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旭身為親王又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王府占地極廣,隻是這兩年來無人打理一片荒蕪,前院富麗堂皇的樓閣不僅沾了厚厚灰塵,鮮豔的雕刻甚至褪去色澤。後院,原是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風景宜人,隻是此刻,青石鋪成的路麵上落滿樹葉,蟲鳴聲更是此起彼伏,夾雜著不時亂躥的小動物,一幅淒涼景色。


    看楚元飛一個勁走路,氣氛似也為著環境所奪變得壓抑起來,楚昊宇開口說道:“小飛你走這麽快幹什麽?以往咱們幾個在一起時候,從來都是我領路,你小子拖後腿。”


    說話間,楚昊宇猛然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大笑道:“我記得最清楚一次,咱們仨去仁壽宮摘碧姨娘精心照顧的牡丹花,最後就是因為你小子跑的慢被宮女太監逮住,害得大家被責罰一頓。”


    楚元敬猛拍了下腦門,叫道:“我也想起來了,不過,受責罰的好像我們倆。”大叫聲中,楚元敬更是瞪了楚昊宇一眼,道:“當時皇爺爺說,既然我跑的最快,就與千裏馬比比,贏了可以不受罰。我當時還很高興,誰知道皇爺爺跟你小子一樣,讓我與千裏馬跑了一下午。整整一下午啊,真把我累慘了,晚上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說到這裏,楚元敬又瞪了楚昊宇一眼才繼續說道:“至於小飛,皇爺爺說你那麽喜歡花,寫幾首詩就可以不受罰。當時小飛才七八歲那會寫詩,皇爺爺又說,既然不會寫那就抄吧,你抄了多少來著?”


    “一千七百七十六首。”楚元飛終是開了口,而且跟楚元敬一樣瞪了楚昊宇一眼,道:“當時皇爺爺說,有多少花瓣就抄多少首詩。咱們摘的是牡丹,還有幾朵是金腰樓,一朵花就是數百個花瓣。為了抄夠一千多首詩,我把藏書樓翻遍了,用了兩個月。”


    這次,楚元敬倒是瞪了楚元飛一眼,叫道:“那是你小子太老實,抄完後皇爺爺根本沒看,哪像他小子跟個沒事人一樣。”


    哈哈笑了聲,楚昊宇開口說道:“我怎麽沒被罰?父皇讓我數花瓣,數得我眼睛都花了,哼,要不是我法外開恩,豈止一千多首?一朵金腰樓就是六七百瓣,咱們摘了四五朵,哼。”又是一聲輕哼後,楚昊宇望向了楚元敬,接著又道:“還有,是誰在騎馬追你,要不是我放水,你真以為四條腿的千裏馬跑不過你兩條腿的楚元敬?”


    噗嗤一聲,楚元飛終笑了出來,道:“我看你在馬上笑的甚歡,一邊抽馬一邊趕小敬,當時在邊上侯著的宮女侍衛根本不敢抬頭看,生怕忍不住笑出來,就是異常生氣的碧娘娘看到後,也忍不住樂了。”


    想到那時候的事兒,楚元敬依舊很是惱火,陰著臉叫道:“小七,你也好意思說,你那責罰,分明就是監工。主意是你出的,領頭的也是你,最後受罰時候,你小子倒當起監工來了。”


    楚元飛很是讚同的點點頭,道:“其實,就是沒被逮到,皇爺爺也能猜出來是誰幹的。皇宮中,除了你小七,又有誰敢動碧娘娘的寶貝。”


    楚昊宇也不否認反而輕笑了聲,叫道:“誰讓你跑的慢,要是沒有逮到你,我就說是我一個人幹的,那樣頂多被父皇母後責罵一頓,給碧姨娘道個歉。”說到這裏,楚昊宇扭頭望向楚元敬,道:“所以說,還是因為小飛跑的慢,才使你敬大少受罰。”


    頓時,楚元敬和楚元飛同時指著楚昊宇開口叫道:“你……”對視一眼,兩人又同時開了口。


    “我先說!”楚元敬開口說道。


    “你先說!”這是楚元飛的話。


    話剛落下,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大笑出來,此刻,楚昊宇也笑了出來,先口叫道:“你們兩個,都沒變。”


    “你也沒變!”楚元敬和楚元飛又是同時開口,隻不過一個聲音高昂,一個聲音平靜罷了。


    頓時,三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歡快的笑聲在這幽寂的宅院中深深回蕩。


    大笑聲中,三人似又回到小時候一起嬉戲打鬧無憂無慮的日子。當笑聲落下,楚元飛掃了兩人一眼,開口問道:“你們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


    楚昊宇滿不在乎的說道:“當然是為了武試……”猛然看到楚元飛的表情,楚昊宇張口問道:“小飛,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搖搖頭,楚元飛開口說道:“沒聽過。”


    楚昊宇先是一愣,剛要開口不想楚元敬已先口叫道:“你真不知道?”


    看楚元飛點頭,又不見楚昊宇開口,楚元敬有些疑惑的問道:“這麽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我好好講給你聽。”


    將武試和兩人這些天的所作所為粗略的講了遍,楚元敬更是拍拍楚元飛的肩膀說道:“怎麽樣,好玩吧,要不你……”猛然想到楚元飛的境況,楚元敬恨不能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大張著的嘴巴不知該說些什麽。


    狠狠瞪了楚元敬一眼,楚昊宇開口說道:“小飛,小敬就是個大嘴巴,你不用理他。對了,後花園怎麽還種菜了?”


    猛然看到花園竟成了菜園子,楚元敬仿佛找到了救星,也趕忙問道:“就是,誰在王府種了這麽多菜?”


    楚元飛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淡淡說道:“這兩年母妃嚴禁我們外出,就命人把花園改成了菜園。以前我不知道,這麽大一塊菜園,幾乎夠府上一年吃了。”


    “就這麽一塊,現在府裏還有多少人?”楚元敬隻是隨口一問,然而說完後突然發現自己又問不該問的了,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叫道:“小飛,你別見怪啊,我這張臭嘴從來不會說話。”


    望著楚元敬,楚元飛開口說道:“沒事,母妃就在裏麵,這塊菜地,是母妃種的。”


    “什麽?”楚昊宇和楚元敬是真吃了一驚,直直盯著楚元飛。


    在兩人的注視下,楚元飛平靜說道:“經過那場事,母妃遣散了所有下人,留在府裏的大都是跟隨父王征戰多年的親衛,很多還帶著傷。這一年多來,宗人府雖按時送來俸祿,可母妃不想有人經常出入,就在院中開辟了幾塊地種些蔬菜以自足。”


    楚元飛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說完後甚至輕笑了聲,可是突然間,楚昊宇不知為何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傷痛,還有一種悲哀,甚至陌生。


    搖搖頭拋出心中的雜念,楚昊宇開口問道:“怪不得你不知道武試呢。沒事,以後我和小敬會經常來找你玩,到時候咱們三個大鬧皇宮、不、不,是大鬧京城。”


    很是讚同的點點頭,楚元敬開口附和道:“對,小時候咱們鬧皇宮,現在就鬧京城。哼,以前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感覺無趣的很,現在有了你們兩個,我看誰還敢跟咱們作對。”


    隨著楚元飛的腳步,很快,一間簡陋的茅屋便出現在兩人身前。掃過楚元飛一眼,楚昊宇開口問道:“四嫂住這兒?”


    看楚元飛點頭,楚元敬大叫道:“小飛,你怎麽不勸勸你娘親?住這種地方。”


    搖搖頭,楚元飛苦笑道:“怎麽沒勸,可自父王出事以後,母妃就命人建了這幾間茅屋,一直住在這裏。”


    楚元敬不由問道:“為什麽?”


    楚昊宇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四嫂的意思,雖不能與四哥在一起卻依舊要同甘共苦。想到這裏,楚昊宇瞪了楚元敬一眼,道:“就你話多,走,先去拜見四嫂。”


    走到茅屋門口,還不等三人開口,屋門已打開,一灰白麻衣婦人站在門口靜靜望著三人,正是楚昊旭的正妻,華陽夫人。


    望著曾名滿天下的華陽夫人,楚昊宇不由暗歎了聲。三年不見,華陽夫人曾風華絕代的容顏已然遠去,額頭上布滿的皺紋似訴說著曾經的無奈、彷徨,鬢角灰白的華發似訴說著被歲月帶走的風華,暗淡的雙眸微帶一絲憂鬱,不過,神情間依舊從容依舊慈祥。


    靜靜掃過三人後,華陽夫人輕歎道:“你們不該來的。昊旭被封為智王,這次怎麽如此糊塗,你們真不該來。”


    “母妃!”大叫聲中,楚元飛直接跪了下去。


    楚元敬也是一跪到地,恭聲叫道:“小敬拜見四嬸。”


    “小七見過四嫂。”說話間,楚昊宇躬身行了一禮,而後接著說道:“出山之前,四哥特意囑咐小七,一定要前來拜見四嫂,並告訴四嫂一聲,四哥一切安好,請勿掛念。”說完後,楚昊宇再次躬身行了一禮。


    又是一聲歎息,華陽夫人開口說道:“小七有心了,小敬,起來吧。”說完後,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楚元飛,華陽夫人沉聲說道:“你可知錯?”


    楚元飛恭恭敬敬的說道:“小飛知錯,請母妃責罰。”


    華陽夫人接口問道:“錯在何處?”半響不見楚元飛言語,華陽夫人又道:“莫非,你認為娘親錯了?”


    楚元飛趕忙說道:“沒有,是小飛錯了。”


    見狀,楚昊宇插嘴說道:“四嫂,你就別為難小飛了。我和小敬敢過來,就不怕,你就不要為我們兩個擔心。還有,我們以後也會經常來的。”


    此刻,楚元敬也開口說道:“就是,四嬸兒,先讓小飛起來吧!”


    看看楚昊宇和楚元敬,華陽夫人的目光最終落在楚元飛身上,道:“這次饒你,敢有下次,一並責罰。起來吧!”


    “謝過母妃。”磕頭一拜,楚元飛才站了起來,不過腦袋低著不敢與母妃對視。


    “唉!”低沉的歎息聲中,華陽夫人轉身走進茅屋,道:“你們也都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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