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麵忽然傳來幾聲短促的嘶喊,如同被人卡主脖子的雞一般,很快就沒了聲音。靖王立刻警覺地站起身來,握住懸掛在腰間的劍柄,喝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人應聲,隻聽見戰靴踏在地上的“嘵嘵”之聲,距離營帳越來越近。


    “是誰?報上名來。”靖王猛地拔出長劍,雙目之中寒光乍現,冷冷地盯住帳口的方向。像這樣的日子,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他不得不警惕。


    “哈哈哈哈,靖王不要緊張,是我。”隨著爽朗粗豪的笑聲,一位身材魁梧,渾身甲胄的將軍掀簾走了進來,虯髯戟張,笑容滿麵,不是靖南王戰龍是誰?


    “我道是誰,原來是靖南王啊。”靖王收了長劍,迎上前來,嗬嗬笑道:“王爺不在城外布防,怎麽有空到我這兒來溜達了?”


    見靖王的長劍入鞘,放鬆了警惕,靖南王突然臉色一沉,喝道:“本王來這裏,自然是要你的命來了。”


    帳口風聲颯然,一隊手持短駑的士兵迅速鑽了進來,每個人的手指都扣在機括之中,將箭頭對準了靖王。


    靖王宋星光頓時一愣,愕然道:“靖南王,你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愚蠢的東西。你覺得我這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戰龍斥道:“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不要妄想還有機會翻盤,整個營帳已經被我的人控製了,試圖反抗的人,全部被砍了腦袋。”


    靖王背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出來了,整個後背冷颼颼的。他的心髒也瞬間沉到了腹腔底層。靖王知道,戰龍說的是真的,既然他能夠帶著自己人悄無聲息地接近中心帥帳,證明外圍的衛兵已經全部被消滅了。不然不會連示警的機會都沒有。


    “你這麽做……隻有兩種可能……”靖王試圖讓自己變得冷靜些,語氣森然道:“要麽,你是想趁火打劫,和忠親王爭一爭皇位;要麽,你和我們的合作是誘餌……你依然……還是聖皇的人。”


    “哈哈哈。”戰龍仰天一陣大笑,點頭道:“本王早就說過,我對皇位沒興趣。是個男人都有野心,但聰明的男人應該審時度勢,給野心套個枷鎖。我天生不是皇族,血管裏流的也不是人王的血統,勉強想成為聖皇,隻會給自己招來禍患。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反。”


    “我明白了。”靖王頹然點頭,淒然笑道:“你與我們合作是假,實則是聖皇的臥底,不是嗎?”


    “你都猜到了,還要本王說什麽?”戰龍攤了攤手,一臉無辜狀。


    “哈哈哈……”靖王狂笑不已,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宋星天這個老狐狸。沒想到還是被他算計到了。”


    本來以為已經無限接近成功,靖王的一隻手似乎觸摸到了親王的寶座,可是到頭來才發現,這隻是他的一個執念而已。


    忠親王始終不是聖皇的對手,上次在爭奪皇儲之位的時候已經輸了一次,這一次,很可能輸得更徹底。


    他們都上當了,上了聖皇的當。


    靖南王的二十萬大軍就在城下,外城的城衛軍也都知道靖南王的軍隊是盟友,所以他完全可以在城衛軍毫不設防的情況下進入外城,然後以同樣的方式進入他的指揮大營,迅速控製住他的兵力,進入他的帥帳。


    被幾十把短駑在這麽近的距離指著,還有戰龍這個強勁的對手站在麵前,除了投降,他還有什麽辦法?


    硬拚,隻是死路一條。活下去,還能保留一絲希望。靖王隻能指望忠親王可以在最快時間內破城,除掉聖皇,登上皇位。到時候,靖南王一定不會為難他的。對於這個貪婪的老家夥來說,誰當聖皇並不重要,隻要能保障他在南方三郡的利益就行。


    靖王確信這一點。所以他也沒有試圖反抗,眼睜睜看著靖南王的部下將他綁了。


    “僅僅收拾我,是遠遠不夠的。”靖王搖了搖頭:“內城還有王城近衛軍鎮守,他們跟你可沒這麽熟。想悄無聲息地解決近衛軍的指揮大營,隻怕沒那麽容易。”


    “不是我,解決近衛軍的人不是我。”戰龍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我隻負責解決你,就夠了。”


    “那是誰?”靖王皺了皺眉,帝都之內,除了中央軍和戰龍的南方軍,還有第三支軍隊?


    “北方暴風野戰軍團。”戰龍沉聲說道。


    “什麽?”靖王這次是真的吃驚了,鎮守北方邊防的暴風野戰軍團?他們距離帝都千裏之遙,即便是騎兵全速出擊,也要兩三日以後才能到達吧?


    “到現在你還不明白?聖皇大人早就已經布置好了,你以為暴風軍團真的還在邊疆嗎?他們兩日前就已經抵達帝都北麵的山坳裏,隨時準備待命呢。”戰龍無奈地搖了搖頭,暗歎這家夥現在還沒有轉過彎來。


    “是誰領兵?暴風軍團是誰領兵?”靖王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暴風野戰軍的最高統帥,衛千裏衛將軍。”戰龍說到這個名字,也不由稍稍改變了一下語調。


    “衛將軍。衛千裏。”靖王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戰龍是軍方第一猛將,那已經是十年前的舊事了。這十幾年間,戰龍在南方三郡酒池肉林,過著奢華安逸的生活,戰場對他來說已經是記憶中的場景了。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隨著他的隱退,帝國又湧現出一批優秀的軍事將領,其中以常年和北方草原異族作戰的衛將軍最為惹眼。


    衛將軍名叫衛千裏,時年二十八歲,乃帝國北方蒼嶺山脈中一個貧寒的獵戶出身,十六歲投軍,很快就嶄露頭角。


    由於他作戰驍勇,而且頭腦冷靜,大局觀甚強,很快就被提拔為百夫長。他將從小練就的神箭術傳給了自己的士兵,他這支百人隊很快就成為令草原人聞風喪膽的“殺神箭隊”,草原人能騎善射是出了名的,衛千裏的這支神箭隊射程比他們更遠,準頭比他們更足,每次雙方對射,衛千裏的騎兵隊總是距他們很遠,草原人的箭簇飛不到他們身前,而衛千裏的神箭隊卻總能洞穿對手的脖子。


    他的名氣越來越大,職位升得也越來越快,十二年過去了,他已經由一名最底層的士兵升為帝國北方野戰軍團的最高統帥,期間和草原異族發生過大大小小一百二十七場戰役,無一敗績。


    衛將軍乍看上去並不是那種孔武有力的悍將,相反,他的身材修長,容顏俊俏,更像是文弱書生而不是馳騁沙場的猛將。然而,他卻天生神力,能拉四百石的強弓,射程五百米。常用的武器也不是槍矛,而是重達五百餘斤的八棱紫金錘。


    傳說在一次草原大戰中,衛將軍一人一騎,追得敵軍三千人奔逃四百餘裏,殲敵三百五十七人,紫金錘下,無三合之將。整個草原諸部,百餘萬人,聽到“白馬神錘衛將軍”的大名,無不膽戰心驚。


    草原上的婦女嚇唬自己孩子常用的名字,不是凶惡的豺狼虎豹,而是“衛將軍”。“你再頑皮,衛將軍就來捉你了……”諸如此類的話,通常可以嚇得頑童服服帖帖。足以見衛將軍對於草原人的威懾性有多強。


    本來,北方軍團中以步兵為主,騎兵隻占四成。但是自從衛將軍執掌之後,大力發展騎兵。在和草原人的戰爭中,他收獲了大批大批的戰馬,這些戰利品讓他有足夠的資本組建騎兵,同時他又高瞻遠矚地開放北方邊陲和草原人通商,用糧食,紡織品等草原人必需的物資和草原人交換馬匹,久而久之,他的戰馬數量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不僅能滿足北方軍團的騎兵建製需求,還能承擔部分帝國其他騎兵隊伍的需要。


    目前,北方野戰軍團中的二十萬軍隊,已經全部改為騎兵。衛將軍鐵騎之下,北方草原異族鮮有進犯的膽量。


    有衛將軍鎮守北方邊陲,草原人基本不敢掀起什麽大的風浪,近幾年來,隻發生過幾次小型的爭鬥,大的戰役基本絕跡了。


    就這麽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將軍,突然奇襲帝都,也難怪靖王會感到有些膽寒。


    “這不可能……兵部有我們的人,這麽大規模地軍調動,忠親王不可能不知道……”靖王目光呆滯,不停自言自語。


    “嘿嘿……兵部……你以為你們的人,就是鐵板一塊嗎?”戰龍嘲弄一笑。


    靖王瞬間明白了,既然忠親王能滲透到聖皇身邊,聖皇同樣也可以滲透到忠親王身邊。忠親王倚重的兵部重臣,也許實際上就是聖皇的人吧。


    罷了,罷了,看來忠親王的每一步棋,都在聖皇的算計之中。


    靖王看了戰龍半晌,忽然冷笑道:“聖皇還是不信任你,否則他何必要將衛將軍的北方軍調回來?你的二十萬大軍,在有心算無心之下,足以牽製城衛軍和近衛軍了。聖皇大人就是不想讓你進入內城。”


    “我知道。”戰龍微笑道:“我比你更清楚這一點。”


    “那你為何還要與他合作?如果你徹底倒向我們,也許會得到得更多。”靖王沒有放棄最後的努力。


    “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們不可能贏。”戰龍笑容不改道:“在這次事件中,每個人都是賭徒,我也不例外。對於賭徒來說,總要把寶押在看上去希望更大的一方。按照我的判斷,聖皇將會贏得最終的勝利。”


    靖王凶狠地瞪著戰龍,足足過了一刻鍾,他才頹然地低頭歎息。此前他一直相信忠親王會贏,但是這一刻,他卻和戰龍的看法一樣,忠親王始終不是聖皇的對手,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以後更加沒有機會。


    戰龍沒有再說什麽,吩咐手下將他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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