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17


    張凜低頭,看著那女子瘦弱的脊背,纖細的腰肢,搖搖頭沉聲道:“我不需要你以身相許。”


    那女子雖然沒有抬頭,但聲音卻無比的真誠,“可除卻此身,奴家再無他物可給予英雄了啊。”


    張凜劍眉微蹙,冷聲道:“我不需要你任何東西。”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而且,我或許也不是什麽英雄。”


    張凜話音剛落,那女子忽然直起身,抬起頭來。


    於是,張凜便看到了那一雙朦朧的淚眸――不過,雖然對方眼中含淚,但淚水卻始終在眼眶裏打轉,堅持著不肯掉下來――因為那女子蒙著臉,所以張凜看不清她的相貌,不過對方這兩道霧氣氤氳的目光,卻讓他冰冷堅硬的心略有觸動,因為這樣一雙眸子,直讓他想到了那個雖然瘦弱但卻異常倔強的嬌小身影……


    “不,不是或許。”張凜的語氣變的更為冰冷,“我真的不能算是個英雄,因為我連自己最珍愛的東西都守護不了……”


    那女子怔怔的盯著張凜看了片刻,隱約讀到了對方冷峻孤傲的麵容裏,那一絲不能輕易為人察覺的悲涼,她思索片刻,搖搖頭道:“張大俠此言差異――如今,神州大地漢人哪個不知張大俠的威名?張大俠名震大都,凶名之盛,直讓那些黃金貴族聞之膽寒,甚至可止大都兒啼。而且,張大俠不隻有凶名,更有俠肝義膽,張大俠義劫法場之舉,讓綠林中人無比欽佩,試想,這天下除了張大俠之外,還有誰人能有如此的本領,能從千軍萬馬中將人救出?更讓人欽佩的是,除了俠肝義膽,張大俠還有一顆仁心,張大俠一路行來,斬殺數名黃金族軍官,憑一己之力擊潰數支黃金族軍隊,大漲我漢人威名,救當地民眾於倒懸……”


    饒是張凜性情淡漠,習慣了處變不驚,但猛地被如此誇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顯尷尬之色。以往,麵對千軍萬馬之時,張凜都不曾畏懼過,可是今日,麵對這個先是俯首跪拜,又是要獻身於他,緊接著便大肆誇獎的羸弱女子,一時真還不知該如何處理了。於是,他扭頭望向文逸,希望自始至終一直麵帶微笑的文先生給自己一個建議。


    文逸見狀,稍稍斂去些笑容,上前一步問道:“不知這一番說辭,是誰教會姑娘你的呢?”


    蒙麵女子長長的睫毛一抖,眼睛閃了一閃,旋即回答道:“並沒有任何人教給奴家,這都是奴家自己平日裏聽來的,張大俠的威名,此時已經傳遍神……”


    “等等,等等!”文逸抬手打斷了那姑娘的話,臉上笑容仍是不減,指著張凜問道:“聽姑娘的話,你對他的事跡很是熟悉?”


    “當然……熟悉。”蒙麵女子雖然答應的很快,但語氣中卻有些許的猶豫。


    “那麽,你對他身邊的鐵杆兄弟也很熟悉嘍?”文逸臉色一直帶著如若春風一般和煦溫暖的笑容,再加上他麵色和善,親和力極強,又因他拖著一條瘸腿,讓人難生防備之心,所以他的話語,對於像這蒙麵女子一般,江湖經驗極淺的女子,有著極強的蠱惑性。


    張凜是大都城第一大黑幫的幫主,韓菲兒更是自由長在角龍幫內,二人都是老江湖了,是故他們一眼便看得出來,這女子雖然身著夜行勁裝,黑紗遮麵,手握利刃,但她卻不折不扣是個初涉江湖的雛兒――以韓張二人老辣的目光來看,這女子幼稚的言談舉止,無一處不在證明著他們的推斷。


    而此時文逸之所以沒有急著揭穿那女子的謊言,隻因為還沒有掌握切實的證據,於是他接著問道:“姑娘,不知你能否告訴在下,關於莫降和文逸二人的名號和事跡,你聽說過多少?”


    蒙麵女子很認真的思索了片刻,而後很認真的回答道:“幾乎……沒怎麽聽說過,那個莫降,似乎還略有耳聞,至於那個什麽瘟疫……奴家卻不知道他是誰……”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哭笑不得,尤其是那馮衝,更是強忍著笑意,眉毛眼睛都擠在了一起,他捂著肚子笑道:“你這女娃,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還大言不慚說認識白狼張凜――你可知道,方才問你話那人,便是連白狼張凜都要禮讓三分的文逸文先生,可笑的是,你竟然說不知道他是誰……”


    蒙麵女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可仍是倔強的紅著臉說道:“自古美人愛英雄,我們這些待字閨中的女子,自然隻對那長相俊美,武功高強的英雄有興趣;至於那些歪瓜裂棗,當然是看不上眼的,就像先生你,雖然說人長的和善,但卻跛了一條腿,這如何能獲取那些閨中女子的芳心?他們芳心不係在你的身上,自然也就對您的所作所為不感興趣了……”


    雖然明知這些都是那蒙麵女子的狡辯之語,但文逸卻不急著點破,相反他的臉上一直帶著微笑,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不過,他的心中,卻遠遠不似表麵這般平靜:他現在難以確定的是,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什麽來路,為何手中持有洪鐵匠的得意之作――銳劍“昊冕”?她和諸子之盟是否有關係?她與洪鐵匠的莫名失蹤,又有什麽關聯?洪鐵匠的失蹤,究竟是不是個引誘眾人入轂的陷阱?這個女子這時候出現,究竟是受了誰的指派?究竟是為誰服務……


    經過與這女子一番交鋒,他知道,這女子之前一定不認識張凜,她會向張凜說出那些話,一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另外,這個女子雖然江湖經驗尚淺,但應變能力卻是不俗,雖然方才她解釋的有些牽強,但總算將文逸提出的問題糊弄了過去。


    文逸還待繼續提問,卻聽那女子說道:“張大俠,奴家不管他人如何看,奴家隻問張大俠,能否幫奴家報此大仇?”見張凜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聲調慢慢冷下來,“哼!看來萬民稱讚的張大俠,也不過如此,麵對一個弱女子的苦苦哀求,竟然無動於衷!也不問那弱女子與何人結仇,如此作為,可有一分大俠的影子?可有一分草莽豪傑的氣概?”


    張凜若是受了她的激將,那他就不是那頭讓大都城內黃金族人恐懼不已的白狼了――想當年恩公全家被殺,角龍幫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張凜他是何等的隱忍,才換來厚積薄發,一戰成名,重整散亂的角龍幫,刺殺多名朝廷要員――可以說,張凜在大都城內的凶名,就是以他超越常人忍耐力換來的――當年切膚之辱他都忍的,這個小姑娘一兩句譏諷,對他而言又能有什麽作用?


    所以,不待那蒙麵女子將話說完,張凜輕蔑的冷笑一聲,手腕一翻,二指之間那一抹雪亮光華轉眼便隱沒不見,緊接著,他便轉身離去,眼神中沒有任何的留戀――之前因為那雙眸子而生的心動,也因為那女子的出言譏諷完全消失不見,他已經明白,那個已經走遠的嬌弱身影,是眼前這個女子無法比擬的――因為,那個純潔如光的女子,完全與狡猾和陰謀無關……


    望著張凜遠去的背影,蒙麵女子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巨大的失望和震驚一齊掩上心頭,她身體猛的一晃,眼中淚水便奪眶而出,她扶著門框癱軟在地,口中訥訥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怎麽能放走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文逸卻笑著上前一步說道:“既然他隻是一根稻草,那又怎能救了你想救之人的性命?他雖然走了,但是我卻還在這裏,如果我出手幫你,那麽他便不是最後一人……”


    “你?”蒙麵女子抬起頭來,因為淚水,她用於遮麵的黑紗粘在了臉上,鵝卵形的臉部輪廓展露無遺,隱隱約約,甚至能看見那女子的一雙紅唇,此刻,那紅唇正一張一合,其中貝齒若隱若現,“你一個瘸子,又能做些什麽?”


    “不可否認,我確實是個瘸子。”文逸無奈的聳聳肩道:“但是呢,有的時候,一個好心的瘸子,遠比一個冷漠的大俠更值得信任。”說著,他也抖一抖手腕。


    他纖細的手腕隻是輕輕一抖,可金石嗡鳴之聲卻從屋內傳來,而且不絕於耳,眾人都好奇的像屋內望去,卻看到文逸又動一動手指,那一抹耀眼的光華便再現人間,朝他所站的方向飛來,同時跟在那一抹光華之後的,還有幾柄打到一半仍未完工的鐵劍。


    如果說,張凜之前露出的功夫讓人佩服的話,文逸露出的這一手,就足夠讓人震驚了,因為這一幕,已經超越了功夫的範疇,變成了戲法……


    其實,這戲法倒也簡單,那便是文逸趁張凜手夾長劍之際,悄悄將一條絲線掛在了“昊冕”的尾部,方才張凜憤而擲劍,將昊冕丟進廢鐵堆中,可那絲線卻沒有斷掉,所以文逸隻需輕輕一拉,就能讓“昊冕”長劍,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了。


    道理雖然簡單,但若沒人點明,誰又能看的明白?


    文逸仍是笑著,對那女子因為錯愕微微張開的嘴巴視而不見,他穩穩的將昊冕接在手中,隨意的一揮,將襲來的幾柄廢劍盡數斬斷,笑著問道:“不知,以不才的功夫,能否幫助這位姑娘報仇,進而獲得姑娘的垂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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