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19


    “主公?”莫降眉頭一皺,旋即展顏笑道:“如此正式的稱呼,實在是不適合我――況且咱們一共就這幾十個人,你們叫我主公,自稱為屬下,這也太過麻煩――索性,大家暫且以兄弟相稱,等咱們在亂世之中站穩腳跟後再改這稱謂也是不遲。”


    眾人聞言,齊齊將目光投向文逸――文逸和莫降對大家的要求,尤其是在禮節方麵,差別很大,眾人望向文逸的意思也就是在問:“到底要聽誰的?”


    文逸則笑著說道:“既然唯戰兄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那麽大家便暫以兄弟相稱吧――隻是,你們要時刻謹記,莫降是你們的主公。”


    “是!”眾人齊聲答應。


    文逸本想請莫降說上幾句,鼓舞眾人的士氣,可莫降心中卻惦記著王維翼的傷勢,在加上莫降剛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身體還十分虛弱,隻吹了一會兒海風,便覺得頭痛難忍,是故,臉色蒼白的莫降,隻匆匆露了一麵,就讓韓菲兒攙扶回船艙去了。


    眾人卻沒有時間議論莫降的傷勢,因為在文逸的授意下,眾人的訓練立刻展開,而負責教授眾人基本的格鬥技巧的,正是張凜。


    莫降一步一步走進船艙,在完全進入甲板之前,他回頭看了一下。


    莫降的回頭一望,恰逢太陽升起!


    隻見,一個紅色的火球,伴著萬丈霞光冉冉升起,海上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層深紅,甲板上的身影,也在那刺眼的光線的照耀下變的模糊,隻剩下一個紅色的輪廓。


    西邊天際的烏雲,也被那耀眼的光芒逼退,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天空那深深的湛藍色,在陽光刺透烏雲的刹那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明亮的淺藍。烏黑的雲層邊緣,也被鍍上一層厚厚的金色,之前那種黑雲欲摧的壓抑感不複存在。海天之間,隻剩下滿目的壯美景色……


    海船上的水手也被這壯麗的景色所感染,他們齊聲高喊:“天空放晴!撐滿船帆!全速前進――!”


    “好兆頭,不是麽?”莫降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一句話來,深深的看了甲板上的眾人一眼,繼而轉頭,用無比虛弱的聲音問道,“菲兒,等那亂世到來,你說在這二十幾個人當中,會有幾顆將星冉冉升起呢?”


    韓菲兒看著莫降那張慘白若紙的臉,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她不想再讓莫降多說話,是故冷冰冰的回答道:“不知道。”


    莫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強行壓製著體內的痛苦,他斷斷續續說道:“不知道?這個答案,可不行哦。”


    韓菲兒隻好說:“也許每一個人都會大放異彩,也許會在第一次戰鬥中一齊死去。”


    “不要這麽悲觀嘛……咳咳!”莫降說著,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將那肺也咳出來,整個身體劇烈的抖、抽搐著。


    韓菲兒一邊替莫降拍著背,一邊嗔道:“你剛剛蘇醒過來,就不要那麽多話了。”


    莫降不住的點頭答應,可仍是止不住咳,他原本蒼白的臉漲的通紅,那咳聲在船艙通道內回蕩個不停,森然若鬼,甚是嚇人。


    韓菲兒也不知道情況為何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心中雖然焦急,但卻強作鎮定,隻是一下接著一下的,溫柔的撫摸著莫降的脊背,隻希望莫降盡快將氣息理順。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咳聲才慢慢停歇,隻是他的氣息已經變得非常虛弱,簡單的說話,對於他而言,都成了一項異常艱巨的工作。


    “菲兒,我,我……”


    “你怎麽了?”韓菲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一些,她若是焦急,隻會讓莫降更著急。


    “我沒事。”莫降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有事,但他偏偏卻說自己沒事。


    “你騙我。”韓菲兒說。


    “沒,沒有。”莫降慢慢別過頭去,似是不願讓韓菲兒看到他的目光,他向船艙通道深處望過去,淡淡說道:“王維翼,是在裏麵麽?”


    “你還是先回去休息,等身體情況好轉了再來看他吧。”韓菲兒握著莫降冰涼的手掌勸道。


    “不,我現在就要……去看!”莫降卻是執拗著要去探望王維翼,雖然聲音虛弱,但那確實不容商量的語氣。


    韓菲兒隻怕莫降著急,隻好歎了一口氣,由著他的性子來。


    之後,莫降再沒說過一句話。


    韓菲兒攙扶著莫降一步步的前行,光線昏暗的船艙通道中,隻餘下莫降沉重的呼吸聲――縱使韓菲兒不懂醫術,但她也聽的出來,莫降的呼吸聲無比渾濁,而且長短不一,間隔有長有短,似乎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這哪裏是武藝高強的“天選之子”該有的呼吸聲?這分明就是個患有肺癆的病人……


    好再,莫降和王維翼療傷的船艙,距離並不是很遠,二人走了一陣,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韓菲兒感受的到,莫降身上披的大氅,已經被汗水濕透,要知道,二人隻不過走了短短幾步路而已――當初,莫降中毒之時,韓菲兒也曾攙扶著莫降走路,但卻不似今日這般吃力,今日的莫降,每邁出一步,都好似嬰兒學步那般艱難,支撐著他整個身體的,也不再是氣力,更像是心底的某種執念。


    如果沒有了那個執念,他恐怕會立刻癱倒吧――韓菲兒憂心忡忡的想。


    “是這間麽?”莫降問,“我聞到了藥草的氣味。”


    “是這裏。”韓菲兒一邊回答著,一邊輕輕推開了艙門。


    濃重的藥草味撲麵而來,煙霧繚繞的船艙內,王維翼靜靜的躺在矮床之上,沒有一點動靜。在矮榻旁邊,跪著兩個侍女――莫降認得那兩個侍女的裝扮,當日在建康王府同王肅會麵時,奉上熱茶的婢女,便是這樣的打扮。


    那兩個侍女聽到艙門處的動靜,齊齊轉過頭來,等看清來的人是莫降,卻是愣在了當場,一時也不知該起身相迎,還是將莫降請出去――當日,莫降渾身浴血與傲崖激戰之時,這兩個侍女雖不曾親眼得見當時的慘烈場景。但是,她們事後卻聽別人說過,正是這個看似削瘦的年輕人,僅用一聲怒吼,就讓二老爺王恭嚇破了膽,還打碎了家傳的印信,正是他,一把扭斷了那光明聖使的胳膊,像個惡魔一般殺盡了衝進王家的光明教徒,還是他,打敗了那個連家主都談之色變的傲崖――二人的戰鬥,還毀掉了整座院落……


    根據某幾個護院的說辭,那場戰鬥,根本就不是人與人的戰鬥,那簡直就是天神和惡魔的戰鬥!


    所以,兩個婢女對莫降充滿了恐懼――以至於莫降突然出現在她們麵前,便將她們嚇傻了,一時間忘記了豪門大族家的婢女該有的修養……


    “他怎麽樣了?”莫降首先開口,化解了那兩個婢女的尷尬。


    “公子他……他雖然傷的很重,但卻沒有傷及內髒,隻是筋骨之傷――隻要好生靜養,便不會有性命之憂。”距離莫降較近的那個婢女戰戰兢兢的答道。


    “噢,那就好。”莫降點點頭道:“聽你說話,你好像學過醫術?”


    “婢子不敢說學過,但婢子被家主買來之前,確實生於杏林之家。”那婢女低著頭回答,“婢子的父親,便是當地有名的大夫,後來被朝廷抓進軍中,而後便杳無音訊,婢子無家可歸,隻好自賣到王家做了奴婢。”


    “你叫什麽名字?”莫降問。


    “婢子之前的名字已經忘記了,在王府,大家都管婢子叫杏兒的。”


    “杏兒妹妹,你可不可以替我把把脈?”莫降問。


    杏兒聞言,又是一愣,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個,婢子不敢……”


    “隻是把把脈,有什麽不敢?”莫降問。


    杏兒吞吞吐吐回答道:“婢子真的不敢……”


    “你似乎很怕我?”莫降又問。


    “是,啊不是,婢子,婢子……”杏兒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姐姐,你看他臉色好差,甚至比公子還要差。”杏兒身後的那婢女低聲勸道:“你就替他看看吧,再不然,若是把他逼急了……”說到這裏,那婢女打了個激靈,似是想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杏兒猶豫再三,終於回答道:“好吧!婢子就替您把把脈,不過婢子醫術有限……”


    不等杏兒把話說完,莫降的胳膊已經伸了過去――當然,這不是他自己伸過去的,而是韓菲兒將莫降那斷掉的胳膊遞過去的。


    杏兒姑娘款款站起身來,手指搭在莫降的手腕上,隻觸碰一下,她的手就像是觸碰到燒紅的烙鐵一樣猛的縮了回去――她戰戰兢兢的跪倒在地,磕著頭說道:“您的病,婢子看不了……”


    杏兒的一句話,就讓韓菲兒的心沉了下去……


    莫降則是苦笑著低聲道:“漢皇之血,詛咒之血,趙勝,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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