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健怒了。


    他是誰?他是開國名帥李大將軍的後人。血管裏流著尊貴的貴族血液,衛千裏算什麽東西?一個獵戶的兒子。無論現在他多麽風光,始也改變不了他卑賤的出身。一個賤民的兒子,有什麽資格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昂?


    “我是李家的後人,李家人從來沒有未戰先降的習慣。”李維健雙目幾乎要瞪出血來:“你問我為什麽而戰?現在我告訴你,是為了李家的聲譽而戰。是為了貴族的尊嚴而戰。”


    衛千裏點了點頭,淡淡道:“你並沒有辱沒李家的尊嚴。是條漢子。”


    “衛千裏。李家後人,不能死在無名小卒手中,我要求和你單獨對戰。無論輸贏,希望你放過我這些親衛。”李維健平靜了下來,他已經為自己的命運選擇了歸宿,心裏反倒踏實了。


    “好。我成全你。”衛千裏將紫金錘放置於馬身的武器架之上,拔出馬刀。


    紫金錘殺傷力太強,衛千裏看得出李維健已是強弩之末,隻怕一錘就能把他轟得稀巴爛。開國名帥李將軍,是每個帝**人心目中的圖騰,名副其實的帝國第一名將,對於他的後人,衛千裏給予了某種程度上的尊重。


    不是尊重李維健,而是尊重他的先祖。


    見衛千裏收起紫金錘,李維健也不禁有些感激,至少,他可以留個全屍了。


    “殺。”李維健催動座下戰馬,揮舞長劍,向衛千裏衝去。


    衛千裏的白馬也急速啟動,閃電般迎了上去。二馬一錯蹬間,兩個人同時揮刃,沒有聽見金鐵交鳴的聲音,然後馬匹繼續往前飛奔。


    李維健收住了韁繩,回身麵對衛千裏。足足有一分鍾沒有說話。


    兩個人的交手的動作太快,大家都沒有看清楚究竟是誰輸誰贏。李維健的親兵就站在衛千裏的身後,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衛千裏刀尖上正往下滴著血。他的心髒瞬間沉了下去。


    李維健的脖子上,先是顯現了一條細細的紅線,鮮血飛快地向外溢出,隨著血流的衝擊,那條紅線越來越粗,越來越明顯,然後鮮血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猛然飆射而出。


    “噗通……”李維健轟然倒地,戰馬回身看了看他,仰天發出一聲悲鳴。


    “謝謝成全……”李維健嘴角居然掛著笑容。最起碼他在死前,維護了屬於李家的尊嚴,無論是為了什麽而戰,都不重要了。


    “不客氣。”衛千裏豎起馬刀,低頭行了一禮。這是戰場上對敵人的讚禮。李維健贏得了他的尊重。


    他死了,離去的時候很平靜,也很祥和。他本可以苟且偷生,卻主動選擇了死亡。


    “將軍。”二十幾名親衛連滾帶爬地趕到了李維健身邊,一時間哭聲震天。


    他們敗了,號稱帝都第二精銳的王城近衛軍,被衛千裏的暴風軍團幾個時辰之內徹底打垮。


    通往皇城的最後一道屏障已經消除,北方野戰軍團的鐵騎,很快就可以踏到皇城之下。


    忠親王目睹李克的軍隊被藍盾騎士們逐一消滅,還在猶豫要不要派遣自己的萬人騎兵隊上前幫忙,他還有顧慮啊。皇城之內,還雪藏著兩萬多金羽騎士呢,如果他的騎兵隊現在參與圍攻藍盾騎士,金羽騎士從裏麵衝出來,他們豈不就腹背受敵了?


    之所以一直穩坐釣魚台,除了保存實力的考量,還有對整體戰局的掌控呢。


    城樓上的聖皇搖了搖頭,歎道:“我這個五弟,心胸格局實在狹窄了點。保存實力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了,首先要闖過目前這一關才行。”


    宋立若有深意地說道:“無論他怎麽選擇,也闖不過這一關吧?陛下運籌帷幄,早已經一切算計得清清楚楚,他哪裏有便宜可占呢?”


    聖皇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這諸多計劃之中,有不少是出自你的主意。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朕現在就有危機感了。”


    宋立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陛下春秋鼎盛,哪裏稱得上老字。謙虛了謙虛了。宋家的江山,隻要有陛下在,絕對是固若金湯。”


    兩個人心懷鬼胎,各有各的算計,方才的一番對話,稍微聰明一點的人,稍一琢磨就能發現問題。


    聖皇對於宋立的戒備,已經逐漸提到明麵上來了。而宋立對這一點也心知肚明。


    身邊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豈有看不出門道之理?


    像溫禮仁這種鐵杆保皇派,但同時又和明王府關係良好的勢力,之後恐怕有的頭痛了。


    忠親王還在觀望間,城南和城西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緊密的馬蹄聲,如同暴雨一般敲擊著青石板組成的地麵,聽起來至少有幾萬人馬,聲威浩大,如驚濤拍岸,似焦雷炸響,大地都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什麽?”忠親王心下一凜。凱旋廣場的喊殺聲太過喧囂,以至於他們都沒聽到暴風軍團和近衛軍廝殺的聲音。忠親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大隊的騎兵並不是他的人馬,因為他還沒有發出總攻的信號。


    康郡王宋星雲望著由遠及近的黑壓壓的人馬,麵色變得如同紙一般白,喃喃道:“隻怕……事情有變啊……”


    “第一個萬人隊準備迎敵。”忠親王意識到不妙,當即下令,讓手下的第一個騎兵隊擺開陣型,擋在了他的前麵。


    城西方向過來的軍隊,正是許萬亭和羅米率領的一萬警備軍,除了前麵的幾十匹馬之外,其餘全是步兵。而正南方向飛馳而來的軍隊,則全部是騎兵。清一色的黑色鎧甲,紅色披風,紅與黑的組合,形成“鐵與血”的畫麵。


    當先一人銀色盔甲,黑色披風,頭上的紅纓隨著戰馬的急速奔馳有規律地搖曳,鮮紅如血。


    軍中一杆大旗,迎風飄揚,上麵繡著一個鬥大的“衛”字。


    這兩支隊伍很快就來到凱旋廣場邊上,如同兩隻犄角,和忠親王的騎兵形成三角對峙局麵。


    聖皇的嘴角溢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宋立看著皇城腳下的忠親王,目光之中充滿同情。無論他怎麽蹦躂,都隻是陪太子讀書的角色。聖皇的心機遠比他要深沉。能贏一次,就能贏第二次,忠親王的不甘心,現在看來隻是一種執念而已。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和聖皇之間的差距,內心一直潛藏著某種毫無來由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唯一的依據也許就是當初先皇對他的寵愛。可是這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父母不一定鍾愛最聰明,最厲害的孩子,反而會給予弱勢一些的孩子更多的嗬護。


    看清楚了這兩支隊伍的來曆,忠親王的心髒沉了下去。


    一萬警備軍不足為慮,他手下的這兩萬鐵騎隻要一個衝鋒,就可以將這幫家夥衝得七零八落。他感到意外的是,治安司司長許萬亭身邊的羅米,這可是他精心培養的嫡係軍官,現在很明顯站在對方的陣營去了。


    這讓他很是疑惑。


    “羅米……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忠親王的聲音出現了不可抑製地顫抖。


    “還需要解釋嗎?”羅米微微一笑,淡淡道:“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我是陛下的人。”


    其實羅米不說,忠親王也猜到了,羅米是聖皇安插在他身邊的臥底。


    忠親王之所以對羅米這些人如此信任,在政變中讓他們擔任這麽重要的任務,就是因為這些人都是他從最底層的士兵之中提拔起來的,可是沒想到聖皇居然算計得這麽長遠,這麽隱忍,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謀劃這一切了。忠親王覺得,到了現在才算是徹底了解這個二皇兄。以前,他真的是小瞧人家了。


    “二皇兄,你真是好算計。”忠親王回頭仰視城樓之上,目光之中飽含悲憤。


    “彼此彼此,你也不差,連皇城禁衛軍都能滲透,朕確實低估了你的能力。”聖皇也不是神仙,他也有算漏的時候,就因為這樣的紕漏,讓他損失了五千最精銳的金羽騎士。這也是血的教訓啊。


    這個時候,忠親王才轉向了衛千裏的暴風軍團方向,他神色鄭重地望著衛千裏,說道:“衛將軍,一別經年,你還好嗎?”


    “托王爺的福,衛某過得還不錯。”衛千裏淡淡說道。


    “我知道你會來,但是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麽快。”忠親王苦笑道:“不消說,這也是聖皇大人預先安排好的,你們早就來到帝都附近埋伏了,對吧?”


    “王爺英明。”衛千裏不動聲色地說道。


    “可是,即便你來到帝都,城外有戰龍的二十萬大軍駐守,城內還有靖王的十萬城衛軍,你是如何通過這兩道屏障的?”前麵的他都能想通,可是這一點讓他很疑惑。


    暴風軍團呼啦啦讓開一條路,一隊五百人的小型騎兵衛隊,簇擁著中間兩名身穿將軍鎧甲的中年人,緩緩走上前來。


    忠親王看得清楚,左邊那位中年將軍滿麵虯髯,極有威勢,正是靖南王戰龍。而右邊那位將軍,四十餘歲,紅麵微須,正是兵部尚書羅斌。


    “暴風軍團是我放進來的,至於靖王,很抱歉,他和他的軍隊都成了我的俘虜。”戰龍微微一笑,看著忠親王的目光略微帶點戲謔的意味。


    “好,很好……”忠親王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接連的刺激,讓他有點麻木了,冷冷問道:“這麽說來,當初你向聖皇要求人質,甚至當街和宋立發生衝突,以及後來聖皇圍困戰府,都是你們故意做給我看的?”


    戰龍說道:“這都是宋立的主意。不過,我兒子和他的比試,卻是真的。想騙過你這頭老狐狸,不來點真刀實槍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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