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羅九龍看到了,就連王洋,也看的清清楚楚。


    “轉舵!調頭!尾艦變旗艦!全速向北行駛!!”王洋抬頭衝桅杆上的水手大聲喊道。


    放哨的水手站得高,自然看得遠――對於王洋的命令,他已是等待多時,王洋話音未落,他手中的旗幟便揮舞起來。


    羅九龍見莫降和王洋臉上全是焦急,於是出聲問道:“師父,究竟出什麽事了?”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莫降立刻回應道:“你到船艙裏麵去,把所有人都叫上甲板,盡可能帶上武器,沒有武器的,便向船老大要些旗子來,站在船舷揮舞!”


    莫降的命令,直讓羅九龍一頭霧水,但見莫降表情嚴峻,話語也是異常的嚴厲,便重重的點了點頭,邁著大步離開了……


    “王大哥,以你推斷,他們何時會追上我們?”莫降沉聲問道。


    王洋先是望了一陣,而後回答道:“即便我們轉舵,張滿船帆,全速向北行駛,速度也比不過那些船――逆風逆流行駛時,瘦長的船身更有速度優勢,而王家海船乃是商船,為了多運貨物,船身都很寬……”


    莫降抬抬手,打斷了王洋的解釋,追問道:“直接告訴我時間!”


    “最多一個時辰!”王洋咬著牙回答。


    “一個時辰……”莫降低頭沉思片刻後道:“一個時辰之內,我們能否找到停靠的港口。”


    之前,王洋經常帶著船隊跑這條航線,航線上港口的位置,早已銘記於心,於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要到達北麵最近的碼頭,最起碼也需要兩個時辰……”


    “如此說來,向北撤退,豈不是徒勞之舉?”莫降苦笑著問。


    “也不能這樣說……”王洋也苦著臉道:“或許,這些人見我們逃走,就不會追了;或許,風向會有所改變;或許……唉,莫降兄弟,這個時候,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隻希望龍王爺大發慈悲,幫我們躲過這場災禍。”


    “龍王爺?”莫降哭笑不得的說道:“我可不能把大家的xing命寄托在龍王爺的身上,畢竟,我不曾給他老人家上過一次貢,燒過一炷香。”


    從莫降的話語中,王洋隱約聽出了什麽,於是急忙說道:“莫降兄弟,這個時候且不可意氣用事,且不可衝動啊!若是向北撤退,尚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結局必然是有去無回啊!”


    就在二人說話的同時,甲板之上,已經響起了鏗鏘有力的號子聲,在專人的指揮下,水手們調整船帆,扭動船舵,伴隨著哢哢的巨大聲響,碩大無比的海船,正在波濤中艱難的轉向……


    “王大哥,暫且先聽你的,死馬當做活馬醫!”莫降無奈的點點頭。


    王洋聞言,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轉過身去,走到水手們中間,一邊發布命令,同時指揮著水手忙活個不停――當下,時間才是最珍貴的東西,它關係到整個艦隊的命運……


    當艦隊完成調頭,開始撤退之後,莫降才真正體會到順流而下和逆流而上的巨大差別――之前乘船南下時乘風破浪的爽快完全消失不見,巨大無比的海船,在波濤中緩慢而艱難的蠕動著,幾乎是原地踏步一般。


    因為海船巨大,所以無法用槳,海船唯一的動力,便是風帆――而若想逆風行駛,就要配備複雜的三角帆組,合理的利用風力,沿“之”字形路線逆風行駛,可這一次借給莫降等人使用的海船,平ri裏也多是沿著海岸線航行,從未駛向過海外,自然也用不到造價昂貴的斜三角帆。所以,其配備的都是方形船帆,用這種船帆,順風行駛尚好說,一旦逆風,便顯得無比笨拙――若不是水手不斷的調整船帆朝向,整艘海船,恐怕都要被吹的後退……


    可反觀身後的那些尾隨的艦船,卻是另一番情景――那三艘造型詭異的艦船,配備的船帆數量很少,最主要的動力,就是兩組斜三角帆,而且在瘦長的船身兩側,還配備有巨大的船槳,揮舞起來,就像是蜈蚣擺動腿腳一般;而那幾十艘船,雖然說同樣配備的是方形船帆,但好在船身修長,而且同樣有船槳輔助,逆風行駛的速度,雖不及那三艘怪船,但卻快過王家的海船很多。


    慢慢的,因為速度的差別,海麵上的船隻,分散成三個船隊――行在最前麵的,是速度最慢的王家海船船隊,中間的,是速度最快的三艘怪船,最後麵追趕的,則是那幾十艘小型船隻。


    王家船隊和那三艘怪船的距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住的縮短,莫降站在船尾,憂心忡忡的看著――卻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


    好在,也不是一條好消息也沒有,就在海船完成調頭後不久,在船艙裏休息的人,都被羅九龍叫了上來――唐沁和韓菲兒都在其中,山一公所帶領的那些瑤人,也站在了甲板上。而且,眾人都聽從了莫降的安排,帶上了武器――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寫著些困惑――附近又沒有敵人,帶上兵器卻又是要跟誰作戰呢……


    也有些眼尖的,看到了遠處逐漸逼近的三個黑點――不過,對於這些常年生活在內陸山區的瑤人來說,他們並不知道,這黑點意味著什麽……


    可是唐沁就不同了,她曾在崖山上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對海上的生活,多少有所耳聞,也大概能想到,尾隨迫近的那些船隻,意味著什麽。


    “降兒,可是遇到海盜了?”唐沁走到莫降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怕是比海盜還要可怕。”莫降沉聲回應道:“若是尋常海盜,遇到如此大規模的船隊,看到建康王氏的旗幟,早就該遠遠避開了,可這些人一發現我們,便調頭追了過來,這就足以說明,來者不善啊!”


    唐沁默默的點了點頭,盯著遠處的小黑點看了片刻,而後說道:“從那艦船造型推斷,那應該是倭人的船……”


    不遠處忙碌的汪洋好像聽到了唐沁的話,於是抽空湊過來說道:“在下在海上摸爬滾打數十年,也隻在前輩的口中,聽說過關於東瀛人的事,卻從未見過他們的船隻――據說,東瀛閉關鎖國很多年,很少有船隻出海。而且,黃金一族初征服漢人江山之後,本想借一統神州之餘威,征服東瀛島,可兩次遠征,均遇到颶風,均是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之後,兩國便再沒有往來,更不曾聽說有什麽東瀛艦船出現在這裏……”


    唐沁則接過話頭說道:“第一次遠征東瀛時,瀚海汗的孫子、前朝的滅國者、大乾王朝的真正建立者薛禪汗,派出大小九百餘艘軍艦,軍卒一萬餘人,向東瀛發動進攻,可卻遭受到東瀛人的頑強抵抗,又因為一場颶風,遭受極大損失,再加上補給不暢,所以被迫撤軍。”


    莫降不知道唐沁為什麽要講這個故事,但一來此時無事可做,二來他認為,唐沁講這些,必然有他的用意,於是點點頭,示意她講下去。


    “六年之後,薛禪汗征調大小艦船四千餘艘、軍卒十萬餘人,再次遠征東瀛,本想用這‘牛刀殺雞’之法,一舉征服東瀛,可偏偏遭遇到更為猛烈的颶風,就在東瀛國兵敗如山倒之際,一場更為猛烈的颶風不期而至,將駐於艦船上修正的十萬軍隊衝得潰不成軍,溺死者超過半數,船隻損壞更是不計其數,東瀛人趁機反攻,幾乎全殲這支龐大的遠征軍――後來,東瀛人為了感謝這場救命的颶風,則將其稱呼為‘神風’……”


    “雖然成功的保衛了家園,但東瀛人的海軍,也在這兩次大戰中損失殆盡,加之東瀛閉關鎖國――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海麵上都很難看到東瀛的船隻,今ri再見,怕是東瀛有了變數……”


    唐沁聲音悅耳動聽,好似天籟,這一番講述,也讓眾人焦躁不安的心緒平靜不少,於是王洋不無奉承的說道:“這位姑娘的知識真是淵博,竟然知道這麽多事。”


    唐沁搖搖頭道:“並非是我知識淵博,我所講的這些,都是很久之前,那個負心人當做故事講給我聽的。”


    莫降知道,唐沁口中的那個“負心人”,一定是在說文逸,不過此時,莫降更關心的,還是唐沁提及這兩段塵封的曆史的目的。


    唐沁好像知道莫降心中所想,於是接著說道:“想那東瀛人兩次戰勝大乾朝的遠征軍,雖然說有天氣的原因,但其本身的戰力,定是不俗――我們若是跟他們硬碰硬,怕是沒什麽勝算的。”


    原來,唐沁說這些話的目的,是想讓莫降知道,那三艘怪船的強大之處――可是,即便知道這場仗打不得,又有什麽辦法呢?那三艘怪船,已經逼了上來,即便是眼力不好的人,也能依稀分辨出那三艘怪船的輪廓了。


    莫降抬頭望向船頭方向,卻仍是看不到陸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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