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楚昊然突然笑了起來,道:“就如小七所言,由老三來巡視三軍,也該讓他出去走走了。”說到這裏稍頓,楚昊然似笑非笑的盯著楚昊宇說道:“小七,你怎麽會答應沈澶,調王絳碩入淮南道?”


    撇撇嘴,楚昊宇張口說道:“沈大人初入京城做宰相,買個人情給他,以後見麵好說話。”


    對於楚昊宇這個回答,楚昊然先是一愣,隨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笑道:“你啊!”拉長的聲音中,楚昊然一口酒飲下已恢複了平靜,從容說道:“江南之行,江南、淮南兩道徹底落入朝廷,不過朕還需要賢才執掌這兩道。李懷仁頗有才幹為人圓滑,沒了掣肘足矣掌控大局,至於江南道,朕調徐柯入平江,同時調常州太守入戶部任左侍郎。”


    根本不必想,楚昊宇也能知道這常州太守乃是沈澶的心腹,怕也與江南氏族有極深的關係,隻是看楚昊宇似不怎麽關心這些,楚昊然便岔開話說道:“江南之行,小七你算是給大哥解決了大忙,來,再陪大哥喝一杯。”


    端起酒杯,楚昊宇卻是張口說道:“大哥此言差矣,我楚家的江山,小七本就當為國做些什麽。這杯酒,小七敬大哥。”


    哈哈笑了聲,楚昊然望向楚昊宇的目光有著掩飾不住的慈祥,道:“小七的酒,大哥怎麽都要喝。來,幹了。”一口飲下杯中酒,楚昊然似想起什麽搖頭笑了聲,緩聲說道:“咱們兄弟七個,大哥是長子長孫,父皇對大哥隻有嚴沒有慈,自五歲起,早上卯時起床練武一個時辰,吃過早飯隨陽明先生讀經史子集,下午跟隨方伯伯學習兵法軍略,晚上還要學習六藝,每日都給排得滿滿的一點空閑都沒有。”


    說到這裏,楚昊然神情有些恍惚,搖頭說道:“那時候大哥也隻是個小孩,受不了這種安排找父皇理論,父皇看了我半天,也不回答我而是帶著我出了府。其時天下為世家割據,趙王朝已是飄飄欲墜,漠北諸族趁機犯我邊疆是無惡不作,天府郡在我楚家的治理下還算富裕,引來無數流民。父皇帶著大哥跟隨流民走了三天,這三天,有人死於饑餓,有人死於寒冷,有人死於爭鬥,而他們爭鬥的,也不過半個饅頭,不過小七,大哥看到那個半天饅頭時候,也想去搶,三天,整整三天,大哥一口水都沒喝到。”


    望著大哥楚昊然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楚昊宇心底一聲歎息,大哥身為帝王看似榮耀,然為此所付出的絕不是常人所能夠想象的。


    自嘲似的笑了聲,楚昊然接著說道:“返回家族後,大哥再沒有任何怨言,每日修文習武,期望有朝一日率領大軍祛除韃子,讓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再無人餓死。整整十年,十年都是這麽過的,即便逢年過節,也從未斷過。十六歲那天,父皇問我,苦嗎?我回答說,苦,但是孩兒熬過來了。父皇又問我,你辛苦十年為了什麽,驅除韃子壯我山河,使我百姓安居樂業。父皇當時很高興,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個更苦更難,要兩個十年三個十年甚至一輩子,你真要做?我回答父皇說,此生無悔。”


    “此生無悔!”自語聲中,楚昊宇輕歎了口氣,道:“好一個此生無悔,大哥,小七敬你,也敬父皇。”


    端起酒杯飲下杯中酒,楚昊然笑望著楚昊宇說道:“父皇大才,尤其用人識人育人,大哥自愧不如。老二天資隻是一般,父皇卻能夠因材施教,還記得老二年少練劍時候,父皇令他早中晚各劈木樁千下……”看楚昊宇眉頭皺了下似有些不敢相信,楚昊然笑道:“父皇就是教了老二這個笨法子,起初,老二每天要劈上百擔柴,我楚家偌大的府院用的都是老二劈出來。劈了三年,老二每日遞減,十年後,一天一根木頭也就夠了。”


    聽到此處,楚昊宇已沉默下去,以他現在的武道修為是收發由心,但是連劈千劍,他也不能保證劍劍落在一處,而二哥在弱冠之年做到,確讓人歎服,而楚昊然接著說道:“再後來,三天一根、十天一根,一月一根,等老二花一年時間劈開一根木頭,父皇說老二劍法已經入門,可以出去曆練了。然後,老二一人一劍行走江湖五年闖下不弱的名頭,等他回到家中,父皇接了他一劍,說他劍法已經小成算是得劍,想要大成需要忘劍,命老二加入軍中做個小兵不得施展武功,什麽時候忘記武功什麽時候離開。”


    說到這裏稍頓,楚昊然發出一聲輕笑,道:“練劍二十年,劍已經成為老二身體的一部分,已經是一種本能,想要忘記何等困難,老二花了數年才完全忘記自己是個武者,隻是一個小兵。此時,老二的武功算得上大成。父皇幫老二打下的根基,讓他在不惑之年突破先天,而後僅用數年便成就天人境高手,速度之快,也隻有小七你這怪胎能夠與之相比。”


    嘿嘿笑了聲,楚昊宇接口說道:“還不是父皇教導有方,不然小七哪能有今日的成就?”


    楚昊然點點頭,接著剛才說道:“老三打小就粗壯看去三大五粗,既不像父皇也不像母後,為此母後沒少笑老三,而且老三小時候有些渾,一根筋,父皇便培養他做沙場驍將,後來老三多為衝鋒大將,且為人豪爽仗義,在軍中人緣極好。二十年沙場征戰,將老三打造成一柄鋒利長矛,後來父皇命他組建了越騎尉,我楚家最鋒利的長矛,一舉踏平漠北。”


    話到此處,楚昊然卻是沉默下來,眼中更是露出複雜神色,好半天過去自飲一杯酒才張口說道:“至於老四,老四自幼聰慧,少年便熟讀經史子集,且能夠舉一反三極得父皇喜愛,後來老四似猜到了父皇所憂,主動加入軍伍拜方大帥為師終成無敵統帥,神武尉、神機尉、神策尉,我大楚最精銳的三支大軍,神策尉便是老四一手創立。”說到這裏望著楚昊宇,楚昊然張口問道:“小七,大哥知道你突破先天與老四有關,可是在心裏責怪大哥?”


    與大哥楚昊然對視片刻,楚昊宇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口說道:“當時怪,怪大哥,也怪四哥,不過現在,早就不怪了。”說到這裏稍頓了下,楚昊宇發出一聲輕笑,接著又道:“其實,四哥也沒有怪過大哥。”


    聽楚昊宇說完,楚昊然沉默片刻灌下一杯酒,自嘲似的笑道:“也確實沒什麽好怪的,天下如此,江山如此。”又是一杯酒飲下,楚昊然很快就回過神來,再次變成那個慈祥的大哥,繼續說道:“至於老五和老六,當時天下戰事正酣父皇每日忙碌不休,也就任他們兩人自行發展。老五喜歡權謀之術,後來拜在父皇心腹謀士劉信門下,小七你應該還不知道,劉信乃聖教法門長老。”


    猛然聽到此消息,楚昊宇還真有些吃驚,隻是很快就笑了起來,道:“怪不得五哥與聖教交好呢,不過,小七最佩服的還是六哥那一雙手,簡直是出神入化,要是他選擇武道,說不得也是天人境高手了。”


    哈哈笑了聲,楚昊然接口說道:“也虧得你小子這些年改了性子,不然,大家夥還真有些怕見你了。咱們兄弟七個,你出生時候天下初定,父皇更是因你悟得大道一舉突破宗師境,對你隻有慈沒有嚴,而且父皇似早看透你小子調皮不肯好好習武,便在你年幼時候消耗數年功力給你洗髓伐毛為你武道一途築基,你小子能夠有今日的武道修為,很大程度上都得意父皇的寵愛。”


    楚昊宇嘿嘿笑了聲沒有接口,而楚昊然則繼續說道:“母後寵愛你小子,固然是你最小且與母後有幾分相似,也因為這深宮內院中,能夠讓母後開心的事情已經不多了。父皇母後的寵愛,養成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帶著元博、元敬調皮搗蛋鬧的皇宮不得安生,而且每次闖禍以後,父皇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舍不得責罰你小子,小七你受到的寵愛,眾兄弟可都嫉妒的很。”


    看大哥楚昊然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楚昊宇急忙張口說道:“父皇母後不同樣愛極大哥你,隻是表現方法不同而已,父皇將大哥你培養成千古明君,所以母後心痛也不敢言,我可是聽福伯講過,看大哥你每日忙碌不休,母後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候去看你,每次都會流淚不止。”


    這次,楚昊然並沒有立即接口,沉默片刻發出一聲輕歎,道:“大哥知道,每次母後來看我都知道,有時候母後還會說好多好多話,可是朕不敢接口,大哥怕控製不住會哭出來,所以,大哥隻能忍著。就像現在,明明知道母後已是油盡燈枯,心裏痛的要命,也要忍住所有情緒,而且,”拉長的聲音中,楚昊然臉上露出一絲傷感,一絲無奈,道:“元博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令人堪憂。”


    瞬間,楚昊宇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盯了大哥楚昊然片刻張口卻不知能說什麽,隻有端起酒杯大大灌了口。此刻,楚昊然繼續說道:“小七,你是母後的開心果,這些時日,多陪陪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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