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早就宵禁的齊安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獨不時響起的更夫上,讓這黑夜越發深沉。將軍府,這裏原本是齊安指揮使的府邸,而等魏江濤入城,這裏便成了他的將軍府,整個府邸被他的侍衛層層保護起來。這數百侍衛大都是他帶出來的子弟兵,雖然不解自家將軍為何會反叛,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服從。


    親手導致齊安之敗,魏江濤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大楚的眼中釘,所以一直很小心,出入都有大量的侍衛隨行,每晚更是住不同的宅院,生恐遭到大楚的暗殺,可即便如此,有時候他還是會被噩夢驚醒,而但凡有點動靜,便能將他驚醒。


    半睡半醒間,突然聽到屋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魏江濤立即坐了起來,眼中爆射出兩道寒光,神色也有些陰沉,沉聲喝道:“進來。”


    當魏江濤的話落下,他的侍衛首領魏正海立即走了進來。魏正海乃是魏江濤的族兄,極得魏江濤信任,也是這個緣由,才敢直接推門走進來,何況事情緊急。抱拳衝魏江濤行了一禮,魏正海張口說道:“將軍,黃偏將在大營內被摘了腦袋。”


    雖然判離大楚,三統領三兔也封了黃偉做大將軍,魏正海還是習慣性的稱呼黃偉為偏將,隻是此刻,魏江濤根本無心這些小事,圓睜的雙眼露出震驚神色,甚至有些害怕,脫口叫道:“什麽?”


    魏正海張口答道:“齊安大營剛剛傳來消息,黃偏將在大帳內遇刺身亡,腦袋被掛在大營門口。守衛沒有發現任何動靜,隻找到了這張紙條。”話到最後,魏正海將一張白紙遞了過去,白紙上僅有一個字,殺,鮮豔似血,或許,本就是鮮血寫成。


    盯著鮮豔的殺字,魏江濤能夠感受到一股殺機,心底更是生出一股寒意。他本是暗影中人,年幼時候就奉命加入大楚軍伍,三十年的隱忍,也讓他從一個小兵變成正四品的淮南道副指揮使,因此,他再清楚不過大楚的昌盛,也知道這次叛亂隻是曇花一現對他來說更是一條不歸路,可他沒得選擇。現在,望著這個血紅殺字,魏江濤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而且,他更知道楚家天衛出手了。


    雖然驚恐,可終是久經世事很快就回過神來,沉聲問道:“齊安大營怎麽樣?”


    魏正海立即答道:“亂成一團。”說到這裏頗為複雜的望了族弟魏江濤一眼,魏正海接著又道:“尤其淮南尉的老將。”


    這刻,魏江濤知道自己不得不去齊安大營,不然說不定要生出什麽亂子。深吸一口氣,魏江濤張口喝道:“備馬。”


    魏正海並沒有動彈,而是望著魏江濤說道:“將軍,說不得敵人已經設好陷阱就等將軍你出府。”


    魏江濤何嚐想不到這點,可是他有得選擇嗎?搖搖頭,魏江濤已站了起來,再次說道:“備馬。”


    魏正海看到魏江濤眼中的無奈,隻能抱拳說道:“那好,將軍稍等片刻。”話到最後,魏正海轉身離去,他必須做好萬全準備保證魏江濤的安全,隻是這次,他真想多了,七王爺楚昊宇隻是要讓魏江濤恐懼而已,讓齊安恐懼。


    當魏江濤有驚無險的趕到齊安大營,便看到了心腹大將黃偉的人頭,而望著他至死都不能閉合的眼睛,魏江濤能夠清晰感覺到他的震驚和惶恐。根本不必想,魏江濤也知道這是楚家天衛的手筆,知道七王爺出手了,而且,魏江濤可不認為七王爺會就此住手。


    沉默片刻,魏江濤揮手說道:“將黃將軍厚葬。”看侍衛將黃偉的人頭拿走,魏江濤將目光放在眾將身上。這些將領,大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都來自淮南尉,本就對反叛這種事情耿耿於懷,現在看黃偉身首異處,臉上大都有著掩飾不住的懼意,生恐七王爺的屠刀落在自己頭上,不少人甚至生出了退意。


    魏江濤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裏,心底也是一聲歎息,然而神色沒有任何變化,沉聲說道:“想黃將軍一代驍將,沒能戰死沙場卻死在宵小之輩手中,當真可恨。徐將軍,今晚由你值守,真沒有發現任何異動?”


    不同於其他將領害怕,身材高大相貌醜陋滿臉絡腮胡的徐宏烈則冷眼望著這一切。徐宏烈也是沙場猛將,隻是性格魯莽暴虐一直得不到升遷從而對大楚怨恨在心,輕易就被魏江濤拉了過來,尤其被許與大將軍一職並掌控一營人馬後,一直是洋洋自得。


    聽到魏江濤的問話,徐宏烈立即答道:“啟稟將軍,申時一刻守衛巡防時候發現大門口守衛盡數被殺,黃將軍的腦袋則懸掛在大門上,末將得到消息後立即趕往大帳,護殿侍衛卻攔下本將說黃將軍正在休息,不讓任何人打擾。最後,末將再三喊叫沒能得到回複,便硬闖了進去,發現黃將軍被割了腦袋。”話到這裏,徐宏烈單膝跪地拜道:“末將失職,請大將軍責罰。”


    魏江濤並沒有答他而是陷入沉思,照徐宏烈所說侍衛根本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而能夠在大軍之中悄無聲息潛入一軍主帳,絕對是絕頂高手,甚至有內鬼幫助。想到內鬼,魏江濤眼中猛然爆射出兩道寒光,他們能夠叛離大楚,何嚐不能夠出賣自己向大楚祈命?想到這裏,魏江濤又是一陣憤怒,而更讓他惱怒的是,自己沒有證據不能指責任何人,不然就是自亂軍心。


    深吸一口氣,徐宏烈盡可能的壓下自己的憤怒,大喝道:“起來吧,全營戒備,哼,本將就在這裏等著,看看宵小之輩可敢現身。”


    “將軍大度,末將感激不盡。”再次一拜,徐宏烈才站起身來,而後不忘拍馬屁的說道:“將軍神勇,自然無懼宵小之輩,末將甘願效犬馬之勞。”


    聽徐宏烈如此說來,即便不少人不恥他的為人,可眾將還是躬身拜道:“末將願效犬馬之勞。”


    掃過眾將一眼,魏江濤重重點了點頭,道:“諸位都有此忠心,本將甚是欣慰,等大敗楚軍,本將軍一定給諸位一世富貴。”


    雖然知道魏江濤的承諾隻是鏡水花月,可眾將紛紛躬身拜道:“謝過大將軍。”


    望著躬身應諾的眾將,聽著他們的拜謝聲,魏江濤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真成了大將軍成了無敵統帥,冷峻的臉龐上露出一絲得意,可恰在此刻大營內響起急促的叫喊聲,道:“急報、急報!”


    聽到急報二字,魏江濤瞬間清醒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狠色。他如何不知楚昊宇又出手了,隻是這次,又是誰被殺?


    在眾將的注視下,一兵卒大步走了進來,躬身拜道:“啟稟將軍,大將軍府著火。”


    這次雖沒有死人,然而燒了大將軍府,這就是活生生在打魏江濤的臉了。頓時,魏江濤臉色鐵青,抬手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發出一聲巨響,大喝道:“欺人太甚,準備兵馬,殺回將軍府。”


    聽聞有仗打,徐宏烈細長的眼中頓冒出光芒,一臉興奮的叫道:“末將得令。”話到最後,徐宏烈一溜煙跑了出去,生恐魏江濤反悔。


    徐宏烈尚且擔心魏江濤反悔,更不要說眾將,他們再清楚不過七王爺這是在故意激怒魏江濤,可是麵對盛怒的魏江濤,誰又敢勸他?或許,他的心腹黃偉可以,可惜黃偉已經身首異處。這刻,不少人都在想,先斬殺黃偉,再火燒將軍府,是不是故意激怒魏江濤,讓齊安大營自亂陣腳?


    望著怒火中燒的魏江濤,魏正陽猶豫片刻終是站了出來,抱拳拜道:“將軍,不可。”魏正陽跟隨魏江濤多年對他熟悉異常,根本不容他開口就直接說道:“將軍,楚軍故意燒掉將軍府,就在逼將軍自亂陣腳,萬萬不能隨了他們的意啊!”


    魏江濤剛才不過是怒極攻心才要殺回將軍府,根本不必魏正陽相勸也能知道這是在自亂陣腳,可他身為大將軍,剛發下的命令就收回,臉麵何在?冷眼盯著魏正陽,魏江濤沉聲說道:“那你說本將該如何辦?任由楚賊燒了將軍府?哼,現在是將軍府,說不得一會就是張府李府,甚至是都督府。”


    魏正陽知道魏江濤這是在找台階下了,沉聲說道:“將軍,楚賊故意放火就是要我們自亂陣腳,所以,隻要我們守好大營和城門,以靜製動,那群賊子不亂自潰,而且,楚賊肆意在城內作亂,末將不相信都督府沒有動靜。”


    聽到魏正陽的話,魏江濤眼中猛然閃過一道光芒,天刺與天衛明爭暗鬥幾十年,再清楚不過彼此的手段,用天刺來對付天衛,還真是妙計啊!想到這裏,魏江濤大喝道:“大營戒備,萬萬不可再出亂子。備馬,都督府。”話到最後,魏江濤抬步就走,隻是未等他走出大帳,一臉興奮的徐宏烈跑了進來,大叫道:“將軍,已經點齊兵馬,就等將軍你下令了。”


    魏江濤剛找好台階下來,現在看徐宏烈又要將他捧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怒容,沉聲說道:“既然點齊兵馬,就先操練吧,本將還有要事,告辭。”


    徐宏烈看到了魏江濤眼中的不耐,臉上的興奮瞬間不見反而一臉陰沉,盯著魏江濤的背影,眼中更是閃過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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