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31


    歐陽逐鹿的喉結急劇抖動,尖銳而短促的鳴叫聲,不斷從他的口中傳出。


    即便不懂狼語,也能聽的明白,那叫聲中的怒斥、喝止、不滿――甚至乞求。


    可是,頭狼無動於衷。


    慢慢的,頭狼停止了嚎叫,它高昂的頭低下來,雙肩低低的沉下去;尖利的前爪扣在鐵牢地麵之上,腳掌之上筋肉暴露;它身上的毛發越來越蓬鬆,整個身體都脹大了一圈;它的長尾微微抖動著,將身體內僅存的最後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起;一雙狼眸中,似有兩團火焰在恣意的燃燒,憤怒的火焰在它的眼中,慢慢凝結成兩個字符――複仇!


    張凜趴在頭狼的對麵,與它四目相對,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沾血的牙齒。


    雙方無聲的對峙,是頭狼複仇的決心,亦是張凜求勝的信念。


    雙方都知道,這一次,不是勝,便是死!


    歐陽逐鹿此時仍不肯放棄,他亦是知道,頭狼這一次攻擊,有去無回。頭狼的失敗,也就意味著歐陽逐鹿的失敗,他不允許自己失敗,因為失敗將他和“自由”之間的距離再一次拉遠!他已經被囚禁了太多年,他實在受夠了這暗無天日的鐵牢,受夠了作為一隻困獸被人圈養起來的生活――雖然他的馴獸之技天下無雙,那些餓了多日的猛獸,根本傷不了他的性命,雖然在這十幾年裏,他馴服了太多的猛獸,完成了太多次壯舉,無數次將自己的生命從鬼門關裏拉出來――但是,他還是受夠了這樣的生活,因為這些所謂的成就,跟珍貴的自由比起來,簡直是一文不值!


    於是,歐陽逐鹿再一次施展馴獸之法,他將兩條鐵鏈舞動起來,再一次與鐵牢的地麵摩擦,再一次擦出燦爛的火花,歐陽逐鹿須發皆張,口中暴喝道:“畜生,回來!”


    然而,這一次歐陽逐鹿的馴獸之法卻是失敗了,頭狼對他的命令充耳不聞,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那兩頭從狼,卻是來到了歐陽逐鹿的身前,不過這一次,它們沒有再搖尾乞憐,而是穩穩的站在了歐陽逐鹿的身前,冷冷的盯著他,口中嗚嗚的叫著,滿是敵意。


    “畜生,要造反麽?!”歐陽逐鹿厲聲喝道。


    兩頭從狼聞言,不進反退,踱著步子向歐陽逐鹿靠近過去。


    歐陽逐鹿臉色微變,手中鐵鏈,卻是舞動的越來越快,嘩啦啦的怪響,直讓人心煩意亂,迸發出的火星,燦爛的如煙花一般,將鐵牢內的一切映照的忽明忽暗。


    按理來說,野獸最畏懼的東西,一是火焰,二是噪聲,可這一次卻不知為何,這兩樣東西卻沒能嚇退那兩頭從狼……


    “怎麽會這樣?”在隔壁觀瞧的媚生駒,不解的問道,她曾無數次看過歐陽逐鹿馴服野獸,但卻從未見過他馴獸失敗,從未見過他的馴獸之法失效。


    “歐陽逐鹿的手法雖然高超,但人的本領再高,也無法挑戰大自然的鐵血法則。”傲崖鷹淡淡說道:“對於狼群來說,服從狼王,服從狼群的法則,是它們能在殘酷競爭中生存下來的最重要原因。在這個法則之下,狼王必須要對狼群中所有的生命負責,它必須讓傷害狼群中任何一分子的敵人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它無法推卸的責任,亦是它不可違背的自然鐵律!一旦違背了這個法則,那麽狼群的敗亡,也就不遠了。”


    “可是,這裏並沒有狼群,狼群已經被我們消滅了!這裏隻有四匹蒼狼。”媚生駒似乎發現了傲崖鷹言語中的漏洞。


    “哪怕隻有兩匹狼,也是一個狼群,也會有一個狼王,也會有這條規則!這規則融在蒼狼的血液之中,永遠不會消失――你是毀滅了狼群不假,但你也付出了一個百人隊的代價,這也是那三匹從狼仍舊尊頭狼為主的根本原因。如今,張凜當著頭狼的麵咬死了它的屬下,那麽,頭狼就必須要為它報仇!這是獸性,亦是野獸的生存法則。”


    “不,肯定不是這樣的!”媚生駒仍是不肯承認,她搖著頭辯解道:“就在方才,歐陽逐鹿分明已經馴服了蒼狼,你方才也該看到了,四匹蒼狼是多麽的順從!”


    “有誰能證明,它們的順從,不過隻是狡詐的偽裝呢?也許,它們隻是想活下來,所以才不想做無謂的爭鬥;也許,它們隻是想吞食張凜的血肉,才會假裝服從歐陽逐鹿的命令。”傲崖鷹亦是搖著頭說道:“可是,它們卻發現,那些被綁起來的獵物,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如它們一樣,是嗜血而狡詐的獵手,於是,它們也就撕破了偽裝,再一次回歸自然的法則,順應這鐵血法則,一較高下,以證明自己才是這個規則之下的王者!”


    媚生駒轉過身來,不以為然道:“這些隻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想那歐陽逐鹿曾經馴服的野獸,個個都是無比的乖順,從未再傷過人,我將它們獻給陛下,陛下異常滿意,有的時候,還會騎在那些野獸的背上,命宮廷畫師畫下陛下當時的雄姿……”


    “所以才說,人類有的時候,比野獸還要愚蠢!”傲崖鷹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媚生駒的話,“那些野獸之所以會偽裝,隻是因為他們隻有偽裝,才能得到充足的食物和安逸的生活!它們隻是將陛下當成個冤大頭,一次次的戲耍陛下!陛下在騎著猛獸哈哈大笑的同時,那些猛獸的心中,又何嚐不是在嘲笑人類的愚蠢?!”


    “你是說,它們的順從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都是演戲在給我們看?”媚生駒有些哭笑不得。


    傲崖鷹並未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說道:“被囚於鐵籠之中,供人觀賞品評的猛獸,它們在人前或許很乖順,但是在人後呢?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好尋找,你隻要躲起來,暗中看一次獅虎山中猛獸的決鬥,就知道了……”


    說完這些話,傲崖鷹便要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裏?”媚生駒問。


    “我要走了,繼續我的狩獵。”傲崖鷹頭也不回說道:“鐵牢之內的勝負已定,再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我說過,我還有後招,我不會失敗的!”媚生駒跺著腳,焦急的說道,她似乎很想請傲崖鷹留下來,見證她將擊敗莫降等人的榮耀時刻。


    可是,傲崖鷹並未停下腳步,而是淡淡說道:“我早就說了,你的計策不會成功,因為從一開始,你就犯下了巨大的錯誤!”


    “什麽錯誤?”媚生駒不解的問。


    傲崖鷹沒有停下來,隻是在離開鐵牢的時候,扭頭瞥了神態恭敬的王維道一眼,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在勝負未分的情況下,就徹底激起了天選之子心中的憤怒?要知道,那可是連千仞鷹都深深忌憚的漢皇之血啊……”


    望著傲崖鷹消失在鐵牢之外的身影,媚生駒跺著腳嗔道:“即便人家勝不了莫降,你也用不著走啊!你我聯手,何愁莫降不死呢?”


    王維道訥訥道:“九大人,我聽我家主人說,三大人他性格高傲,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從不與別人合作……”


    “你閉嘴!”媚生駒沒好氣的斥道:“若是這一次不能成事,我就拿你是問!還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聽到‘我家主人’四個字!對你來說,我才是你的主人……”


    媚生駒正說著,忽聽喀拉一聲怪響,她循聲望去,隻看到原本固定在銅柱之上的銅匣,不知為何摔落在地,精密的零件散了一地,那些微縮的小銅人,摔的到處都是……


    她急忙轉身,透過觀察孔向鐵牢之內望過去,卻發現張凜和狼王之爭早已分出了勝負,張凜依然趴在地上,狼王的屍體,就躺在他身側不遠處,脖子之上,是一個駭目的傷口,汩汩鮮血,從狼王的咽喉中噴湧而出;而那兩頭從狼,此時也已倒在了地上,不過它們卻是倒在歐陽逐鹿的身體旁邊,兒臂般粗細的鐵鏈,繞過了它們的脖子――顯然,它們兩個,是被歐陽逐鹿勒死的……


    媚生駒心中又恨又驚,恨的是,自己太過專注於同傲崖鷹的辯論,以至於忘記了留意鐵牢之內的情況;驚的是,鐵牢內的形勢變化竟如此之快,隻短短一刻功夫,四匹蒼狼竟已全部斃命!更讓媚生駒不解的是,那歐陽逐鹿為何突然勒死了兩匹從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她媚生駒還有後手!


    媚生駒再一次伸出纖纖玉臂,在身前鐵壁上輕輕一點。


    鐵牢再一次震動起來,另一麵牆壁緩緩提起,鐵壁之後,卻是陽光燦爛――一頭白額猛虎,正在耀眼的陽光中眯著眼睛打盹。


    忽然,猛虎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慢慢縮小,它用力的吸了一口氣,而後猛然跳了起來!


    鐵牢之內,狼血的味道,讓它瘋狂!


    可是,與此同時,媚生駒也忽然跳了起來――當然,她並非也是嗅到了狼血的味道,而是眼前那一幕,讓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降竟然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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