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08


    不得不承認,洪鐵翁確實很有錢。這一點,不單體現在鐵匠鋪的門麵裝潢之上,就連他家的後院花園,也是極為別致。


    鬆竹蒼柏三五成林,梅桂蘭菊點綴其間,在這寒冬時節裏,大多數花木已落葉蟄眠,可鬆柏卻蒼翠盎然,又有點點紅梅做為點綴,如畫景致,惹人流連。花園正中,一條小溪曲折穿過,溪麵已經結冰,寸餘落雪覆蓋其上,點點寒梅花瓣隨風飄落,一彎石橋,自紛揚落下的花瓣中穿過,橫跨整條小溪。


    石橋之上,韓菲兒和洪月奴並排而立。


    然而,橋上之人,卻無心欣賞如此美景,那洪月奴一身白衣,一臉悲苦之色,臉頰之上還有淚痕,一雙美眸空洞無神,也不知望向何方。


    韓菲兒亦靜靜立於橋上,她一襲黑衣,將高挑婀娜的身軀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一寸肌膚暴露在外,她劉海遮麵,整個人都散發出淡漠冷然的氣質,與這秀美的花園格格不入,她整個人,似乎都獨立於這美麗的雪景之外。


    “不可能的。”洪月奴似是在喃喃自語,又似是再對周圍的美景低聲傾訴,“他不可能騙我,不可能騙我的……”


    韓菲兒紅唇緊閉,隻是沉默。


    “昨日夜裏,他明明告訴我,要我阻撓父親為張凜鑄槍……”


    此話一出,韓菲兒身形微動。因為昨夜正是她監視洪月奴,她看的清清楚楚,洪月奴外出尋人,卻是一無所獲――那麽,她又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洪月奴並未察覺到韓菲兒的異常,隻是喃喃說道:“昨夜,他在縣衙後門牆角給我留下訊息說,隻要我成功阻止父親替張凜重鑄虎頭鏨金槍,便帶我遠走高飛……”


    韓菲兒聞言,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因為方才文逸對她說過“趙勝已暫時倒向我方”,再結合洪月奴的說法,韓菲兒猜到:可能是趙勝給洪月奴留信在前,倒向己方在後,而洪月奴並不知情,所以她方才才冒冒失失闖過去,試圖擾亂洪鐵翁的思維,卻被洪鐵翁一聲咆哮趕了出來……


    可是韓菲兒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因為,如果事實真的如此,卻仍有不合理之處――想那趙勝,明明是要加害洪鐵翁在先,後被馮衝撞破,他殺害馮衝未果,文逸和張凜已趕來支援,所以他才倉皇逃走,而自己和莫降自密道離開之後,便是從縣衙後門走出,當時並未見到趙勝的蹤影,那麽,趙勝是如何在倉促間給洪月奴留下訊息的呢?


    韓菲兒正思索間,卻聽洪月奴悲聲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如此命苦?我的父親,一心隻想著如何成為‘天下第一神匠’,從未愛過我們母女,甚至,就在母親病重之時,他也隻想著他那堆鐵疙瘩……”


    “洪小姐,我對你的家事不感興趣。”韓菲兒冷聲說著,轉身便要離開。


    洪月奴也不挽留,她隻是自顧自說道:“母親死後,便再無人關心我的死活,直到他忽然出現,我才知道,原來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安全。我本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卻不曾想,他也是騙我的……”


    韓菲兒並未停下腳步傾聽洪月奴心中的苦楚,對於洪月奴的情史,韓菲兒更無興趣。該說的話,她都已對洪月奴講的明明白白,信或者不信,那是她自己的問題。


    韓菲兒信步離開,剛要進屋,屋門忽然打開,洪鐵翁大笑著衝了出來,差點撞到韓菲兒。


    洪鐵翁看了韓菲兒一眼,卻是什麽都沒說,甚至連一句道歉也沒有,轉身便離開了。


    “奴兒,這麽冷的天,你在外麵作甚?快回你的房間休息。”韓菲兒身後,傳來洪鐵翁的聲音,“對了,你可知道為父另一個琉璃瓶放在何處了麽……”


    在韓菲兒聽來,洪鐵翁的話,可謂是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她對此毫不關心,隻是搖搖頭,推門進屋……


    文逸端坐在茶桌之旁,手中拿著一片茶葉,認真觀瞧;莫降則是圍著屋內幾個造型怪異的鋼鐵怪胎,仔細研究;張凜筆直的站在房間正中,眼睛卻是盯著掛在牆壁上的武器。


    “菲兒,怎麽樣?”文逸看到韓菲兒回來,笑著問道。


    “我已將您的原話說於她聽。”韓菲兒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可她好像並不相信我說的話,仍是認定那人沒有騙她。”


    文逸搖搖頭,壓低聲音道:“我讓你對她講那些話的目的,並非是要安慰她,也並非是要將她從這場感情騙局中拯救出來,我的初衷,隻是想從她的口中得到一些訊息,這將有助於我們了解整件事的真相。”


    韓菲兒沉思片刻後說道:“這個女人脾氣古怪,言辭混亂,恐怕我們很難從她身上得到情報。”


    文逸卻道:“有些時候,最有價值的情報,往往就隱藏在瑣碎的細節之中,稍後,把她對你講的話,盡數複述給我聽。”


    韓菲兒想了想說道:“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之人,我們這樣對她……”


    莫降即使的插嘴道:“我們這樣利用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家,是不是太殘忍了?更何況,她老爹還答應送我們些兵器,我們這樣做,是不是有恩將仇報的嫌疑?”


    “我們隻是將事實的真相告之於她,並且根據她的反應,獲取我們亟需的情報,這怎麽能是利用?怎麽能算是恩將仇報?”文逸笑著道:“若說利用,那個欺騙月奴姑娘感情之人,對她的所作所為,才是無恥至極……”


    莫降已大概猜到,欺騙洪月奴的,多半就是他的兄弟趙勝了,可他卻不想在這樣的場合下談論趙勝,於是便轉移話題道:“這些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的事呢,就交給文跛子去運作吧。菲兒,我給你看些有趣的東西。”說著,莫降將韓菲兒拉到那幾個鋼鐵怪胎前麵。


    莫降首先指著一個長著四隻手,三隻腳,兩個頭,鏽跡斑駁的鐵疙瘩說道:“方才洪鐵匠告訴我,它的名字叫做阿鐵,是台鑄鐵機關獸。別看它長的怪,卻是力大無窮,最擅長幹一些重活累活,看見那柄鐵錘沒有?據洪鐵匠說,那柄大錘足有百斤之重,可阿鐵卻可以掄著那柄鐵錘,鍛打一整天!”


    韓菲兒卻沒有一點反應,因為她監視洪家父女時,就已經親眼看到過,這三台機關獸幫洪鐵翁幹活,當時的她,也被嚇了一跳,直到現在,她都不太敢接近這三個家夥。


    莫降看到韓菲兒全無反應,於是說道:“怎麽?難道你不相信?唉,其實呢,一開始我也是不信的,可那洪鐵匠卻說,阿鐵的肚子裏,有一圈圈的發條,隻要給那發條上滿了力,它就可以動了――可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給它上勁的鑰孔……”


    韓菲兒生怕莫降一個不小心,啟動了這台機關獸,到時候那柱子般粗壯的鐵臂砸下來,定是要將人砸個半死的,所以,她急忙閃到了一旁。


    莫降卻是嗖的一下躥到韓菲兒的身邊,指著那台銅黃色的機關獸介紹道:“這個就更厲害了!這家夥叫做阿銅,你別看它個子矮小,像個烏龜,可它幹起活來,卻像是飛毛腿一樣快。你也見了,門外的積雪被人打掃的幹幹淨淨,據洪鐵匠說,這全是阿銅的功勞!”


    “我知道。”韓菲兒淡淡的說。


    “你知道?噢對了,你昨夜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們來著,想必今晨已經見過這幾台機關獸的神奇之處了。”莫降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拉著韓菲兒走到第三台機關獸的旁邊,指著那台鉚釘遍布全身,外表蒙皮錚亮如鏡,造型如同一隻巨型蜘蛛般的機關獸問道:“那你一定知道,阿鋼最擅長做什麽了?”


    韓菲兒盯著阿鋼看了片刻,幽幽吐出兩個字來:“殺人!”


    “殺人?!”莫降聞言一驚,急忙向後一跳。


    韓菲兒卻是站在原地,回想著今日清晨發生的一幕:當時,天色未明,洪鐵匠卻帶著這三個怪胎走出門外,在他的指揮下,三台機關獸各司其職――阿鐵破冰,阿銅打掃,而那個阿鋼,卻是帶著鐵匠鋪門口的那麵大旗,隻一個跳躍,就準確的跳到了旗杆頂端,將那麵大旗掛在了旗杆之上……


    當時的韓菲兒雖在暗處,卻是心驚不已,因為無論是速度、力度、還是準確度,那台名叫阿鋼的機關獸,都與她這個專業刺客不分上下!更為可怖的是,這阿鋼不知饑餓,不畏寒暑,不懼雨雪,哪怕是再惡劣的環境,也可以潛伏下來,不會受到周圍環境的幹擾,隻要目標稍有破綻,它絕對可以一擊斃敵――如果,這機關獸真的用於暗殺,那麽,這天下絕大多數的刺客的飯碗,恐怕是要丟……


    “菲兒,你想什麽呢?”莫降見韓菲兒愣了很久,走到她身邊,捅了捅她的胳膊。


    韓菲兒卻沒有被莫降嚇到,隻是淡淡的問道:“你方才說,洪鐵匠會送兵器給我們?”


    “是啊。”莫降點點頭道:“洪鐵匠親口說的,他說隻要我們看上的,這屋子裏的兵器,隨我們挑!”


    “那我便要它了。”韓菲兒說著,轉身朝阿鋼一指。


    莫降因為震驚而張大的嘴巴還未合攏,卻忽聽身後傳來“哢嚓”一聲脆響,緊接著身旁一陣勁風吹過,定睛再瞧,卻發現洪鐵翁不知何時衝了過來,他衝到阿鋼身邊,整個身體都撲到了它的身上,像個孩童護著自己心愛的玩具般說道:“不行!阿鋼不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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