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在廚房一番尋找,沒一會兒,還真在角落尋到了一個小小的酒壇子,打開了聞了聞,酒氣衝鼻,她心裏一喜,忙尋了一個大碗倒了出來,卻隻有半碗。


    “九妹,你做什麽呢?那可是三叔的寶貝,堂哥他們都不能碰呢。”祈喜聞到氣味,伸出頭來瞧了瞧,見九月倒了一碗白酒,忙壓低了聲音說道。


    “消毒用。”九月隨手就把水裏泡著的剪刀扔進了碗裏。


    這時,祈瑞年聞著味兒撩開了布簾伸頭進來:“誰……侄女,你也愛喝白的?”看到是九月拿出了他的寶貝,祈瑞年的火氣頓時壓了下去,笑著問道。


    “三叔,這是泡剪子用的。”九月直接說道。


    “啥?!”祈瑞年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寶貝的白酒居然給她用來泡剪子了?


    “剪子上生了鏽,光用沸水是消不幹淨的,用白酒泡過才好用。”九月可不希望糾纏消毒問題解釋半天,便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等明兒,我賠你一壇。”


    “成,用吧用吧。”祈瑞年本要發作,聽到九月這一句,頓時高興了起來,縮回頭又回外屋去了,糟蹋了小半碗能換一整壇,嘿嘿,他巴不得她可勁兒的糟蹋呢。


    “九妹,你賠他做什麽?那是他家的孫兒。”祈喜看不慣,嘀咕了一句。


    “女人生孩子,是個劫,馬虎不得,還是讓他安靜些,免得又生出事端來。”九月笑笑,沒在意,這酒聞著烈,卻沒有上好白酒的香醇味兒,賠一壇也不過幾十文錢的事兒,就當是送給祈稷了吧,對這個堂哥。九月還是很舍得的。


    祈喜聽著也覺有道理,便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很快,熱水燒開了兩鍋,九月那麽兩個幹淨的木桶。舀了水送出去。這邊祈喜再接著加水燒。


    “十九妹,我來。”祈稷也吃不下,看到九月提著兩個桶出來。立馬就跳了起來,衝過來接了木桶。


    九月便又轉回廚房接著送了一桶,順著尋到了祈稷的屋門口,他手中的水已經被提了進去,人卻被擋在了門外。


    生孩子的屋,男子進不得,未婚的姑娘也進不得,於是,九月也等在了外麵。


    還沒來得及安慰祈稷幾句。隻聽裏麵一聲低低的驚呼:“糟……”


    糟什麽?祈稷和九月麵麵相覷,隻聽到錢來娣一聲比一聲還要慘的呼痛聲,看不見裏麵是個什麽情況,這乍聽之下,祈稷的臉都白了,顫聲問道:“娘。出什麽事了?”


    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張小棗手上染了血,臉色慘白的出現,聲音裏有隱隱有些顫意:“娃的一隻腳先下來了……”


    嘶~~難產!九月頓時懵了。這個時代,順產都危險,更何況是難產……


    錢來娣和孩子隻怕都危險了!


    “娃的腳先下來怎麽了?”祈稷卻是不懂,他納悶的看著張小棗問道。


    張小棗嚅了嚅唇,看了看九月,這位妹子還沒出閣呢,說這些會不會嚇著她?


    “十堂哥,先別問了。”九月立即說道,“小虎和阿德去找文大夫了,現在還沒回來,你快些找人一起去後山找,文大夫醫術了得,讓他來,嫂子和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十九妹,你是說……你嫂子有事兒?”祈稷瞪大了眼,傻傻的問。


    “我沒這麽說,你快去找人,要快。”九月見他有些怔忡,顧不得別的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臂,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十堂哥,你記住,嫂子一定不會有事,隻要你能找到文大夫,就一定不會有事。”


    祈稷興許是被她的鎮定給感染,目光漸漸清明起來,衝九月和張小棗說道:“我現在就去,這兒……麻煩你們了。”


    “快去吧。”張小棗點頭,目光在九月身上轉了轉,這是她頭一次真正見識到這位小姑的本事,顯然,這位小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怎麽回事,也明白此時的情況。


    祈稷轉身奔了出去,到了堂屋向在坐的工匠們祈求幫助,那些漢子跟著祈稷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受到祈稷不少照顧,又拿著九月的工錢,一聽祈稷家的可能難產,立即放下了手裏的碗筷,紛紛起身跟了出去。


    最後隻剩下祈瑞年一個醉眼朦朧的看著他們出門:“咦?你們怎麽就走了?接著喝啊!”


    “爹,要出事了,你還喝?!”祈黍取了蓑衣回來,就看到祈瑞年這副模樣,不由暴吼了一聲,也衝了出去,他得去找大堂哥幫忙,後山不大,可找個人也不容易,這個時候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早些找到就早點兒避免禍事。


    祈瑞年被吼得打了個哆嗦,似乎酒也醒了幾分,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在門邊摸到了一把傘撐著,也走了出去,隻不過,他出了門,被風雨一激,腦子又變得有些糊塗起來,腳步順勢一拐就去了祈豐年那兒,進了門,還大著舌頭說道:“大哥,我來看爹……爹來了。”


    “你又喝酒?”祈豐年現在已經戒了酒,看到祈瑞年這樣不由皺眉,卻也無奈,自己以前可不就是這個樣子?自己這兩個弟弟雖說貪小便宜些,卻也沒有真正的不管他,於是,心下一軟,就扯著祈瑞年進了堂屋。


    “喝……不多。”祈瑞年把傘往地上一扔,就搭著祈豐年的肩說道,“剛喝呢,他們就……跑了,說是……呃……娃的腳先下……下來了,要找……找文大夫……救……救人。”


    “什麽?!”祈豐年吃了一驚,“阿稷家的難產了?”


    “不……不知道。”祈瑞年翻著白眼結巴著說道,“爹呢,我要找爹……”


    “你!”祈豐年怒了,咬了咬牙正要訓他一頓,便見祈瑞年腦袋一歪整個人都靠在了他身上,接著呼聲大起,他的怒斥頓時卡住了,瞪著祈瑞年半晌,最後都化作無奈的一歎。架著這個醉熏熏的二弟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這酒氣,哪能往老爺子屋子帶?


    安頓好祈瑞年,祈豐年又去祈老頭屋裏看了看,檢查過了老人的衣褲。確定沒有不妥。才在床邊坐下來,看著老人的臉說道:“爹,阿稷的媳婦兒要生了。我過去看看,就回來哈。”


    祈老頭的眼皮子動了動,嘴巴嚅了嚅,經過文太醫這幾次的針炙,他的病已經穩定下來了,隻是眼睛卻一直沒睜開。


    不過,祈豐年看懂了,再次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門。


    而此時。九月正被餘四娘和錢母圍著。


    屋裏,錢來娣的聲音越來越弱,李大娘已經急得不行,餘阿花一直守在錢來娣身邊喊著:“來娣,不能睡,你要撐著點兒……”


    張小棗已經進進出出換了幾數盆血水。


    外麵。聞訊趕來幫忙的婦人已來了不少,屋裏屋外一片嘈雜。


    “來娣她小姑啊,求求你了,救救來娣吧。”錢母哭得眼淚鼻涕滿麵,整個人都滑到了地上抱著九月的一條腿又哭又喊。“我那苦命的來娣啊,打從生下來就沒享過一天福哇,她那天殺的爹嫌棄她呀,幾個弟弟、弟媳都是狠心人啊……我舍了老臉硬拚著才送的這催生禮哇,我兒要是有個好歹,我還怎麽活啊……”


    錢母哭功一流,抓人的手勁兒也不輕,九月幾次嚐試都沒能解救出她的腿,不由滿頭黑線,不過,她也聽出來了,錢來娣是家裏的長姐,唯一的女兒,卻被重男輕女的錢父嫌棄,弟弟、弟媳婦也都是那種不管她死活的主,倒是這錢母還記著有這個女兒,拚湊了這一擔催生禮過來,卻不料禮一到,錢來娣就發作了。


    九月知道,這隻是巧合,錢來娣的預產期本就超了,可在前世,預產期前後一周分娩都是正常的,所以,錢來娣現在的日子也是正常,可架不住古人迷信啊,催生飯一到,孩子就要出世了,要真出了事,對錢母的指責就不可避免,更何況,她那三嬸也不是省油的燈,到時候,親家變成仇家都可能,而錢母,更有可能裏外不是人……


    這些,自然與九月無關,隻不過,她初回到祈家,錢來娣是這些嫂子中頭一個對她表示善意的,那時,她還掛著災星名頭,還有祈稷,由始自終都態度鮮明的支持著她,這份情,她記得,所以,今天的事她不能不管。


    隻是,該怎麽做才能幫到錢來娣呢?九月沉吟著。


    看著九月沉默不語,錢母心都涼了,餘四娘也瞧著著急,她雖然埋怨錢母送的催生禮來得不是時候,可到底還算沒徹底糊塗,知道這會兒先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親親孫兒啊……


    “侄女,好侄女,你就救救你嫂子吧,嬸知道以前嬸這張嘴沒把門,得罪了你,你要怪就怪嬸吧,嬸也知道錯了,嬸這段日子不是一直誠心在改嗎?”餘四娘拉住了九月一隻手,放低了姿態求道,“阿稷可是幫了你不少忙的,這些日子,他連家都不顧了……”


    “三嬸,我沒說不管。”九月正巧聽到這一句,不由皺了眉。


    “沒有沒有,是沒有,是嬸又嘴碎了。”餘四娘連連點頭,還抽了自己的嘴一下,“隻要你能救下你侄兒,你以後讓我幹什麽都行。”


    “三嬸,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孫子?萬一是孫女呢?你也想重男輕女糟踐孫女嗎?”九月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是不是,孫兒孫女我一樣疼。”餘四娘的心裏突了一下,她怎麽就忘記了老太婆活著的時候對孫女是個什麽態度,要不是老太婆重孫子,老大家的也不會一個接一個的生了,最終還壞了身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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