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字一句的詰問,讓祈豐年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周氏這件事,在場的人當中,也就是他最沒有發言權,媳婦兒一輩子為他操勞為他生兒育女,可她死了,他卻不能保住她入祖墳的資格,甚至於這些年,木碑被人屢屢毀倒,他都無能揪出這背後的黑手,現在,九月揪出來了,他居然還想著就此放過……他有什麽資格?


    祈豐年咬了咬牙,歎著氣退後了幾步,黯然離開。


    看到他走了,祈康年和祈瑞年兩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跟隨祈豐年,沒一會兒,餘下的人除了村長,便都是祈家的小輩們。


    婦人看著祈豐年的背影,忽的咯咯的笑了,兩行濁淚卻滾滾而下,臉上的五根紅紅的手印觸目驚心。


    祈望等人麵麵相覷。


    許久之後,婦人收回了目光,斂了笑緊盯住了九月,她的眼中出現片刻的恍惚。


    “說,你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九月見狀,心裏掠過些許不忍,語氣也緩和了些,她一向不是激進的人,方才卻莫名的火起打了人一巴掌,現在平靜下來,自然也能理智對待了。


    “周玲枝啊周玲枝,我們較勁了一輩子,可到了,我還是輸給你了。”婦人不理她,徑自抬頭望天,喃喃的說著,“我生了兒子又能怎麽樣……兒子不要我了,你呢,死了死了,還能有這樣一個女兒為你出頭……為你爭……”


    “九月侄女,來,來。”村長見狀,連連歎氣,招手把九月喊到一邊,語重心長的低聲勸道,“九月侄女,我和你爹也是多年的老兄弟了,所以。伯伯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可得往心裏記啊。”


    “村長伯,您說。”九月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麽,當下點了點頭。


    “你娘已經不在了,當年的事,也不用去翻它,翻出來隻會糗了活著的人,你說對不?”村長看了看她的臉色,說的有些小心翼翼,他是看出來了。豐年這個女兒可不像別的幾位,她可是說得出做得到的,這事兒真要是較起真來,說不定要傷到幾家人的情麵呢。


    九月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她呢,叫葛玉娥,是你三姐的婆家姑姑,雖然葛家人也不待見這葛玉娥,可到底是他們家人,鬧大了。葛家沒了麵子,你三姐的日子隻怕更不好過了,除此,還有你爹這老臉……”村長沒有往下說。隻是歎了口氣,拍了拍九月的肩,“你是個聰慧的孩子,自個兒好好琢磨琢磨,盡量把事情化到最小吧。”


    九月斂了眸,微微點頭,心裏越發好奇這葛玉娥和她爹娘之間的糾葛,她想假扮公子采桃花。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糾葛讓這葛玉娥變成這樣?


    “行了。我還有事兒,先回了。”村長釋然,“有什麽事。隨時來找我。”


    “謝謝村長伯。”九月沒有攔他,有些事,她希望弄清楚了再下決定。


    “九妹,放了她吧。”村長走後,祈望走了過來,拉著九月輕聲說道,“就當為了三姐。”


    又是為了三姐,難道這葛家人這麽難纏?九月皺了皺眉。


    “她那個兒子,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爹的兒子呢?萬一是,豈不是傷了爹……”祈望想了想,又悄聲說了一句,可眼瞅到九月的臉忽的一沉,她便停住了,心裏有些不安,她到底不如八妹和九妹的關係,說這些,九妹會不會不高興?


    “五姐,我自有分寸。”九月淡淡的應了一句,“就算要放人,也得弄清楚她為什麽要這樣做,以後還要不要這樣做,不然,娘以後還如何安生?”


    祈望臉上一紅,連連點頭。


    “可想好要說了?”九月回到葛玉娥麵前,淡淡的問。


    “#$%$$……”葛玉娥直直的看著她傻笑,口中念念有詞。


    “……”九月皺眉,怎麽又開始了?


    “她就是這樣的,時好時壞。”祈望歎氣。


    “十九妹,這事兒和她說沒用,我看,還是把她交給葛家的人,讓他們自己看好她,要再有下次,就直接找葛家的人理論去。”祈稻也皺著眉,他比較沉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樣處理最好,不然,與一個瘋婆子哪糾纏得清?


    “葛玉娥,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並且保證以後再不會這樣,我就放了你。”九月看了看他們,站在葛玉娥麵前盯著她問道。


    “&%$$%$#……”葛玉娥還是那樣子,嘰嘰咕咕的不知道說什麽。


    “你們想幹什麽?!”這時,後麵路上衝過來一個年輕人,到了前麵狠狠的推開了祈稷等人,撞開了九月,撲到葛玉娥身邊,連拉帶拽的解去了藤條。


    祈稷等人被推到了邊上險些摔倒,而九月則直接跌坐在地上,她下意識的一撐手,手掌被一塊尖石壓到,頓時紮破了手。


    “石娃子,你娘的幹什麽?”祈稷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去拉開了那年輕人,瞪著他罵道,“你找死是吧?”


    祈望站的稍後麵些,沒被推到,這時也是嚇了一跳,趕緊去扶起九月。


    九月看了看自己的手傷,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血……血!”葛玉娥的目光卻一下子轉了回來,驚叫了起來,掙紮開了已經鬆開的藤條衝了過來,雙手緊緊抓住九月受傷的手,口中連連低語道,“玲枝不怕,玲枝不怕,姐姐幫你包起來,姐姐幫你包起來……包起來。”說罷,騰出一隻手在自己衣擺處摸索,越摸越急,越急越是念念有詞。


    九月和祈望互相看了一眼,都被葛玉娥的話給驚到了,這葛玉娥和她們的娘姐妹相稱?


    而祈稷等人也更是驚詫,祈稷和那年輕人互相揪著衣領側著頭愣愣的看著葛玉娥。


    “娘,你幹嘛呢?”年輕人率先反應過來,鬆了手,掰開了祈稷的手,快步到了葛玉娥身邊。


    居然是葛玉娥的兒子孽寵:一品傲妃全文閱讀!九月不由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番,還真別說。他眉目間還有那身形,倒是和祈豐年有那麽一點兒相像。


    這時,九月手上一緊,她回過神來,低頭一看,葛玉娥不知從哪裏撕出一條布條,正溫柔的幫她包紮,口中還在念叨:“玲枝不怕,很快就好了,不疼了哦。姐姐幫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說罷,還真在湊到九月手邊吹了起來。


    “姐姐既然這樣心疼玲枝,為什麽還要毀玲枝的碑?為什麽還想讓玲枝不得安寧?”九月盯著她。順著她的話輕輕的問道。


    “他們不給玲枝入祖墳,他們不給玲枝刻名……”葛玉娥說著,臉上變得忿忿起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祈望一直注意著葛玉娥,這會兒見她又恍惚起來,嚇了一跳。忙伸手把九月拉後了兩步,快速幫著包起傷口。


    “娘,你在幹什麽?”年輕人瞪了九月一眼,拉住了葛玉娥。不悅的問道。


    “石娃子,我來告訴你怎麽回事吧,你娘毀了我大伯娘的碑,還不隻一次,被我家十九妹親眼看到了,你說吧,這事兒怎麽處理?”祈稻見葛玉娥顛三倒四的夾雜不清,而後麵似乎還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歎了口氣。上前指著那墳,“你自己看看。”


    石娃子看向那邊,果然。周氏的墳前倒著一塊木碑,前麵還有個深深的坑,泥土一片淩亂,便知道祈稻沒有騙他,當下黯然低頭,鬆開了葛玉娥,走到那墓前跪下,連磕了三個頭,又把那木碑重新豎起,埋上土,壓上石頭。


    誰知,葛玉娥見了,直愣愣的盯了一會兒,衝上去推開了他,雙手連拉帶拔把那木碑又給弄了出來,一邊還衝著他又打又扯:“誰讓你立的,誰讓你立的,沒名字的誰讓你立的……”


    九月心裏忽的有所了悟,沒名的不能立?


    “娘!”石娃子見葛玉娥這樣,臉漲得通紅通紅,他之前都是縮著身子由她拉扯,實在受不了才抓住她的雙手大吼了一聲,“你醒醒!我是石娃啊!你醒醒好不好?!”


    “石娃子……”葛玉娥愣了一下,隨即高興的捧著石娃子的臉,又拍又摸的笑道,“兒子回來了呀,兒子,我告訴你哦,你是我生的,我生的,她……”說著指了指自己又突然指向了九月,嘿嘿的笑道,“她的命,也是我給的,我給的呢,你信不信?信不信啊?啊?”


    這話說的……石娃子看了看九月,有些尷尬:“娘,我信,信,咱們回家吧,我剛回來,肚子餓著哩。”


    “好,好,我兒子餓了,餓了……”葛玉娥看著他眉開眼笑,嘰嘰咕咕的走了。


    “哎!”祈稷不滿的看著石娃子,欲要攔下。


    “讓她走吧。”九月對祈稷搖了搖頭,她想,她已知道葛玉娥為何要毀那木碑的原因了。


    聽到這話,石娃子有些驚訝,經過她麵前時抬眼看了一眼。


    “再有下次,絕不姑息。”九月淡淡的迎視他,話帶堅定。


    石娃子深深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手,點了點頭,扶著葛玉娥走了。


    她的命也是我給的……什麽意思?九月盯著葛玉娥的背影,皺了皺眉,方才葛玉娥顛三倒四的那一番話,已經透露了許多信息,葛玉娥和周玲枝兩小無猜的情誼,她們倆和祈豐年之間的糾葛,兩人之間的較勁,還有隱隱間,葛玉娥為周玲枝的那點兒不平,這些她都能理解得透,可是,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她的命也是葛玉娥給的?一個人的命難道不是父母給的?她出生時帶著記憶而來,她明晃晃的記得那時可是有臍帶連著的,所以,她很肯定她的親娘就是周玲枝,有這葛玉娥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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