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04


    莫降的手掌已不算小,可一但被傲崖那雙蒲扇般大小的巨掌握住,就好似嬰孩的小手被成年大漢攥住了一般――如此強烈的對比之下,文逸不免要為莫降擔憂。


    雖然莫降現在被漢皇之血反噬,喪失了理智,但他既然還在與傲崖戰鬥,那麽文逸便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趁著院中二人鬥的難解難分之時,文逸悄悄踱步,到了傲崖的側後方。


    傲崖注意到了文逸的舉動,但苦於莫降的糾纏,他無法分身――他引以為傲的鋼鐵般堅硬的身體,已很難完全抵擋住莫降的攻擊,他若分身去對付文逸,正麵必然會露出破綻……


    所以,對於文逸的偷襲,傲崖選擇了另一種應對方式――從表麵上看,那就是對文逸的靠近無動於衷。


    然而,莫降卻對文逸的加入表示了不滿,他忽然大吼一聲,震的文逸倒退兩步,緊接著猛然發力,將傲崖推了出去!


    方才二人角力之時,傲崖已經使出了九分力氣,之所以會有所保留,是因為他想試探出莫降力道的深淺之後,再全力以赴――現在看來,卻沒有保留實力的必要了。


    倒飛著的傲崖意識到,即便他使出全力,也未必會比莫降的力氣更大!


    傲崖輕盈的落地,深吸了一口氣,做出全力防禦的態勢。


    莫降卻不管傲崖是要進攻還是防守,此刻的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進攻,進攻,再進攻!所有擋他道路的人,都得死!!


    怪叫聲中,莫降已經衝了過去。


    文逸隻感到一股勁風從他麵前刮過,吹的他麵頰生疼,轉頭一瞧,卻發現莫降和傲崖又戰在了一起。


    既然莫降不要自己直接出麵幫忙,那麽就隻好劍走偏鋒暗中出手相助了!


    如是想著,文逸繞過二人,快步走進那間被二人毀掉大半的客房之內。


    庭院之內,隻剩下莫降和傲崖兩個人。


    這一次,莫降沒有再讓傲崖握住他的雙手!


    他的速度,比在府衙內時,快了一倍不止!


    從高高躍起到殺到傲崖身前,不過隻是一瞬間的事――那紅色的殘影,仍留在發動進攻的起始位置,可莫降的真身,卻早已殺到了傲崖的麵前!


    “砰、砰、砰……”


    骨肉碰撞的悶響,密集的響起,速度之快,簡直連成了一線!


    那便代表著,短短時間內,莫降已經攻出了數招,每一次攻擊,都打在了傲崖豎起防禦的胳膊上!


    傲崖站在原地,不動如山――表麵上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健,可他的心中卻是震驚不已。


    別人可能看不清楚,可戰鬥中的傲崖,卻將莫降所有的動作,全都瞧在了眼裏!


    隻不過眨眼的功夫,莫降竟然錘出了十七計重拳!每一拳,都重重的砸在傲崖的胳膊上!


    莫降雖然不曾變換過招式,但傲崖卻已接近潰敗的邊緣――因為莫降出拳的速度之快,力量之打,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防禦極限,他根本來不及使用技巧將重拳上的力道卸去,下一拳又呼嘯而至!


    傲崖的手臂,已經發麻,甚至開始隱隱作痛――傲崖太長時間不曾體會到痛苦的感覺了,可是今天,莫降卻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將這種感覺深深的刻在了心底,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話,他將再也不會忘記疼痛是怎樣一種感覺!


    讓傲崖慶幸的是,莫降的攻擊雖然很難抵擋,但他卻似乎隻懂得靠一身蠻力作戰,隻知道攻擊一個地方――這樣,傲崖便不需要分神,他隻要將所有氣力運到手臂之上,擋住莫降的攻擊,就能暫保無憂!


    “砰!砰!砰!”莫降依然再用重拳攻擊,依然在攻擊傲崖的小臂,他像是個不知疲倦的鐵匠,擰著性子,異常執著,一錘接著一錘的捶打著同樣一個位置。


    莫降每捶出一拳,凝結在他手臂上的血珠,就要被震飛一層――是故,每一拳捶下,都要帶起一捧血霧,然而,那全是莫降的血……


    傲崖苦苦的支撐著,手臂由麻到痛,由痛到麻,最後已經徹底沒了知覺,可是他卻不能改變姿勢,因為一旦改變姿勢,莫降快如閃電、重若雷霆的重拳,必將砸在他的臉上!是故,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堅持,隻有等待,等待著反擊的機會!


    機會,來了!


    飛濺的鮮血,濺入了莫降的眼中!


    莫降憤怒的咆哮一聲,即便是自己的血,汙了自己的眼睛,也會引起他的憤怒!


    憤怒之餘,莫降改變了招式,他抬起雙手,雙拳同時出擊!


    莫降變招的空擋,給了傲崖喘息的機會!


    等莫降雙拳擊出的同時,傲崖,也同時伸出了雙手――他的雙掌張開,正對莫降雙拳衝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二人拳掌接觸的瞬間,傲崖雙臂劇烈的震動,卸掉了莫降刺來的重拳上絕大部分的力道,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到雙掌發麻,幾乎難以握實。


    可是,傲崖心中也清楚,他必須握住莫降的拳頭,否則,他將喪命於此!


    種種想法,不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砰!”


    悶響過後,傲崖攥住了莫降的雙拳!


    莫降憤怒的吼叫一聲,猛的抬起腳來踹過去,無奈傲崖胳膊太長,他的腳根本夠不到對方的身體。


    他連續發出憤怒的吼聲,似乎是在指責傲崖采取如此無恥的戰術,又似乎是在激傲崖放開他,然後跟他打個痛快。


    傲崖最擅長的,本是以巧製勝的搏鬥技巧,可這一次卻完全發揮不出來。常言道“一力降十巧”,在莫降驚人的力量的壓製之下,他很難使用出那些技巧,萬般無奈之下才跟莫降以力相搏――既然不能以己之長攻莫降之短,那麽他又怎麽會跟莫降“打個痛快”?


    莫降全身都被鮮血覆蓋,一雙手也是濕滑無比,可卻很難從傲崖的手掌中掙脫出來。


    失去了理智,是莫降最大的劣勢所在――以往的戰鬥,他之所以能屢屢得勝,悍不畏死是一方麵;但臨機應變、屢出奇招,才是他能不斷戰勝遠比他強大的敵人的最大法寶。而這一次,莫降再也不能依仗他的急智和出色的應變能力了。


    反觀傲崖,現在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一次,是力與智的較量,雖然大多數時候,被漢人視為蠻夷的黃金一族是野蠻的象征,但是這一次,傲崖卻和莫降的角色進行了交換,莫降成了隻靠蠻力取勝的怪物,而他傲崖則是以智禦敵的睿者。


    傲崖現在所采取的應對辦法,便是一個字――“拖”。莫降力量雖大,但終有力竭之時,更何況失去理智的莫降隻知道橫衝直撞,根本不懂得節省體力,所以傲崖相信,他一定能拖到莫降力氣用盡之時!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二人卻依然保持著以力相持的姿勢,好像兩頭角力的水牛,誰也不肯先放棄――莫降攻不過去,也撤不回來――為了牢牢的鎖住莫降,傲崖已經使出了全部的力量,不敢再有半分保留!


    莫降大吼一聲,想要將傲崖推開,可是自己的雙手卻像是粘在了傲崖的手心裏――怎麽也甩不開。


    莫降身後的客房之內,作為這場戰鬥旁觀者的唐沁打了個哈欠――當莫降和傲崖來到這個院落之時,她本以為這裏即將上演一場激烈的戰鬥,雙方你來我往,打的不亦樂乎,可眼前這一幕卻讓她感到乏味,因為自始至終,二人就沒換過幾個姿勢,雖然中途曾短暫分開,但之後又粘在了一起,而後再不曾分開――在她看來,這樣的戰鬥,真是無聊之極。


    然則,院落中二人的戰鬥,遠不像唐沁想象中的那般無趣;相反,這一場表麵上看似乏味的戰鬥,卻可以用驚險萬分來形容――因為,這是旗鼓相當的戰鬥,也是依靠力量比拚決出勝負的戰鬥,這種最原始,最簡單的戰鬥方式,卻對雙方的功力修為有著更高的要求。哪怕是再細微的失誤,都會直接影響到最後的戰果!


    莫降和傲崖,其實誰都承受不起對方全力的一擊。


    傲崖忍不住想,如果嘯空沒有受傷,隻要它能稍微分散莫降的注意力,那麽他就能輕而易舉的取勝,隻要莫降給他進攻的機會,他就能將莫降削瘦的身體折成兩段!


    莫降則是完全忘記了思考,他全靠一股蠻力支撐著,腦海中還是那個單純的念頭:打敗他!殺了他!從那如山般壯碩的身體上跨過去!


    二人依然僵持著,傲崖的身體,整個脹大了一圈,肌肉噴張,青筋暴起,全身的骨骼都哢哢做響,他的雙腳,踏進青石磚鋪成的地麵深達半尺,仍在不停的下陷――這並非是莫降的力量作用在他身上的結果,而是他有意為之――隻有深深的紮根與土地之內,他便不會失去根基,他就能守住自己的方寸之地!


    所謂戰鬥,總該是要先追求立於不敗之地,而後才有資格追求勝利――傲崖采取的策略,與兵書戰法頗為相合――他堅信,隻要自己堅持下去,莫降總會露出疲態,他總能等來機會!


    “吼――!”莫降再一次發出巨龍般的怒吼,直震的傲崖雙耳嗡鳴!同時再一次發力,試圖將傲崖推離自己。


    傲崖強定心神,咬牙堅持,死死的攥著莫降的雙手,沒有移動一分一毫――當然,他的雙腿已深深陷入地麵之下,他想動都難。


    傲崖古銅色的肌膚之上,已經有汗水滲出,汗水慢慢匯聚成流,順著虯結的肌肉間的紋理,緩緩的留下――堅持了如此之久,傲崖卻感覺到,莫降的力量,從未有過減弱,相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大……


    其實,傲崖心中明白,並不是莫降的力氣又變大了,而是因為他的體力損耗太過嚴重,他已經開始出現力竭不支的跡象!


    傲崖心中大駭,他緩緩抬起頭來,卻看到莫降那雙赤紅如血的眸子。


    憤怒的火焰,在那雙紅色瞳眸中燃燒著,越來越盛!


    那是無限的戰意,那是無限的憤怒――那同樣代表著,莫降有無限的力量!


    恐懼――這種久違的情緒,開始出現在傲崖的心中。


    傲崖流出的汗水越來越多,心中恐懼之感也越來越濃――他知道,恐懼會讓他失敗,甚至會讓他喪命,可是,他卻很難阻止恐懼在心中的蔓延,正如他很難阻止汗水不斷的滲出來……


    “死――!”


    一個讓人懼怕的字眼,自莫降的喉間發出――他的聲音森然無比,好似地獄中的閻羅,對靈魂的審判!


    傲崖知道了,自己的策略失敗了――他根本堅持不到莫降力竭之時,再這樣僵持下去,失敗的人,隻能是他!


    事已至此,傲崖隻能冒險一試。


    他的身體開始抖動,幅度很小,但速度卻極快。慢慢的,傲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以至於與他粘在一起的莫降,那削瘦的身體,都開始顫抖。


    如果莫降還有理智的話,他一定會回想起府衙之內他與傲崖的戰鬥,他一定會回想起,這樣的震動,意味著傲崖正在蓄力,正準備借力打力――失去理智的莫降,將這不同尋常的震動忽視掉了,他仍在不斷的加力,仍在試圖將傲崖推開,已離開那雙粘人的手掌!


    莫降的身體,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好像一條咬住釣鉤卻仍在掙紮個不停的大魚。


    鮮血被他甩落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散射出詭異的光芒。


    血雨之中,傲崖大喝一聲:“開!”


    一股巨大的力道逆著莫降的胳膊,傳向他的身體――這力量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他身體的承受能力,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那股巨大的力道,將莫降震開了傲崖的身體。


    莫降如斷線的紙鳶一般,倒著飛出去很遠,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反觀傲崖,他陷入地麵的雙腿,又深了一分,堪堪超過了他的膝蓋。


    傲崖還未將雙腿從土地中拔出來,莫降又嚎叫著衝了過來!


    莫降的速度還是一樣的快,快的像是一道紅色的閃電!


    可傲崖的速度卻慢了很多,因為方才的冒險反擊,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


    轉瞬之間,莫降再一次衝到了傲崖身前!


    傲崖哀歎一聲,無奈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心中閃過無數個想法,但讓他感觸最深的一點,還是後悔――他很後悔自己輕敵,後悔自己小看了莫降的力量,後悔自己低估了漢皇之血的威力,托克托的警告和提醒在耳邊響起:“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要將莫降逼上絕路,他心中的那頭猛獸一旦釋放出來,我等恐怕很難抵擋――漢皇之血,非但是刑天之血,亦是惡魔之血啊。在漢人的神話傳說中,刑天的血脈,就連天帝也是懼怕不已,避之不及,所以對那血脈種下了萬世難以解除的詛咒……”


    可是,傲崖預想中的重拳,並沒有砸到他的臉上。


    傲崖緩緩睜開眼睛,正看到那雙赤色的瞳眸,正盯著自己――從那如兩團火焰般的眸子中,傲崖讀到了殺意,同樣也讀到了困惑。


    傲崖眼睛向下一瞟,便明白了莫降的困惑所在。


    莫降的兩條手臂,垂在身體兩側,鍾擺一般晃動著――原來,方才傲崖聚力反擊之時,震斷了莫降的胳膊。


    失去理智的莫降,甚至不曾注意到這一點,所以當他衝到傲崖身前時,想揮拳將眼前擋住他道路的敵人砸倒――可是,他的拳,卻抬不起來了!


    沒有思考能力的莫降,幾乎沒有想到用腳,他像是一台零件出了故障的機關獸,呆呆的站在了那裏,似是等待著它的主人過來修理。


    可是,不會有人過來提醒莫降用腳的,莫降等到的,卻是傲崖的反擊。


    傲崖怎肯放過這個絕佳的時機,於是,他咬著牙,拚盡了全力,揮出了拳頭!


    自二人開打以來,這是傲崖第一次主動采取攻勢。


    可這唯一一次的主動攻擊,卻砸中了莫降的前心,將他轟飛了出去!


    莫降倒著飛出去很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傲崖也向後摔倒,砸在了地上――不過,他的臉上,卻帶著勝利者的笑容。


    遠處的莫降,卻沒有認輸,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身體扭成了一個詭異的姿勢,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雙腿在地上蹬來蹬去,卻很難將驅趕撐離地麵――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莫降,根本不曾意識到,失去了平衡,他根本就站不起來,可他卻像個執拗的傻子,做著徒勞的努力,一遍遍,一次次的嚐試著;一遍遍,一次次的摔倒;一寸寸,一分分的向傲崖靠近……


    這種近似於病態的執著,讓觀戰的唐沁唏噓不已,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然後走到了院落之中。


    於此同時,文逸也從對麵的房間內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拿著一把短銃。


    唐沁沒有理會文逸,她走到莫降的身邊,輕輕的撫摸著莫降的臉頰,眼中沒有任何畏懼,隻有無限的憐愛,她用輕柔的聲音,滿含深情的說道:“孩子,你已經盡力了,安心的睡吧……”


    莫降則走到了傲崖的身邊,用短銃抵住了他的咽喉,淡淡說道:“你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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