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4


    莫降的表情變化全部被王肅看在眼裏,而且他也聽到了莫降將兩個名字翻來覆去沉吟的聲響,不過,在莫降思考的整個過程中,他隻是麵帶微笑,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莫降沉聲問道:“王兄,你的意思是,失蹤已久的明禮子,已經去了光明神教?這一次柳鐵心來對付我,是受了明禮子的指示?”


    王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稍顯即逝的詭異,他笑著擺手道:“這些都是賢弟的猜測,可不是愚兄的意思。”


    “嚇?”莫降劍眉微皺,不解的問道:“王兄,此言何意啊?”


    “唉。”王肅輕輕搖頭道:“在外人看來,我建康王家家大業大,權勢通天,在黃金族人統治的神州,能以漢人宗族的身份屹立不倒,實在是可稱異數――但外人觀我王家,多是霧裏看花終隔一層,他們很難理解王家人肩膀上擔負的壓力,也很難理解作為王家現任家主的我,那種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恐懼。在這個世上,如果說還有人是愚兄畏懼的話,那便是賢弟的師叔――明禮子了。”


    “明禮子,他很可怕麽?”莫降迎著王肅的目光望過去,沉聲說道:“據我所知,似托克托這種英雄人物,王兄都不曾有過忌憚,那個失蹤多年的明禮子,又有什麽可怕?”


    “賢弟雖然是明禮子的師侄,但你對他的了解,恐怕還沒有我這個外人了解的透徹。”麵對莫降灼灼的目光,王肅並未躲閃,“當今天下,亂世將至,群雄斂翼,蓄勢待發,黃金一族的統治,早已被堆放在幹燥的柴薪之上,如今天下等待的,隻是將那柴薪點燃的一點火星!等亂世烽火點燃,這些亂世英雄所燃起的火焰,勢必將照亮整個神州!”說著,王肅話鋒一轉道:“這些群雄燃起的光芒,或許會蓋過天空中的芒星,但是,群雄的光芒再亮,卻絕無可能亮過空中的日月!而在愚兄看來,賢弟的師叔,便是高懸空中的明月!”


    “王兄,這樣說就有些誇張了吧?”莫降笑著問。


    “不,賢弟。”王肅仍是搖著頭,語氣卻愈發凝重,“賢弟意識不到那個人的可怕,不是因為賢弟目光短淺,而是因為賢弟手中情報太過缺乏――賢弟不會知道,那個人憑三言兩語,就決定了諸子之盟領導者的人選;賢弟也不會知道,隱忍不發的群雄之中,至少有一半人都對那個人示以忠心;賢弟更不會知道,一向自由灑脫不問世事的狂夫子,也因為他的師弟,不得不再如江湖;賢弟恐怕還不知道,即便不用現身,那個人已將光明神教徹底掌控在手中,超過千萬的信徒,唯他一人馬首是瞻……”


    毫無疑問,王肅是在形容明禮子的可怕――或許在王肅看來,明禮子真的很可怕,可怕到他不敢直呼明禮子的名號,說起那些秘辛之時,隻敢用“那個人”來代替。


    聽完這些,莫降已有些啞然失笑,因為他從未意識到明禮子的可怕,今天談論到光明神教,莫降首先想到的是,當時還在相府之時,光明教廷交給劉芒的那個愚蠢無比的任務――所以,他一直都以為,所謂的光明神教,不過是靠江湖術士那一套為信徒洗腦,而後在教徒信眾的以訛傳訛中被無限神話的神棍組織,一旦將它使用的騙術揭露,將真實的光明神教展示在世人麵前,那麽世人就會發現,所謂的光明神教,不過是一幫江湖騙子組合成的幫派罷了。


    莫降很想問王肅,他是不是也成為了光明神教的信徒,被那些江湖騙子洗腦了――可他沒有問,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背負著整個建康王氏家族的王肅,不可能犯下如此愚蠢錯誤――那麽,王肅所言,就是真的了?


    這時,隻聽王肅接著說道:“賢弟,愚兄在這裏要提醒你一句,在以後的日子裏,你可能會和你的師叔有利益衝突,但在賢弟有絕對的把握戰勝他之前,千萬不要將你們的矛盾公開,必要的時候,賢弟甚至要放下自尊,和他虛與委蛇。如果賢弟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時機下與明禮子開戰,恐怕就連你的師尊也是救不了你……”


    “有這麽可怕麽?”莫降冷笑著問。


    “賢弟,無論你信或不信,但你既然肯叫我一聲‘王兄’,將我視作兄長,該說的話我還是要說。”王肅正色道:“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的話,那麽你的師叔,便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賢弟莫以為是愚兄懦弱,隻是你的師尊狂夫子曾跟我說過,如果愚兄想保全整個王家,寧可與全天下為敵,也不要與他的師弟爭利……”


    “如此說來,王兄曾和明禮子有過利益衝突了?”二人交談這麽久,莫降第一次打斷了王肅的話。


    聽到莫降的問題,王肅的反應竟然是一手遮麵,連連搖頭:“不堪回首,不忍回首,不敢回首啊……”


    王肅的反應,讓文逸也大感驚奇,如此沉穩儒雅的一個人,竟然也會因為一個名字、一段往事這樣失態?真是不可思議。


    沉默片刻後,莫降沉聲問道:“如此說來,這第三件事,王兄是無法幫忙了?”和王肅這般人物說話,不但要聽他的言論,還要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他說了這麽多難處,甚至不惜展露失態的一麵,所要表達的意思,無非就是他忌憚站在柳鐵心背後的明禮子,所以,同樣作為聰明人的莫降,直接將話挑明,這樣也算是給王肅一個台階下。


    “非是愚兄不願,而是愚兄不能啊。”王肅汗顏道:“還望賢弟莫怪,賢弟莫怪。”


    “君子不強人所難嘛。”莫降豁達的一笑,開口說道:“我那師叔一向以天下第一君子自居,作為他的師侄,即便我們走的並不親近,但師叔的優點,我還是該繼承的嘛!”


    “賢弟如此豁達,愚兄更覺得慚愧了。”王肅沉吟片刻後說道:“這樣吧,即便愚兄不能幫助賢弟對付柳鐵心,但愚兄可以保證,在建康的這段時間內,賢弟可自由出入王府,若是有什麽應付不了的難題,隻管躲進王府就好――雖然愚兄不願與那個人為敵,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建康乃王家勢力範圍,想那個人也會給愚兄幾分薄麵,不會讓那柳鐵心入府抓人的。”


    “既然如此,多謝王兄了。”莫降笑著拱拱手,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笑容裏,隱隱帶著一絲不滿。


    就連站在王肅身邊的王維翼,也是心有不忿,他聽的出來,莫降和家父這一番長談,表麵上是得到了幾句承諾,但實際上卻是什麽東西也沒得到――而且,那空洞無用的承諾,對處境如此艱難的莫降,又能起到什麽幫助?作為莫降的徒弟,王維翼很是不滿,不滿父親如此敷衍他的師父。是故,王維翼雖然不曾說話,但眉頭卻緊鎖不展,在眉間凝成一個深深的“川”字,雙拳也是緊緊握著,似是想要將什麽東西捏碎一般。


    便在此時,王肅抬頭看了看廳外的天色,笑著說道:“賢弟,愚兄看今日時間已晚,實在是不方便招待賢弟――等到明天,愚兄親自設宴,招待賢弟和你的朋友,賢弟看來如何?”


    “但憑王兄安排。”莫降客氣的點頭答應,他也明白,王肅說出這樣的話,也就意味著為今天的談話劃上了句讀符號。


    果然,王肅見莫降答應,緩緩站起身來道:“愚兄早已命下人為賢弟準備好了客房,既然時間已是不早,還就請賢弟和文先生前去歇息吧。”


    莫降還未答應,卻聽王維翼說道:“父親,師父好不容易來一趟,也住不了太久,所以,孩兒想陪師父幾天……”


    莫降聞言,向王維翼投去感激的目光,他知道,王維翼這樣說,實際上是要留在他的身邊幫助他,以王維翼在建康城中的人脈和地位,對於莫降行事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幫助。可是,站在莫降身邊,也就意味著要和柳鐵心、要和傲崖鷹為敵,以王肅的謹慎,王維翼的請求,恐怕不會被應允。


    果然,王維翼話未說完,便聽王肅斬釘截鐵般說道:“我兒,你是知道的,前幾日,建康城內剛剛爆發一場叛亂,而我兒又在建康軍中擔任校尉之職,可謂是責任重大,這個時候,怎能為了一己私事,請假離營休息呢?更何況,莫賢弟年紀尚輕,以後定有機會再來王家,到時候我兒再與莫賢弟相聚遊玩也是不遲……”


    王維翼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的父親,眼中盡是不解,良久之後,他才幹巴巴說道:“孩兒,孩兒知道該怎樣做了!”說罷,也不和莫降話別,轉身拂袖而去,每一步都踩的地板哢哢直響。


    “唉,維翼他娘早死,都讓愚兄給慣壞了,賢弟千萬不要見怪。”王肅歉然道。


    “不,他做的很好,我感覺的到。”望著王維翼的背影,莫降幽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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