道:“憑他們的本事,哪能取得了你的性命?既然不是因為這些,那又是因為什麽?”


    托克托似乎急於想知道莫降背叛的原因,可莫降卻偏偏不給他答案,於是托克托隻能猜測,而且把猜測之語說了出來:“為何要反呢?現在造反,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諸子之盟已經對你起疑,你離開相府,甚至會被他們當做叛徒追殺;那你還能去哪呢?投身叛軍?不,你不會去做叛軍……”


    “為何不會?”莫降打斷了托克托的話,“我的師尊現就在叛軍營中,我去投靠師尊,有何不可?”


    “你竟然知道狂夫子的下落?!這不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呢?”莫降反問道,見托克托不說話,莫降接著說道:“托克托,你總以為自己很聰明,任何人都逃不過你的算計。可你不要忘記了,你在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算計你!你收集情報的同時,我也沒有閑著――你能知道師尊加入叛軍的消息,我又憑什麽不能?!”


    這還是托克托第一次在與莫降的對話中落入下風,不過他很快就將臉上的驚疑之情掩去,點點頭說道:“這的確是我的疏忽,是我小看了你,低估了你的能力――可是,莫降,我雖然有疏忽,但我仍舊是這世上最知你之人。我知你的驕傲,也懂你的堅持。你是不會加入叛軍陣營的,最起碼現在不會,因為你的高傲,不允許你灰頭土臉的出現在師尊麵前!”


    “不,托克托,你並不知我……”


    托克托飛快的用更高的聲調打斷了莫降的話:“莫降,你不要再掩飾了,你根本不會去叛軍陣中;因為你並不打算離開大都城!”


    莫降聞言,麵色微變,不過他卻沒有急於出言反駁,那樣做的話,隻能加重托克托的猜疑,隻是欲蓋彌彰罷了。


    托克托又一次笑了,這種滿足的笑容發自內心,因為他看破了莫降計劃,他朗聲說道:“即便你逃離了相府,你也不會立刻離開大都城,因為你太好勝,你不允許自己以失敗者的身份逃走,你還想逆轉局勢挽回敗局,你仍舊想力挽狂瀾!假若你能離開相府,你會混跡草莽之中,你想大隱於市,與我繼續周旋――這也是你為什麽要找張凜的原因,因為你想隱藏在他的光芒之下。”


    莫降仍是不說話,任由托克托繼續猜測。


    “莫降,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罷了。”托克托像個勝利者般搖搖頭,在他看來,這天下沒有比看破別人的計謀更快樂的事了,“你覺得,被囚禁在相府之內,與被囚禁在大都城內,有什麽區別麽?你真的以為,隻要逃離了相府,你就能衝破這牢籠,逃出我的手心麽?”


    這時,莫降終於說話了,他同樣麵帶微笑,盯著托克托的眼睛說道:“你若真這麽自信,便放我走如何?你敢麽?你不敢!因為你也不知道,這牢籠能否囚的住我,哪怕你本事通天,將那牢籠做的再大,可你仍怕囚不住我!所以你心虛,所以你才要說這麽多話,掩飾你心中的恐懼。”


    “我承認,我確實忌憚你的本事。”托克托點頭道:“所以我才會那麽在意你的想法,在意你每一步的行動,正因為有這種忌憚,所以直到現在,你才處處受製於我,你的性命,也完全掌控在我的手裏!”


    “既然在你手裏,那麽你便來拿啊!”


    托克托慨然一歎道:“為什麽,你就如此急於送命呢?”


    莫降不想再說大話,隻是淡淡回應道:“有些東西,遠比性命重要。”


    托克托又歎一口氣――他今晚的感歎尤其多,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麽,或許是他覺得即將失去莫降這個對手心中寂寥吧;或許是他覺得他看透了莫降所有的計劃,覺得此人已經索然無味再不能引起他半點興趣了吧――總之,他不再說話,因為托克托現在明白了,他已經很難從莫降口中得到滿意的答案,即便是表麵的順從和敷衍都得不到――他忽然有些懷念當初那個恭順的阿醜了,可他也知道,那個阿醜卻再也不會出現了。兩年的馴化,終究還是沒能將這人靈魂中的桀驁和倔強剔除掉,他現在也不得不承認,“馴化漢皇”的任務,終於還是失敗了。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那麽……”托克托盯著莫降,眼睛眨也不眨,“便交出你的性命吧!”


    說著,托克托突然發難。


    他悠的抬起右手,仍是伸出一根手指,向莫降的心髒點去。


    托克托的動作並不快,而莫降也並未在第一時間躲開。


    根據組織提供的情報,托克托有“斷魂手”和“長生功”兩大絕技――“長生功”為一門獨特內功,與尋常內功講究“物極必反,總有極層”不同的是,長生功無窮無竭,沒有盡頭,追求的是沒有最強,隻有更強的極致。托克托長生功究竟修行到何種程度,莫降不知道,但根據他使出的“斷魂手”效果推斷,托克托內功修為必是極其高深――說到“斷魂手”,這便是托克托的拿手絕技,也是他經常使用的招數――黃金族人信奉薩滿教,而薩滿教認為,世間萬物皆有靈魂,一切事物因為靈魂的存在才得以保全形狀,若靈魂離去,那麽事物便很快消亡,外形也會瞬間崩塌。而“斷魂手”的精髓,便在於用特殊的法門,將事物的靈魂驅散或者毀滅,那麽,被攻擊的事物,也就化為齏粉,從這世間徹底消失……


    莫降之所以沒用動,是因為他明白,托克托的最恐怖之處,就在於此人“不可強攻,亦不可硬守”。總之,與他交手,隻能將其一招斃命,在有絕對把握殺掉他之前,絕不能被他碰到。一旦被托克托的“斷魂手”擊中,那化為粉末的青石磚便是莫降的唯一下場――所以,在看破托克托真正的殺招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托克托是個行一招思三招之人,他若出手,定會留有後招,貿然行動,隻會中了他的陰謀詭計。


    盡管從表麵看去,莫降隻是定定的站在那裏,可他的身體,已然有了變化。


    那些隱隱藏在皮膚之下的紅色暗流,流速越來越快,色彩也越來越濃,那湧動的血浪,飛快的向莫降的心髒部位聚集,殷紅的血液,染透了他胸前的皮膚,那濃濃的殷紅,幾乎要透出皮膚滲出來一般。


    托克托對眼前異象視若無睹,隻是緩緩的推進他的食指。


    那根修長的食指,也便緩緩的靠近莫降的胸膛。


    二者的距離已是極近,凝聚在食指尖的殺氣,在莫降胸前皮膚上激起了圈圈漣漪,那一圈圈紅色的漣漪蕩漾開來,說不出的妖豔和詭異。


    莫降終究是沒能想出破解之法,於是,他咬了咬牙,在那手指觸碰到他的胸膛前的一瞬間,雙腳猛的踏地,借力飛快的向後退去!


    “現在才知道退?已經遲了!”托克托低喝一聲,邁步追擊,可卻差點絆了個跟頭――他低頭望去,想找害他失態的罪魁禍首,隻看到青石地麵上,多了兩個深達寸餘的腳印――托克托也不曾想到:莫降方才踏地一擊,竟然有如此的力道!


    托克托將身形調整過來後才發現,莫降早已不知蹤影了!


    他隻是一低頭的功夫,莫降就消失不見了――他很難想象出來,方才莫降後退的速度,究竟到了何等驚人的程度?如果莫降用這速度來逃跑,自己定然追不上他!可是,托克托知道,莫降現在絕不會逃跑,因為這相府內,還有他舍不得的東西。


    “去阿醜那小院!”托克托沉聲喝道,臨走時,他又瞥了一眼刻在青石磚上的腳印,眼神複雜……


    莫降居住的小院,此時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小院周圍插滿了火把,直將這方寸之地,映得亮如白晝。


    數百怯薛軍全副武裝,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盔甲摩擦、刀劍相撞的雜音不絕於耳,如崇山峻嶺般的威勢,直壓小院。


    忽然,眾怯薛隻覺得眼前一花,似有一人影自頭頂飛過,落進了小院之內――那一閃而過的人影,似乎隱隱透露著妖豔的赤紅色,仿佛飛掠過群山之巔的紅色鬼魅……


    眾怯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睛裏,都充滿了疑惑,沒有一人能確定,剛才是否真有一人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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