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褚離開時候帶走了大半卷宗,書房內頓空曠不少,且回想著周褚的話,楚昊宇陷入了沉思,房間內一片安靜。突然,屋外有腳步聲響起,如此急促,聽的楚昊宇眉頭輕皺。


    來人是楚淩。躬身衝楚昊宇拜了拜,楚淩臉上浮現出一抹哀傷,輕聲說道:“少爺,四爺醒了,想見你最後一麵,在涼亭。”


    頓時,楚昊宇眉頭一陣顫動,一聲輕歎後站起身來。月光很好,皎潔的月光撒在大地,天地一片朦朧,偶爾有清風吹過,卷起漫天落葉,徒添一份蕭殺氣息。涼亭內,楚坤一人獨坐卻是擺了三酒杯,而望著身軀消瘦臉色淡然的楚坤,尤其是他臉上那一抹不正常的紅暈,楚昊宇心底又是一聲歎息,抬步走了進去。


    看到楚昊宇,楚坤臉上有過一絲笑意,卻是張口問道:“少爺,你可知道老奴為何講天衛安置在這裏?”看楚昊宇眉頭皺了下,楚坤拎起酒壺倒滿三杯酒,同時說道:“當年,這裏是暗影的總舵。”


    楚昊宇眉頭又是一動,他明白楚坤為何會將天衛安置在這裏,也明白楚坤告訴自己的緣由,可終沒有開口,抬手端起酒杯卻沒有飲下,而是攢在手中把玩著。


    楚坤也端起了酒杯,繼續說道:“這二十年來,老夫總覺得影子就在身側,甚至還在這府中,可惜二十年過去,老奴還沒能找他出來。”話到最後,楚坤衝楚昊宇行已虛禮,一飲而盡,而後卻是咳嗽起來。


    看著楚坤現在的樣子,楚昊宇眼中有過一絲不忍,雙手握杯衝楚坤行一虛禮說道:“坤叔放心,小七一定將他揪出來。”話到最後,楚昊宇一口灌下杯中酒。


    望著楚昊宇,楚坤眼中充滿愛憐,臉上則有著毫不掩飾的讚賞和欣喜,點頭說道:“老奴相信少爺,一定能夠揪出影子,到時候,還勞煩少爺告訴老奴一聲,老奴也就心安了。”話到最後,楚坤再次拎起酒壺,為兩人滿上,而後目光卻是放在高大的楓樹上,滿樹紅葉,在清風中簌簌作響,猶若楚坤嘶啞的聲音,道:“另一個緣由,則是這滿院楓樹。主人一生酷愛楓樹,特意取名蕭府,每年楓葉紅時,總要來小坐片刻,飲一杯清酒。”


    說到這裏望著楚昊宇,楚坤搖頭說道:“其實,老奴能夠看出來,這二十年來主人一直不開心,然身為帝王隻能為天下為百姓著想,被困京中,唯一的樂趣就是小少爺你,所以,主人想少爺你一生平安、開心,可惜世事弄人,少爺你竟接手了這天下最陰暗最肮髒的勾當,老奴愧對主人愧對少爺啊!”


    看楚坤臉上堆滿愧疚和歉意,楚昊宇心中澀澀的,卻是笑道:“小七身為楚家子孫,自當為家族為我大楚盡一份力,坤叔何須自責?倒是坤叔將天衛這等利器交給小七一個弱冠少年,如此信任小七,小七高興還來不及呢!”


    楚坤做了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勾當,再清楚不過其中的陰暗,搖頭說道:“少爺人中龍鳳,卻墜入凡塵,此乃老奴之過,未能保護好少爺,主人唯一所托,楚四都未能完成……”比哭都難聽的笑聲中,楚坤眼中更有淚水淌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看楚坤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是咳嗽起來,楚昊宇心中有過不忍,沉聲說道:“坤叔千萬莫再如此說了,此事乃是小七的選擇,與坤叔無關,或許,這便是命,自小七出生就已注定。”冰冷的聲音中,楚昊宇端起酒杯灌了下去。


    楚坤再清楚不過楚昊宇的命格,七殺星,而想到楚昊宇的命格,楚坤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一時間竟然呆住了。看到楚坤的神情,尤其是眼中的歉意和不忍,楚昊宇眼中一澀,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強忍不住眼淚,楚昊宇深吸一口氣,笑道:“還記得年少時候,坤叔每次出京,都要給小七帶各種好玩的,那時候,小七最羨慕的就是坤叔,能夠自由出入京城,可憐小七,一年也不過出宮一兩次。”


    聽楚昊宇如此說來,楚坤不由想起當年那個小不點,總要自己問去了什麽地方好玩嗎,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不斷,甚至纏著自己下次出京帶著他。望著楚昊宇片刻,楚坤搖頭說道:“當年,老奴曾多次答應帶小少爺出京,可每次都讓小少爺失望,常說老奴言而無信,害得老奴都不敢麵見少爺,可每到一地,又總想為少爺買各種各樣的玩物,唉!”


    在楚坤低沉的歎息聲中,楚昊宇嗬嗬笑道:“坤叔喜愛小七,小七是知道的,隻是那時年幼口頭不饒人,坤叔且莫放在心上。”說到這裏稍頓,楚昊宇直直盯著楚坤說道:“或許,坤叔早就當小七童言無忌了。”


    看楚昊宇說的有趣,楚坤忍不住笑了出來,望向楚昊宇的目光滿是慈祥,張口說道:“這才是老奴認識的小少爺。少爺,老奴今日請你過來,隻想告訴你一聲,天下廣大,並非隻有天刺逆賊,少爺千萬莫被天刺蒙蔽了眼睛。”話到最後,楚坤起身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拜道:“老奴楚坤叩首!”


    看楚坤下跪,楚昊宇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一聲輕歎後張口說道:“坤叔,再陪小七陪父皇喝一杯。”


    楚坤就這麽走了,如同一片落葉飛逝,除了有數幾人幾乎無人知情,倒是一場秋雨帶來了幾分蕭瑟,京城多了幾分寒意。楚昊宇雖無懼寒意,可在方玉的堅持下穿了身錦袍,看的方玉一臉笑意,或許,她若知道楚昊宇此行的目的就笑不出來了,也該是因為這個原因,楚昊宇沒有告訴她。


    馬車早就準備好了,且離城後又多了輛馬車,兩輛馬車,四名侍衛,緩緩駛往九峰山。趕到九峰山已是黃昏,楚昊宇命侍衛燃起了篝火,一個人一壺酒獨飲起來,幾名侍衛則將另外一馬車圍在中央,因為裏麵正是天刺二統領兵戟和韓昭遠。


    不覺間太陽已然隱去,半彎的月兒從天際升起,此刻,一輛馬車似黑暗中駛了出來。馬車通體漆黑,拉車的駿馬,趕車的馬夫,隻是一身黑衣側托的他臉色越發蒼白,詭異的白,一雙眼睛深陷,連火光都不能照亮反倒沉寂其中。


    楚昊宇的目光終是從火堆上移開,掃了黑衣馬夫一眼也不說話,隻是揮了揮手。得到命令,數名侍衛同時出手,直接將馬車給拆了,天刺二統領兵戟和韓昭遠正端坐其上,且看兩人的神情,雖被禁錮然神色正常,都將目光放在了黑衣白麵人身上。


    與二統領兵戟對視片刻,黑衣白麵人似讀出了什麽,揮手一掌怕在馬車上直接將馬車震碎,露出蘇青青俏麗的容顏,隻是此刻,蘇青青躺在馬車上似乎睡去,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有些痛苦。


    看到蘇青青的神情,楚昊宇臉色莫名的一寒,身前火焰都是一陣搖擺。冷眼盯著黑衣白麵人,楚昊宇張口說道:“本王不信影子的為人。”


    聽楚昊宇說完,兩名侍衛立即出刀駕在了二統領兵戟和韓昭遠的肩頭,另外兩侍衛則手握勁弩放在兩人後背,隻要得到楚昊宇的命令,就要兵戟和韓昭遠兩個人頭落地,隻是黑衣白麵人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


    與楚昊宇對視片刻,黑衣白麵人終是開了口,嘶啞著聲音說道:“這丫頭性烈,被我們抓到時候自封七竅六識,這是魔教秘法,我們也解不得。”話到最後,黑衣蒙麵人起身走到一側,似乎在示意楚昊宇去取人。


    沉默片刻,楚昊宇終是點點頭,立即有侍衛走上前去連車帶人帶了回來。起身握著蘇青青的手掌,楚昊宇仔細替她檢查經脈,看看是否被天刺逆賊下了禁製,而就在此刻,黑衣白麵人桀桀說道:“老夫雖不懂這魔教秘法,卻也知道七竅六識不可久閉,特意去請公子帶著丫頭回京救治,奈何公子不願意,還將人給扣了,現在,該放了吧?”


    楚昊宇檢查片刻沒能察覺到異常,終是點點頭,見此,四名侍衛才將兵器收了起來,其中一人運指如飛點在兵戟和韓昭遠的大穴之上,解開了兩人的禁製,隻是長時間不曾活動身軀,兩人調息片刻才起身走下馬車。


    望著楚昊宇,二統領兵戟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還能脫離天衛的掌控,臉上露出一抹異色,沉默片刻衝楚昊宇說道:“公子真性情,老夫佩服,告辭。”說到這裏稍頓,兵戟直直盯著楚昊宇說道:“想來我們還有再見之日。”說完之後兵戟轉身就走,與黑衣白麵人和韓昭遠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此刻,數名黑影人悄無聲息的現出身影,其中一人更是張口問道:“公子,就這麽任由他們離開?”


    楚昊宇輕點腦袋,道:“本公子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食言,何況,本公子信不過影子,他又何嚐信得過本王?走。”話到最後,楚昊宇抱起蘇青青飛奔離去。


    鶴鳴山莊,神醫李思翰早就等候多時,仔細替蘇青青把過脈,神色凝重的說道:“蘇姑娘並無大礙,然七竅六識封閉時日過長,怕是胎中孩子保不住了。”


    頓時,楚昊宇臉色大變,眼中更爆射出兩道寒光,可隨即便暗淡下去。


    卷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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