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文逸等三人走出城來,莫降立刻迎了上去,他看了又看,卻是沒能找到王維翼的身影……


    “隻有你們三個?”莫降不禁皺起了眉頭,“維翼呢?”


    “時間緊迫,來不及解釋了。”文逸衝莫降擺擺手,而後徑直走到張凜身邊:“馬上下令,攻占碼頭,我們強行登船!”


    “船?什麽船?在哪?”此時,莫降已經追了上來,“文跛子,你好歹把大概情況給我說一說啊……”


    就在此時,沉吟片刻後的張凜忽然轉身,手中長槍一抬,指向建康碼頭,森然開口道:“馮衝!”


    “末將在!”全副武裝的馮衝立刻出列。


    “你率領四百破城軍,給你半個時辰,攻破建康碼頭!倘若逾時——斬!”


    “諾!!”在湯矮虎等人詫異的目光中,一臉肅穆的馮衝施禮領命,而且立刻就挑出了需要的人手……


    雖然說建康城北的碼頭建於城外,沒有城牆保護,但緊靠建康城,北麵長江的碼頭周圍,卻是豎起了木牆和拒馬,並且遙遙望過去,木牆之上似乎有士兵在來回巡邏……湯矮虎自問領兵多年,可要在半個時辰之內攻陷這個碼頭,也是很難辦到,即便是要打,他也絕不會像張凜這般,下達如此苛刻的命令——“由此可見,張凜此人治軍之嚴,才是真的嚴啊……”


    湯矮虎正思量間,便聽張凜繼續命令道:“劉超,陳漢!”


    “末將在!”一高一矮的兩人,同時出列。


    “你們兩人,率領掠陣軍全軍,列陣於那四百人身後,嚴密注意建康城動向,倘若敵軍來援,便用弓箭把他們壓回去——本將,絕不允許建康城內敵軍阻撓馮衝攻戰碼頭!”


    “末將明白!”二人同時領命。


    “胡力!”張凜叫出了第三個人的名字。


    “末將在!”胡力興奮的出列,一副渾身力氣無處使用的樣子。


    “你率剩餘破城軍,於掠陣軍右翼待命,倘若一刻之後,馮衝沒有攻破碼頭,便輪到你了!”


    “啊?”胡力聞言,有些不大情願——心中想著:馮衝率兵攻城,卻要我看戲,萬一戲不好看,還要幫他救場……不過,懾於張凜的威嚴,他還是答道:“末將……遵命!”


    此時此刻,張凜的命令已經全部下達完畢——伴隨著一道道命令,原本四四方方的軍陣,被整齊的“切”掉了一半,而被切掉的那一半,便在張凜命令下達完畢的瞬間,變成了奔騰的洪流,朝建康碼頭奔湧而去。


    就在那一半士兵行動的瞬間,震耳欲聾的戰鼓聲轟然響起,那奔湧的洪流忽然開始加速,臨近建康碼頭的木牆時,一分為三——正如張凜所命令的那般:四百破城軍去攻打碼頭,萬餘掠陣軍負責掩護,剩餘的破城軍則列陣待命……


    新會天選軍由靜到動,由合到分,每一步都是井然有序,毫不拖泥帶水,更見不到一絲混亂——紀律如此嚴明、執行力如此之強的精銳之師,湯矮虎和陳友暗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再看看自己手下士兵那歪七扭八的隊列,二人的心情,很是複雜……


    便在此時,又聽張凜高聲說道:“碼頭被占領之後,所有士兵在一個時辰內完成登船,一個時辰之後,準時開船!”


    “諾!!”剩餘的兩萬餘士兵齊聲高喝!


    一聲高喝,音傳九裏,直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恍惚之中,人們隻覺得不遠處的建康城也顫了一顫……


    “文跛子,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莫降決定趁馮衝率兵攻城的功夫,把事情弄明白,“為什麽他們會放你出來?為什麽又要強攻碼頭?為什麽你能確定,碼頭裏一定有船?”


    文逸看了莫降一眼,哭笑不得的說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啊……我們進城之後,打聽到王維翼回到建康王府之後,就被其父王肅軟禁了起來,於是我們便決定進王府同王肅交涉,可當我們到達王府之後,卻發現王府之內,生了變故。”


    “什麽變故?”莫降皺眉問道。


    “也不知王維翼用了什麽法子,竟然從軟禁他的地方逃了出來,而且還挾持了他的父親——也就就是建康王氏的家主王肅!並以其父的性命作為要挾,索要船舶!”


    雖然莫降覺得,以王肅的城府和手段,不打可能被王維翼製服,更不可能答應他的條件,但他還是問道:“然後王肅就照辦了?”


    “哪能呢?”文逸苦笑道:“倘若王肅真的妥協,他家主的位子也就不用做了——他非但沒有就範,反而以王家家主的身份下令,命建康城附近的大小船舶,全部回到建康碼頭內……”


    聽到這裏,莫降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表麵上這個王肅擺出一副寧折不彎的姿態,可實質上,還是要幫他的兒子啊,倘若他真的不想用王家的船舶載我們渡江,直接下令把船鑿沉就好了——把船開會碼頭,豈不是給我們登船創造機會麽?”


    文逸也點點頭道:“表麵上看,建康王氏在這亂世之中選擇了中立,和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交集,但實質上,他們暗中扶植的豪強卻是有好幾個。如今,王肅又變相的幫了我們一次……看來,這王肅真是熟諳‘雞蛋不能裝進一個籃子’的道理啊。”


    莫降笑道:“他這樣做,也隻是想最大程度保護建康王氏的安全罷了——好了,不說王肅了,你們是怎麽進城的?又是怎麽出來的?為何他們肯開城門放你們出來?就不怕我們趁機攻打進去麽?”


    文逸解釋道:“我隻不過是對那守城門的將領曉之以理——‘你若不給在下開門,在下便要城外的六萬士兵替在下開門了!’——那將領權衡利弊後,還是決定親自給我們開門,讓我們三個自由出入。”


    莫降聞言,哈哈大笑道:“好你個文跛子,耍流氓都能耍的如此有理有據讓人信服……在下,真是佩服,佩服!”


    莫降和文逸有說有笑,好似完全不擔心馮衝究竟能否攻得下建康碼頭,倒是頗有幾分“談笑間,碼頭不攻自破”的風範……


    而最終的事實也證明,莫降和文逸的自信是有道理的——半個時辰不到,馮衝便攻下了碼頭,碼頭東麵一整麵木牆,都被他給拆了,而原本在木牆之上巡邏的士兵,在開戰之前就退回到了城內。整個過程中,更是沒有一個守軍站出來抵抗——是故,與其說馮衝他們是在率軍攻城,倒不如說是客串了一回拆牆隊……


    一直注意著戰況的張凜,見到守軍撤退後,並未下令追擊,而城內的守軍也是配合的很,沒有放出一支箭矢——事關建康城安危的碼頭,就這樣被兵不血刃的拿下了。


    正如張凜戰前命令的那般,攻占碼頭之後,六萬大軍立刻開始有序的進入,每一個環節之間,都銜接的十分順暢,沒有絲毫遲滯之感,一切都行雲流水一般。就連原本屬於湯矮虎和陳友暗的那兩萬人,也踩著鼓點跟上了大部隊——甚至不需要特意對他們發號施令。


    陳友暗的臉色有些不善,因為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原本屬於自己的那支軍隊的控製力,正在無聲無息的減弱……


    “陳將軍,別愣著了,趕緊進碼頭登船吧。”莫降的聲音忽然自陳友暗背後響起,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必陳將軍方才也聽到了,張將軍說碼頭攻陷之後,一個時辰之後必須登船,否則的話,咱們可就要被丟在長江南岸了——張將軍可是一向說話算話的,即便是我,也很難讓他改口……”


    陳友暗不知莫降是善意的提醒他,還是話外有話,警告他別有非分之想,隻是自己的軍隊都被人拐走了,他一個光棍兒又能如何,隻能抿住嘴唇,低頭追上了隊伍……


    走在隊伍最末尾的莫降進入碼頭內的時候,大半士兵已經登船。一個耐人尋味的巧合便是,停泊在碼頭內船舶的數量,完全足夠裝下這六萬人馬……


    而天選軍登船的時候,就在緊靠隊列旁邊,王維翼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貼著他父親的咽喉,另一隻手則是繞過王肅的身體,攥著他的衣領——隻不過是初春時節,王肅卻穿著寢衣,站在濕寒的江風之中,嘴唇有些發紫,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


    “戲演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苦了這個一心為兒子著想的好父親了。”莫降心中暗笑,當他和王維翼目光相逢時,王維翼還給他使了個眼色,好像是在說:“師父,徒兒大義滅親的表情,還能讓您滿意吧?”


    莫降徑直走到王肅身邊,壓低聲音說道:“王兄此恩,在下銘記於心——倘若,日後在下有那個本事的話,可保建康王氏全族性命無憂……”


    聞得此言,王肅的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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