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21


    韓菲兒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一身黑色勁衣的她,好似一尊黑曜石雕――不過,跟那些毫無生機的死物不同的是,死物可能永遠不會動,但韓菲兒卻隨時可能暴起殺人。


    帳內的人,感受得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濃烈殺機,感受的到那雙藏在劉海後麵的眸子中冰冷的目光,同樣感受的到她心中難以抑製的憤怒……


    “菲兒姑娘,貧僧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彭螢石笑笑,對韓菲兒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她進屋細談。


    韓菲兒的回應,隻是緩緩轉頭,望向彭螢石。


    彭螢石明明看不到韓菲兒的眼睛,可心中卻分明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異樣感覺,恍惚中生出一陣錯覺:自己像是被一頭憤怒的母豹盯著看的獵人,箭盡糧絕,走投無路……


    “貧僧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彭螢石尷尬的笑笑,繼而說道:“可是,事已至此,我們能做的,也隻能是平靜的接受這個結果。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閉嘴!”喝止彭螢石的,並不是韓菲兒,而是唐沁。


    她向前走了兩步,越過了彭螢石等人,徑直來到韓菲兒的麵前。因為唐沁戴著麵具,所以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但是,她那雙露出來的眼睛裏,卻分明閃動著氤氳淚光……


    “莫降,真的死了?”唐沁問的很小心,聲音也很輕柔,若隻憑她的語氣,則根本無法分辨,她到底是希望從韓菲兒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還是她十分害怕聽到那個噩耗……


    韓菲兒緩緩抬起頭來,盯著唐沁看了一會兒,而後身體微微前傾,將額頭靠在了唐沁的肩上;而唐沁則抬起雙手,一手輕輕拍著韓菲兒的後背,一手理著她那淩亂的長發,輕輕的揉著韓菲兒臉上那一塊塊被撞出來的瘀傷。這時,初生的朝陽剛好撥開了清晨的薄霧,柔和的陽光,均勻的灑在二人的身上,用淡金色的線條,勾勒出美妙的曲線;柔柔的春風,輕輕的吹動唐沁的裙擺……這一切的一切,共同構成了一副美輪美奐的畫麵。


    隻是,這不合時宜的溫馨的畫麵裏,透著讓人難以理解的詭異。要知道,唐沁和韓菲兒,本是敵人,即便二人曾一路同行過,但唐沁在崖山大殿內的選擇,還是讓同行時建立的友誼變成了過眼雲煙――這一次,二人更是各為其主,甚至,唐沁本人,就是這個計劃的製定者和實施者之一,而導致莫降死亡的,也正是這個計劃――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麵講,身為殺人凶手的唐沁和身為被殺者家屬韓菲兒的也不該抱在一起,相互安慰……


    彭螢石皺著眉頭,看著擁在一起的二人,剛要出言詢問,宋景廉卻走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唐沁精於蠱惑之術,可以在不經意間將人催眠,進而獲知他們心中的秘密――她現在,一定是在向韓菲兒求證,莫降是否還活著……”


    話音剛落,唐沁那邊便好像有了結果――她身體忽然晃了一晃,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伸出手來,指著韓菲兒道:“你,你……”


    一句完整的話尚未出口,唐沁便仰天倒了下去。


    一柄匕首,插在唐沁的胸口,刀刃全部消失不見,隻有刀柄留在外麵,殷紅的鮮血,已將她胸前的衣衫染紅了一大片……


    眾人見狀大驚,尤其是宋景廉――唐沁可是諸子之盟的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若是沒有了她,他們的計劃就無法順利的實行,即便勉強完成,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是故,宋景廉三步並做兩步衝了上去,剛想做些什麽,卻聽韓菲兒喝道:“不許靠近!”


    說著,韓菲兒揚起手來,手裏卻多了一樣物事――如果宋景廉沒看錯的話,那是一個炮仗……


    無論是祭祀那天,還是開工那天,這裏都曾燃放過炮仗驅邪――以無相法手韓菲兒的本事,要從營寨內找到一枚炮仗,算不得難事。


    可更為嚴重的是,韓菲兒點燃這枚炮仗的後果:眾人占了莫降的營帳是不假,但這卻是不能公開的秘密,既然賈魯已經知道了諸子之盟和光明教廷的存在,那麽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付他們。如果韓菲兒用炮仗把賈魯引過來,那麽一場大戰勢必將在所難免――雖然諸子之盟和光明教廷聯手,不一定輸給十三羽翼,但此時計劃尚未執行,那些民夫還處於中立,而在這個營寨,賈魯帳下卻有數千精兵,一旦打起來,諸子之盟和光明教廷絕對占不到任何便宜……


    “菲兒姑娘,你莫不是想把官兵引來吧?”彭螢石笑著說道:“可是請你看看,這頂營帳的位置如此偏僻,旁邊又緊鄰瑤人的營寨,可那些瑤人們現在卻不在帳內――順便說一句,山一公帶著他們去找賈魯了,想求他幫忙尋找昨夜失蹤的族人……”


    “你究竟想說什麽?”韓菲兒冷聲道。


    “我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彭螢石說道:“即便你點燃炮仗,也未必能將人引來。更何況,如果賈魯要對付我們,此刻正應該帶著士兵,滿營搜查我們的下落,可是他沒有――這說明,在賈魯看來,有些事,比除掉我們更為重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正帶著人追捕那些從石人洞穴裏逃出來的石匠和士兵……”


    “你猜錯了。”韓菲兒冷聲說道。


    但是也隻有這半句話,至於彭螢石為什麽猜錯了,韓菲兒卻不做解釋。


    彭螢石聞言,雙眉微微一動,剛要開口,卻被趙勝阻止:“韓菲兒,你有什麽條件,說出來吧!”


    “黑右車,你……”宋景廉覺得,這個時候向韓菲兒妥協,大為不妥。


    但是,趙勝隻用一句話就堵住了宋景廉的嘴:“難道,你願意看著唐沁死在這裏?要知道,刺傷她的,可是鋒利無比的刺韃!!”


    “說出你的條件!”宋景廉無奈的說。


    “帶人,去把莫降挖出來。”韓菲兒說。


    所有人都認為,韓菲兒是要去挖莫降的屍體,惟獨赤火覺得,這句話有問題。


    可還不等赤火發話,彭螢石就說道:“菲兒姑娘,即便你不說,我們也肯定是要想方設法把他挖出來的。”――其實,彭螢石真正想挖的,隻是壓在莫降上麵的那尊石人,但為了安撫韓菲兒的情緒,盡快解決眼前這個小困難,他願意把話說得漂亮一些。


    “好,那現在就去!”韓菲兒說。


    彭螢石麵露難色道:“現在?我們沒有人手……”


    “但是,我卻有火石!”說著,韓菲兒真的將火石拿了出來。


    “別別別!”彭螢石立刻道:“我這就去找人。”說話的同時,彭螢石給趙勝打著眼色,示意他盡快把身受重傷的唐沁拖回來――彭螢石之所以突然變得如此配合,是因為他瞥到了,有一隊巡邏的哨兵,正排著隊伍,向這個方向走來。


    “可是,我們哪裏有人呢?”宋景廉小聲問。


    “有。”彭螢石咬牙道:“有一個人,他的屬下就在附近。”說著,他伸出雙手,示意韓菲兒稍安勿躁,“菲兒姑娘,你若信任我的話,就跟著我去找人……”


    “要多久?”韓菲兒問。


    “很快,絕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彭螢石回答,“黃土長老,麻煩您也來。”


    黃土點點頭,看了韓菲兒一眼――心裏卻在盤算著,如何把韓菲兒手裏的炮仗搶過來。


    韓菲兒似乎察覺到了黃土的小心思,冷聲提醒道:“如果你們要耍花招,最好先想想,究竟是你們的速度快,還是我的速度快!”


    “當然,當然!”彭螢石陪著笑臉說道:“無相法手的大名誰人不知?這世上,您若說自己手速最快,恐怕沒人敢吱聲的――菲兒姑娘,巡邏的官兵就要過來了,如果你不想耽誤時間,就請跟我來吧。”同時,小聲對身邊的宋景廉說了一句,“就按我剛才的安排去辦,立刻去辦!”


    說完,彭螢石衝黃土招一招手,邁步出了營帳,轉身便朝著跟那支巡邏隊伍相反的方向走了――韓菲兒警惕的注視著營帳中的每一個人,小心的向彭螢石離開的方向退了過去,最後,她又特意看了躺在地上的唐沁一眼……


    韓菲兒走後,常勝立刻將唐沁抱回了營帳內――不用他再吩咐,自有人從帳內出來,將營帳前的血跡、足跡清理幹淨……


    “我總覺得,韓菲兒的出現有點問題。”赤火長老仍是不能釋懷,他仍是覺得,他們把一切想象的太過美好,“她的情緒,似乎不對――如果莫降真的死了,她不應該這麽鎮定。”


    “當人麵對巨大的打擊,麵對無法承受的傷痛時,在心中夙願了解之前,總是能強撐一段時間的。”隔著營帳的幕布,宋景廉望著韓菲兒離去的方向,“也許,莫降是犧牲了自己,替韓菲兒換來了活命的機會;也許,她這樣做,隻是想求得心中的安慰吧……”


    赤火搖搖頭道:“如此解釋,也太過牽強。”


    趙勝則用一句話結束了赤火毫無意義的猜測:“在真正結果出現之前,任何猜測都沒有意義。”


    “那麽,就讓我們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吧!”赤火整整身上的法袍,沉聲說道:“黑右車,你是要留在這裏替唐姑娘治傷,還是跟我一起出去除掉那些人?”


    “我留下來。”趙勝幾乎沒做任何思考,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你帶五卒去執行任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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