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05


    也不知是那瓶聖藥的效用,還是莫降的身體早就習慣了從傷痛中恢複,總之他複原的速度非常之快,僅僅兩日功夫,他身上的創口,已經長出了血痂。


    不過,傷勢大好的莫降卻不再騎著毛驢,而是裹著厚厚的毯子躲在車廂之內的一角——他害了風寒。


    前兩日,他傷口初愈,剛剛長合的傷口非常脆弱,為了避免厚笨的棉衣摩擦破傷口,莫降便換了單衣,可凍了兩天之後,他風寒入體,身體發熱,倒進了車廂裏……


    “早就說,讓你進車廂裏麵來。”韓菲兒一邊低聲抱怨著,一邊將毛毯的一角塞到了莫降身子低下——韓菲兒的雙手也被厚厚的繃帶包裹著,好似兩個肥肥的白色熊掌。


    莫降沒有答話,隻是用複雜的眼神望著坐在車廂對角的唐沁。


    自從唐沁讓他看過臉上那朵雪蓮之後,莫降看唐沁的眼神,就變的很怪。他總忍不住想和唐沁親近,可每當心中那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升騰而起的時候,唐沁總會適時的看過來,衝他微微一笑說道:“小笨蛋,你很缺少母愛麽?姐姐我這麽年輕,怎麽會是你的母親?”


    這種情況,重複上演了很多次,可莫降心中那莫以名狀的奇妙感覺,還是難以抑製。


    “小笨蛋,你再用這種眼神看姐姐,可別怪姐姐對你翻臉啊!”唐沁迎著莫降的目光說道,可她嘴上雖然很凶,但做出的動作,卻是抱緊了雙臂,身體向後縮了縮。


    “他是燒糊塗了。”韓菲兒替莫降開脫道——雖然莫降仍在癡癡的望著唐沁,但韓菲兒心中並無醋意,身為女人,她也能讀懂這種目光——這是一種與男女之情無關,但卻包含著更多愛意的溫暖眼神。望著莫降略顯迷離的眼神,韓菲兒總是忍不住想,如果以後自己和莫降有了孩子,那麽,他應該也會用他那雙跟父親一模一樣漆黑的眸子,癡癡的望著自己吧……


    “我想,我真是燒糊塗了。”莫降沙啞的聲音,將韓菲兒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咦?菲兒,你的臉怎麽紅了?”


    “你看錯了!”韓菲兒冷冷的說——她總是這樣,每當莫降暈倒或者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就會露出自己溫柔的一麵,可每一次莫降要跟她開個玩笑,她就會變回往常那個沉默寡言的冰霜美人。


    莫降已不是第一次在韓菲兒身上吃癟,所以也不在意,隻是尷尬的一笑,結束了二人的對話。他轉而向唐沁問道:“沁姐姐,您能不能給我講講,您臉上那朵雪蓮是怎麽來的?”


    唐沁眨眨眼睛回答道:“是在我十六歲那一年,一個刺青師傅替我繡上的。”


    “我不是這樣意思。”莫降發現唐沁會錯了意,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這朵雪蓮有什麽意義?為何您要在臉上刺一朵雪蓮花呢?”


    唐沁其實知道莫降要問什麽,可她偏偏卻不肯講,隻是敷衍道:“雪蓮還能代表什麽意義?無非就是純潔、高傲、不食人間煙火的象征唄。姐姐我刺這朵蓮花,是因為我臉上有一顆黑痣,姐姐我覺得那黑痣太難看,所以就繡了這朵雪蓮,遮掩那顆黑痣,黑痣正好做了蓮子,一點也看不出來……”


    莫降聞言苦笑,知道很難從唐沁口中問出些什麽,於是敲敲車壁,將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問道:“文跛子,你通古博今,可知道有什麽人愛在臉上繡花麽?”


    文逸的聲音從車外傳進來:“臉上刺花一事,還要從前朝的軍政大事說起——前朝偃武興文,朝廷亦是屢次頒布政令,打壓武將,這非但造成了我神州華夏尚武精神的嚴重缺失,也造成了軍人地位的低下。是故在前朝,才有‘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的說法。當時的青年才俊,無不以投軍從戎為恥,即便被強行拉進了禁軍,逃跑現象也是異常嚴重。朝廷為了防止士兵逃走,便在他們臉上刺字,以表明他們的身份。想當年,戰功卓著,讓邊疆夷狄聞風喪膽的狄元帥,也曾受過刺字之辱……”


    “文跛子,我問的是女人。”莫降忍無可忍,打斷了文逸的講述。


    “在前朝軍隊之中,亦是有過娘子軍的存在。雖為女子,但沙場之上,何憐紅顏,是故,她們卻也無法逃脫被刺字的命運。”車廂之外,文逸的聲音再響:“比如,當年與嶽元帥齊名的,中興四將之一的韓將軍,他的夫人梁氏,就曾親率一支娘子軍,縱橫沙場,斬敵破陣,好不威風。當年黃天蕩之戰,梁將軍就曾親自登船擂鼓助威,大大的鼓舞了漢軍的士氣……”


    “文跛子,你還是著重說刺青的事吧。”莫降覺得,文逸肯定是做車夫做的太過無聊,所以才被自己的一個問題,引出這麽多話來。


    “發展到如今,臉上刺花的女子,大約有三類人——首先一類人,便是當年娘子軍的後代們,為了銘記先輩的榮耀,為了表明自己將門之女的身份,很多忠烈女子雖不再軍中,但仍是會在及笄之年,在臉上刺花;再有一類人,便是江湖兒女,草莽江湖之中,身上有刺青之人,不在少數,當然也就有女子在臉上刺花;至於第三類人,便是因為臉上有缺陷,比如疤痕、胎記、斑塊等等,為了掩蓋這些瑕疵,她們多會用在臉上刺花的方法……”


    “那,在臉上刺上雪蓮的,又是什麽人呢?”莫降緊接著問。


    車廂外靜了片刻才有聲音傳來:“這個……就不好說了。因為刺什麽花,是她們的自由。我倒是沒有聽說有什麽規矩規定,什麽人臉上必須刺什麽花……”


    莫降聞言,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可緊接著又聽文逸說道:“不過據我所知,在諸子之盟總壇,黑左象有‘魅手’之稱,他非但精於暗器之道,而且極其善於刺青,沁……黑左士臉上的蓮花,便是他的作品。我想,他大概知道,黑左士將這樣一朵雪蓮繡在臉上的原因。”


    “文逸,你的廢話真多。”唐沁埋怨道,不過她若是不想文逸講出這個秘密,早就該出聲製止了,可她偏偏等文逸將話講完之後才說,想必對那黑左象極為信任,亦相信對方不會將自己秘密將給莫降聽。


    莫降沉吟片刻後問道:“文跛子,我們到什麽地方了?”


    文逸很快答道:“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可在十日之內可過滁州,再行兩日,便可到達南都城建康。”


    “小笨蛋,你若是想知道這朵蓮花的秘密,就該加快行程,早日到達諸子之盟總壇,卻向那黑左象問個明白,而不是繞路建康,那樣隻會耽誤時間。”唐沁笑著問道:“小笨蛋,不如你告訴姐姐,你要到建康去做什麽?姐姐拿這雪蓮的一個秘密與你交換,怎麽樣?”


    莫降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一笑道:“等到了建康,不用我說,你就知道我要做什麽了……”


    莫降等人一路直奔建康城之時,媚生駒亦是日夜兼程,回到了大都城。


    現在的她,正跪在明仁殿,等待大乾朝皇帝妥懽帖睦爾的接見。


    明仁殿乃寢宮之一,富麗堂皇,奢華無比,牙床金座,薄紗輕幔,紅毯銅爐,青瓷擺飾,無一處不透露著奢靡,無一物不彰顯著尊貴。


    媚生駒跪了很久,才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在幾個內侍的攙扶之下,愈發富態的妥懽帖睦爾姍姍來遲。


    “托婭,你總算回來了。”妥懽帖睦爾大聲笑道,滿臉的喜悅,“這一次,又給朕帶回來什麽奇珍異獸?”


    “啟稟陛下,微臣這一次,並無珍獸送上。”媚生駒低頭應道。


    妥懽帖睦爾臉上掠過一絲失望,旋即安慰道:“沒有便沒有罷,朕也知道,猛獸訓練不易,你以後多加努力就是了。”


    “陛下……”媚生駒猶豫片刻,咬牙說道:“恐怕,以後微臣都不能再給陛下送來珍獸了!”


    “什麽?!”妥懽帖睦爾聞言,眉頭一皺,口中問道:“可是你已經厭煩了這個工作?可是朕向你索要的太多了麽?”


    “微臣不敢!”媚生駒急忙叩頭道:“隻是因為,為陛下馴化珍獸之人,已讓人救走了!”


    妥懽帖睦爾聞言大怒,不顧帝王威嚴咆哮道:“你說什麽?!是誰?!是誰這麽大膽?!”


    “莫降!”媚生駒幽幽說出兩個字來。


    “莫降……”妥懽帖睦爾口中重複著這個名字,腦中不禁又浮現出那個讓人驚恐的血色之夜。


    沉默片刻之後,妥懽帖睦爾才道:“朕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今後,你便協助老的沙,替朕訓練十六天魔吧!”


    媚生駒謝恩離開之後許久,妥懽帖睦爾才失神道:“莫降,這個名字,真是讓人不安!無論如何,一定要除掉此人!來人啊,移駕興聖宮,朕要與皇後商議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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