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0


    到了現在,莫降終於知道了黑將的全部計劃――他將莫降調到濠州,是想一石二鳥――既要趁莫降離開時奪回新會;又要借莫降之手除掉郭子盛。


    就目前事態的發展來看,黑將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因為濠州城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他算準了莫降一定會離開新會,算準了郭子盛一定會濫殺無辜,算準了莫降會對郭子盛動了殺機;當然,他肯定也算到了,莫降會和狂夫子重逢,算到了自己的計劃會暴露。但是,黑將認為狂夫子和莫降師徒二人的重逢不會影響他的計劃――因為即便莫降現在知道了他的計劃,也是為時已晚了……


    “師父,我必須馬上離開濠州!”莫降意識到事態緊急,再也顧不上跟師尊敘舊,他隻能改變初衷,立刻返回新會城。


    熟料,狂夫子卻不急不慌道:“降兒,關於此事,你大可不必著急。”


    聞聽狂夫子這樣說,莫降焦急的內心稍稍平息――他雖然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但是對於狂夫子的判斷,他卻更有信心,這幾乎是莫降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隻要師尊說一,他絕不會說二――他當然也曾有過叛逆的年少時光,也曾屢次跟師尊頂嘴,但被狂夫子狠狠的修理過幾次之後,他識趣的選擇了“服從”,慢慢的,服從變成了一種習慣,一直持續到現在……


    “為師之前說過。”對於莫降的態度,狂夫子很是滿意,他微笑著說道:“一個人算計別人的時候,一定也在被別人算計著。”


    莫降點點頭,對師尊的話深表讚同――黑將或許算到了一切,也算到了自己的應對之策,算定了自己來不及趕回新會――但是,他也必須接受一個事實,這次與他對陣的人,這次躲在暗處算計他的人,是自己智謀無雙的師尊,狂夫子。


    在莫降看來,這個世上,若論陰謀詭計,沒人是師尊的對手;而在狂傲的夫子本人看來,事實的確如此,毋容置疑……


    “降兒,為師也算到了,你會中計。”狂夫子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語氣,這種語氣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雖然為師確實不曾寫過求援信,但以為師對郭子盛的了解,他一定會寫這樣一封信――而朱乾濠則一定會將計就計,命人假冒為師的筆跡,編造一封信件,把你騙過來。”


    狂夫子說的這些,莫降都知道,但他更想知道的,是師尊的應對之策。


    可狂夫子卻好像並不著急,他似乎有意磨練莫降的性子,仍是用那副不急不緩的語氣說道:“而在這個世上,有能力模仿為師筆跡的人,隻有一個!”


    莫降太了解師父的性格了,此時若是出言催促,以這老鬼的怪脾氣,他恐怕會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再加上他對那封與師父的筆跡一模一樣的求援信也有幾分興趣,於是出言問道:“是誰?”


    “便是你的師叔,為師的師弟,明禮子了。”狂夫子用極為平淡的語氣揭曉了答案。


    “明禮子?”莫降忍不住將師叔的名號重複一遍――當初他在建康和神捕柳鐵心較量之時,就曾見過師叔所用的化名“李子明”,又從王肅的口中,得知自己這個師叔跟光明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時見過王肅對明禮子的畏懼之後,莫降本以為光明教會在建康大鬧一番,可到頭來卻是沒能掀起什麽風浪來……再往後,他就失去了明禮子的消息,是故今日突然又聽到這個名號,莫降心中有幾分差異。


    “師父,徒兒在崖山之上,並沒有看到師叔……”


    “沒有看到,並不意味著他不在那裏;亦或者你們早就見過了,隻是你卻沒有認出他來而已。”狂夫子的話,似乎暗藏玄機。


    “徒兒不明白。”莫降很老實的說道。


    狂夫子拿起酒壺,淺酌一口,細細品味一番後才接著說道:“說起為師這個這師弟,真是讓人難以評價――他雖然自稱是‘天下第一君子’,但本性卻是個城府極深的小人。所謂謙謙君子,隻是他故意展示給世人看的假象,而隱藏在那副君子麵具後的真麵目,卻少有人知道。有時候,就連為師也會糊塗,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作為明禮子的師侄,莫降不好在師尊麵前評價自己的師叔,可是他卻借著黑將之名,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師叔若是想假借他人的身份瞞過黑將,恐怕很不容易啊……”


    狂夫子搖頭道:“不,他不需要瞞過朱乾濠,因為他們二人,早就開始了合作――朱乾濠能成為諸子之盟現任盟主,我那師弟可謂居功至偉。”


    “如此說來,師叔豈不是黑將的肱骨之臣?豈不是諸子之盟除黑將之外權勢最盛之人?既然如此,為何他仍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呢?”


    “那是因為,我的師弟並不是真心想要幫助朱乾濠,自始至終,他都在利用朱乾濠,一步一步的靠近諸子之盟的權力中心,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等到時機成熟,他會毫不猶豫的將朱乾濠一腳踢開,讓諸子之盟變成他的囊中之物!他之所以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因為他那見不得光的身份一旦公開,諸子之盟將再無他的容身之地。”


    “徒兒仍是想不明白。”莫降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師叔既然可以決定諸子之盟的領導人選,既然可以將自己的親信安插進諸子之盟,他完全可以找一個利於控製的人做他的傀儡,而沒有必要扶植野心極大的黑將,甚至,他可以直接坐上現任盟主的寶座,無需假借黑將之手……”


    狂夫子則搖著頭歎道:“曾經的諸子之盟,可不是今日這般孱弱――它曾是華夏文明的薪火,曾是諸子百家的傳承,曾經蘊含巨大的能量!那能量足以引導一次革命,足以讓炎黃子孫再次覺醒,讓神州大地改換朝廷!當時的諸子之盟裏,有大智慧的智者比比皆是,諸子百家的傳人才是諸子之盟真正的主人,他們能輕而易舉的識破明禮子的偽善的麵具,阻止他的陰謀。是故,明禮子若想成功控製諸子之盟,就隻能先假借朱乾濠之手,躲在暗處慢慢的將自己的勢力滲透進諸子之盟。緊接著,當他扶植朱乾濠成為諸子之盟的領導者之後,他便以黑將的名義對諸子之盟進行改革,以改革的名義,將那些不肯合作的人清掃出去,讓諸子之盟變成朱乾濠的一言堂――為師相信,當諸子之盟徹底淪為朱乾濠的私人武裝的一刻,就是明禮子奪取諸子之盟之時!”


    隨著狂夫子的解釋,莫降心中的疑惑慢慢消失,隱藏的真相也逐漸變的清晰:明禮子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扶植黑將成為諸子之盟的主人,假借黑將之名對諸子之盟進行改革,而後再架空黑將,讓自己成為諸子之盟真正的主人――明禮子的計劃,可謂是環環相扣,縝密異常――可是據莫降對黑將的理解,他絕不是個蠢人,更不是一個“為他人做嫁衣裳”的“好人”,他難道對明禮子的陰謀一無所知麽?


    現在,莫降能確定的是:黑將算計自己的時候,也在被別人算計著,而且算計他的人不止一個――除了自己的師尊狂夫子,還有自己的師叔明禮子……


    “徒弟還有一事不明。”莫降忽然又想到另外一個疑問,立刻就講了出來:“師叔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不能公開?為什麽不被諸子之盟所容呢?”


    狂夫子拈著胡須笑了笑說道:“諸子之盟,是諸子百家的後人為了延續華夏文化成立的組織。而在為師看來,諸子百家學問的實質,是讓學習它的人變得優秀,變成這世間最具智慧的存在,最為世間強大的主宰,承擔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責任。諸子百家的學問,是教人悟道的入世之學,是教人做主人甚至成為聖賢的求道之學。從某個角度上講,它與宗教截然相反――因為所有的宗教,都是讓它的信徒匍匐在神祗的腳下,放棄自我的本心,獻祭自己的靈魂,做神祗忠誠的奴仆,臆想著神明的庇護,用自欺欺人的自我寬恕麻痹自己,消極避世,逃避責任,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來生――最終舍棄靈魂,成為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說到這裏,狂夫子頓了一頓,灌了一大口酒道:“而明禮子的真實身份,便是光明神教的主人!”


    “我的師叔,真的是光明教的教主?!”因為驚愕,莫降微微張大了嘴巴。之前,他也曾有過猜想,自己這個師叔跟光明教關係匪淺,甚至有可能是光明教中的重要人物,但是他卻不曾想過,他會是光明教的教主……


    然而,莫降還是猜錯了,而狂夫子的回答,則讓莫降張著嘴吧愣在了當場。


    “教主?”狂夫子搖著頭道:“降兒,你也太小看你那師叔的野心了――他的真實身份,是光明教教徒信奉的唯一真神――光明神!!”


    光明神,明禮子,自己的師叔,趙勝的師父……


    莫降不否認這個世上或許會有神明存在,但是他卻從未見過什麽神明,對於神鬼之事的態度,他繼承了孔聖人的態度――“敬而遠之”――如今,一個“神”如此突然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而且還跟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一時真不知該如評價這件事情,隻是隱隱覺得,單用“荒謬”來形容這件事已是遠遠不夠了……


    狂夫子好似看穿了莫降的心思,於是用無比鄭重的語氣提醒道:“降兒,這件事看似荒謬可笑,但你卻必須正視它的存在――因為你的師叔雖然沒有神力,但卻有常人不能及的手段,讓他的億萬信徒相信,他就是降世的光明之神!終有一天,你會有機會麵對那些狂熱的信徒,到那個時候,如果你仍然覺得這件事荒謬可笑的話,你就會敗在明禮子的手裏……”


    “徒兒知道了。”莫降聞言,立刻收起了輕視之心,他的直覺告訴他,終有一天,明禮子會取代黑將,取代托克托,成為他此生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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