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奇洛的言語,莫降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看就有擰成一個疙瘩,卻在最後關頭卻輕輕一挑,忽而舒展開來。便在此時,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出現在他的臉上。


    一直隔簾注視著莫降的奇洛,將莫降的表情變化全部看在眼裏,當她看到莫降嘴角翹起時,靜若止水的心中,忽然起了波瀾,言語也為之一窒。


    “看來,咱們並不受歡迎呢。”莫降轉向韓菲兒和張凜,笑著說道。


    “哢嚓!”不等二人回應,莫降握著長槍的右手猛然使力,槍鐏猛地砸向地麵,光滑如鏡的石磚應聲而裂,一道道猙獰的裂縫,似乎也宣告著莫降和奇洛徹底撕破了臉皮。


    眾人不知莫降因何突然發怒,但他們卻清楚的砍刀,莫降臉上表情起了變化,那一抹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凜然的殺機——“不過呢,無論在座的諸位是否歡迎我,我始終是來了,而且,既然來了,我就一定要有收獲——我總不能讓城外那幾萬人陪我白折騰一趟,諸位說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可卻無人敢出聲——凡是被莫降那凶狠的目光掃過的臣子,無一不垂下了腦袋。就是這些屍位素餐的臣子們,可以為了讓不讓莫降是否進城爭論不休,可真當莫降率領五百凶悍的士卒站在了他們的麵前,無論之前是否支持莫降進城的,全都變成了啞巴。


    “哇——!”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危機,龍椅上的皇帝,忽然哭出聲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痛著眾人的心,直讓他們的頭,垂得更低了。


    “夠了!!”躲在殿角的也先大步邁了出來,這時莫降才明白,他為何要躲起來——因為也先身上穿的,並非是上朝時該穿的官服,而是征伐沙場時應著的戰甲。


    “太後!”也先手握腰畔戰刀,朗聲說道:“事到如今,逆賊莫降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黃金帝國的大殿之上,斷容不得此逆賊猖狂!是故,末將主動請纓,願將此逆賊就地格殺!以維護黃金帝國不可侵犯的尊嚴!”


    “也先將軍言之有理,臣複議!”曾經在朝堂之上和托克托明爭暗鬥個不停的太平,此時卻堅定不移的站在了也先一邊。


    或許是因為有人出頭,或許是大家忽然想起太後說過,大明殿左近,埋伏有三千精甲鐵衛,於是方才還垂頭不語的臣子們,忽然找回了勇氣,忽然明白了危急關頭才是彰顯忠誠的關鍵時刻的道理——於是,眾臣紛紛向皇帝拜倒,複議之聲響成了一片。


    一時間,大明殿內變得騷亂起來,仿佛每日清晨開門迎客的菜市,亂哄哄的吵鬧之音,隱隱蓋過了皇帝陛下逐漸嘶啞的哭喊……


    “唉——!”垂簾之後,傳來一聲輕歎。


    隻因為這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歎息,大殿忽然靜下來,甚至連幼小的皇帝也猛地止住了啼哭,從人聲鼎沸到落針可聞,隻在一瞬之間——垂簾之後的那個女人,再一次向莫降展示了她的魔力:一顰一笑、一聲歎息,便足以控製住任何局麵。


    可莫降卻因為這突然的變故再次發笑——既然奇洛的掌控力如此之強,那麽之前樸不花對他所言的“朝臣因他率軍前來爭論不休的局麵”,就不可能存在。


    仔細想想,自從抵達大都城後,遇到的事便一件比一件詭異,而且處處充滿著矛盾——大都城城門大開,可城樓裏卻埋伏著重兵;太平在城門說自己很不受歡迎,樸不花卻帶來了奇洛允許自己進城的旨意;奇洛先是言明自己並非她所尋求的合作夥伴,卻又對也先等人拿下自己的建議置之不理……


    奇洛這個女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大都城內迷一般錯綜複雜的局勢,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陰謀?


    沉吟片刻後,莫降還是決定,把那剪不斷理還亂瑣事放在一旁,無論敵人在醞釀什麽陰謀,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卻隻有一個——將黃金帝國的都城,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便在此時,奇洛再次開口:“莫降將軍,哀家的本意……”


    “夠了!”這一次,是莫降低喝一聲,打斷了奇洛。


    簾內那婀娜的身影猛地顫了一下,顯然,無比尊貴的太後奇洛,很少被人如此粗魯而無禮的打斷過。


    莫降沒有再給也先和太平說話的機會,緊接著說道:“我不管你們這些人之間有什麽齷齪,也不管這大都城內藏著什麽貓膩!既然我來了,就一定要達到我的目的!”


    “嗬?”奇洛輕笑一聲問道:“雖然哀家很不想駁莫將軍的麵子,但這一次,莫將軍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你這個敗家娘們!真是不可理喻!”粗鄙的世俗俚語忽然從莫降的嘴裏蹦了出來,他遙指著垂簾後麵那個身影說道:“派人請老子到這裏來的人是你,把請老子來的人的腦袋砍了,然後說老子白來了的也是你!難不成你真的以為,扶植一個傀儡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顛倒黑白了麽?你以為降服了這幫老而不死的老賊,就可以隻手遮天了麽?!”


    “莫降,你放肆!!”


    “簡直罪無可恕!!”


    “太後,莫要留此人再次狺狺狂吠了!”


    “把他推出宮門,砍了他!!”


    殿內罵聲,又響成一片……


    “都他媽給老子閉嘴!”莫降把蘆葉槍提在手裏,槍尖掃過群臣,冷聲喝道:“兄弟們!把剛才那些滿嘴噴糞的家夥,給我砍了!!”


    “諾!!”


    莫降身後五百悍卒,齊聲大喝的同時,邁著虎步便向那些顫顫發抖的大臣們衝了過去!


    “逆賊!大殿之上,豈能由得你來猖狂?!”,拔出腰間彎刀大喝一聲:“殿外鐵衛,速進殿來!”


    “哼!裝不下去了吧!狐狸尾巴露出了了吧?”莫降冷笑一聲,“張凜,拿下他!”


    話音剛落,張凜便衝了出去,手中所握,便是那個包裹著虎頭鏨金槍的槍套。


    也先隻看到人影一閃,一股勁風撲麵而來,還未做出反應,咽喉處便感到了寒徹刺骨的冰冷——定睛觀瞧,虎頭鏨金槍一尺餘長的槍刃,已經貼在了自己的喉嚨上——含著精鋼槍刃的銅鑄虎頭之上,兩顆黑曜石般閃亮的虎眸,正盯著自己……


    也先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吐沫,張凜的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莫說他沒有看清張凜是如何出槍的,他甚至沒有看到,張凜是如何在衝刺的過程中,把長槍從槍套裏取出來的!


    而在此時,剛剛衝進殿內精甲鐵衛,全都驚愕的停下了腳步——他們沒有想到,戰鬥還未開始,自家主將便被敵人擒住了……


    精甲鐵衛停下了,可莫降虎狼一般的手下卻沒有停,他們已經衝到了群臣的身後,粗魯的掐住了他們的脖子,把他們的腦袋摁在了冰涼的地麵上,另一隻手中,則是高高舉起的長刀——隻要莫降一聲令下,這些家夥們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轉瞬之間,莫降就控製住了整個大殿。


    其實,在抵達大都城之前,莫降便和文逸商計過——如果奇洛是真心和他們結盟的話,他們也不會動粗,聯手戰勝托克托,才是第一目標,至於大都城的控製權,日後徐徐圖之便好;如果奇洛並非是真心想結盟的話,他們就隻能用強了,隻要控製住大都城,托克托就一定會來——要知道,大都城乃是黃金帝國的權力中心,對於大乾王朝來說意義非同尋常,托克托絕不允許它落在莫降手中……


    當下,莫降雖然暫時控製住了局麵,但他也知道——隻有讓躲在簾後的那個女人就範,他才算真正控製住了大都城,這暫時的一刻勝利,根本不值得高興。


    “莫將軍的雷霆手腕,真是讓哀家佩服。看來,真是不能以常理來揣測莫將軍的行為呢。”奇洛皇後再次出聲,聲音之中卻聽不到一絲驚慌,“隻是,莫將軍如此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即便是占了這大都城,怕也是會被天下人恥笑吧?”


    聽奇洛的聲音,莫降就知道這個女人必定留有後手——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逼她亮出最後的底牌,現在看來,火候似乎還不到……


    “活著被天下人恥笑,總好過莫名其妙的死掉,被天下人緬懷的好。”


    “如此說來,莫將軍是一定要皇兒那個位子嘍?”


    “要不要那個位子,還在兩可之間,不過這大都城,我是要定了!”


    沉默片刻後,奇洛才開口說道:“莫將軍非要這大都城不可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奇洛!你說什麽?!”不知是不是太過震驚的緣故,以至於也先直接叫出了奇洛的名諱。


    奇洛卻沒有理他,隻是幽幽說道:“其實哀家早就知道,憑哀家一個弱女子,想要得到整個天下是不可能的——於是,哀家隻好退而求其次,隻求能保住我們母子的性命。莫將軍,你應該知道,每逢朝代更迭之時,皇家的性命,最為悲慘……”


    奇洛給出了她的條件,可莫降卻沒有急於答應——因為奇洛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經徹底失去了他的信任。


    “看來,莫將軍並不信哀家呢。”奇洛輕歎一聲,繼而說道:“可無論將軍信或不信,哀家所求,便是母子平安——哀家的條件已經開出,誰能做到,哀家自然就會和誰站在一邊。莫將軍,你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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