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4


    至乾五年十一月二十一的冬日清晨,天氣難得的好。


    明媚的陽光被窗棱切割成大小不一的菱形,均勻的鋪在床上,其中有一塊明亮的斑塊,正落在馮衝的眼睛上。


    他十分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想活動活動發麻的手臂,隻微微一動,便觸碰到一個光滑若綢緞的圓潤肩膀。馮衝愣了一愣,昨夜發生的一切一齊擁進腦海中,那些癲狂且舒爽的香豔畫麵,一幅接著一幅在腦中閃過,衝擊著他的靈魂。他忽然又有些興奮了,扭頭一看,又看到那張疲倦中帶著滿足的俏臉。


    馮衝的臉上,露出少有的溫柔,他輕輕理了理墜在那張俏臉一側的淩亂的發梢,回想著昨夜的荒唐,臉又有些紅了――看著那張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臉龐,想著這張帶給他無限歡愉的臉以後還要在別的男人麵前賣笑,他忽然又有些失落。種種複雜的情緒,最後都化作一聲歎息,他隻感歎,這一夜的旖旎,真的仿若一場春夢……


    “馮兄,起床啦!”文逸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自門外飄進來。


    馮衝臉又紅了幾分,尷尬的有些無所適從。


    這時,懷中的女人清醒過來,帶著慵懶的目光掃過馮衝的臉龐,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的胸膛,撩撥著他胸中的那團火焰。


    “不,不能!”馮衝慌忙扳住了那女人柔軟的肩膀。


    “嘻嘻,公子真是有趣。”那女人輕鬆的掙脫開了馮衝的懷抱,似個沒事人一般,光著身子離開了閨床,彎身拾起自己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動作異常熟練。


    馮衝心中五味雜陳,再望向那女子時,便發現對方臉上已多了些冷漠。


    “嫖客和妓女之間,永遠都是一夜的恩情,來的熱烈,去的幹脆。事過時候,誰也不必掛念誰,誰也不會成為誰的累贅。”馮衝忽然想起昨夜文逸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對應眼前的情景,他忽然明白了這句話的真諦。


    那女人自己穿戴完畢,又轉過身來,輕輕掀開了棉被,全然不顧及馮衝臉上的羞澀,用靈巧的雙手服侍他穿衣。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馮衝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他也知道,無論說些什麽,也無法挽留正飛速消散的情誼,這露水一般的姻緣,本來就不會長久,終是要在太陽升起之後,消散的無影無蹤。


    “公子,杏花兒已經很知足了。”那女人的聲音依然輕柔,“能做公子生命中第一個女人,實在是杏花兒的福分。公子不是杏花兒第一個男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杏花兒雖是公子第一個女人,同樣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我……”


    “公子不必說什麽。”杏花兒溫柔的笑著,“隻要公子記住這一晚,哪怕忘記了杏花兒的名字和相貌,也便足夠了。”


    “我……不會忘記的。”


    杏花兒不置可否的笑笑,似是沒將馮衝的話放在心上。


    馮衝有些較真的說:“我真的……”


    “馮兄!要出發了!”文逸在門外催促,“莫不是沉醉在溫柔鄉裏起不來了?”


    這時,杏花兒已替馮衝穿好了衣衫,輕輕推著他的後背向屋門走去。


    臨出門的時候,馮衝回頭看了一眼,也發現杏花兒的眼中,似有氤氳的水氣。


    可他來不及細看,就被杏花兒推出了屋。


    屋門在他身後輕輕的關上,馮衝抬頭,看到文逸帶著曖昧笑容的臉。


    “開葷了?”文逸用胳膊肘捅捅馮衝的胸口。


    馮衝尷尬的撓著頭皮,剛剛被杏花兒梳好的頭發,又亂了。他看到秦媽媽就站在文逸的身後,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秦媽媽說道:“若是想替杏花兒贖身的話,就不必說了――這一夜的逢場作戲,算不得什麽的,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將她忘記,等你成家之後,你甚至都不會再提起她了。”


    馮衝尷尬的閉上了半張的嘴。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緊接著馮衝看到張凜被人從隔壁的房間裏推了出來,張凜的身後,是依然在輕微晃動的、剛剛關上的房門。


    張凜仍舊帶著那方唐巾,方巾上那個獨特的死結形狀並沒有改變――那還是劉芒站在車轅上替他綁好的――看來,張凜昨夜並沒有解下這塊遮住他滿頭白發的唐巾,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曾脫下衣服。


    “從未見過你這樣的男人!進妓院衣服都不脫!站在床邊抱著槍睡一個晚上!”姑娘的罵聲隔著緊閉的門傳出來,顯得有些刺耳,“是嫌我牡丹長的太醜?還沒你那杆破槍好看?還是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張凜也不理會屋內的罵聲,隻是背對著房門,皺著眉頭看他的虎頭鏨金槍。


    文逸搖搖頭苦笑,對馮衝打個臉色,帶著他向前走去。


    張凜悄無聲息的加入了他們的隊伍,跟在最後麵。


    眾人來在梨花兒姑娘的門前,文逸剛要敲門,卻聽秦媽媽說道:“文大爺,您的那位朋友,不在梨花兒的房裏――昨夜,他去我的房中找那位與你們同行的姑娘了。”


    文逸轉頭,眉頭微蹙,似是在說:“為何昨夜不告訴我?”


    便在此時,梨花兒姑娘的房門忽然打開,緊接著一團影子撲進了秦媽媽的懷裏,委屈的哭訴:“秦媽媽,昨夜,昨夜您介紹來的那個人,是個酒鬼!還是個賊!他把我灌醉了!然後就偷走了我的燒刀子!嗚嗚嗚!那可是我兩年的心血啊!”


    文逸本來還有怪罪秦媽媽不及時向他稟報莫降動向的意思,可聽過這位梨花兒姑娘的悲慘遭遇,心中的怒氣也就淡了,隻能苦笑著搖頭,向秦媽媽致以歉意。


    秦媽媽輕輕拍著梨花兒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酒沒了可以再釀,若是我的梨花兒哭壞了,可如何是好呢……”


    繼而又扭頭對文逸說道:“文大爺,您也看到了,您介紹來的這些朋友,各個都是性格詭異的怪胎,可將我這裏的姑娘禍害的不輕,所以這銀錢方麵……”


    “秦媽媽放心,少不了您的。”文逸大度的笑著。


    不知是不是文逸答應多給錢起了作用,梨花兒姑娘慢慢停止了抽泣,被秦媽媽好生安慰一番,送回了閨房之內。


    眾人隨著秦媽媽的腳步,來在了她的閨房前麵。


    還沒進屋,眾人便聞到一股濃重的焦臭氣味,正從門縫裏飄散出來,焦臭味中,似乎還混著濃濃的酒氣……


    文逸眉頭一皺,上前敲門。


    眾人等了片刻,卻是毫無回應。


    於是,文逸再敲門的時候,手上就加了暗勁,隻是稍一用力,門閂應聲而斷,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接下來,眾人就看到了一幅詭異的圖像。


    房內似乎發生過一起火災,因為地上有一團焦黑的灼痕,灼痕周圍,散落著焦黑的衣服碎片,一盞耗盡的油燈、一個空空的酒壇隨意的丟在地上,半個床幔都被燒掉了。房間窗戶大開,陽光灑進來,照在床上,莫降和衣睡著,腦袋卻耷拉在床沿外麵,張著嘴睡的正香,一邊的嘴角還掛著長長的唾液,幾乎垂到了地麵,隨著他的呼吸,晶瑩的唾液忽長忽短……


    莫降本人似乎也被火災殃及,半邊眉毛燒沒了,額頭前一撮長發,也被燒成了焦黃,變成卷曲枯黃的形狀;而韓菲兒則是爬在床上,臉朝裏睡著,半個身子都被莫降壓在身下,背部的棉衣也被燒出了幾個破洞,有幾分狼狽。


    看著這一片狼藉,秦媽媽的眉毛抽搐一番,臉上敷的香粉也掉落少許,她全然不曾想過,隻一個晚上,自己的閨房就被這小祖宗折騰成了這番模樣,偏偏那小祖宗還正睡在那裏,一副沒事人的乖乖模樣……


    “文大爺,您看這……”秦媽媽似笑非笑道。


    “加錢。”文逸黑著臉回應――他知道,沒說一次“加錢”,就意味著他要向秦媽媽多撥付一些經費,本來呢,這些經費是可以省下來,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想到就因為這些家夥撒歡撒過了頭,讓他多花了好幾百兩銀子,文逸怒從胸中起,惡向膽邊生,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前,伸出手掌在莫降的臉上拍了幾下,喝道:“給我起來!”


    “啊?什麽事?”莫降艱難地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看到文逸那張陰雲密布的臉。


    “你是不是需要對大家解釋一下,這一夜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文逸雖然在笑,這笑容卻讓莫降有些毛骨悚然。


    “噢!吸溜。”莫降將淌出的口水吸會嘴裏,而後翻身下床,待三魂六魄都收回來,才指著地上那片焦黑說道:“昨日夜裏,醜時一刻,忽然鑽進來一隻老鼠……啊不是,是一隻蝙蝠。那蝙蝠太凶了,把菲兒嚇壞了,我當時出於英雄救美的心理,想將那蝙蝠趕走,卻因為喝了酒,所以慌亂之下,打翻了油燈,引燃了烈酒,秦媽媽的閨房,就變成這番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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