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姿樓,京城裏最大的煙花之地。


    華燈初上,這裏更是流光溢彩,好不熱鬧。粉樓上的姑娘們盡情的揮舞著曼妙的舞資,吸引了所有路過這裏的男人的目光。


    西廂房裏,半掩的絳紅色幔帳內,兩副糾纏在一起的身體,演繹著這個煙花之地特有的活色聲香。伴隨著上麵那個粗壯的男人越發有力的律動,引得身下的女子嬌喘連連。


    “啊……將軍,您輕點,奴家快受不了了。”


    “哈哈哈。”男子一邊加緊了進攻,一邊輕狂的笑著。


    身下女子的求饒,並未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反而更加用力的鉗住女子的雙肩,變本加厲起來。原本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宮畫,伴隨著下麵女子越發痛苦的表情,生生的被他演繹成了一場野獸的盛宴。


    就在上麵的男子越發瘋狂,下麵的女子也幾近暈厥之時,房間內忽然閃過一道寒光,緊接著,一抹血色迎麵撲來!


    女子一聲尖叫,男屍應聲倒地。


    剩下的,隻有滿目的血紅。


    ……


    一輪明月高懸在空,這是五月,五月的北齊皇都――業城。五月的夜色,劃過一絲溫柔的風,它剛剛卸去了春寒的料峭,卻還未到暑意難消,所以,這當是一年中最溫馨怡人的光景。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花香。雲清站在屋頂上,靜靜的擦拭著劍上的血痕。她默默的念著:是西府海棠,它又開花了。


    好久沒有看過海棠花開了。順著這絲清香,她仿佛看到了茂密的枝葉,枝葉下的海棠,還有那海棠樹下的一個女子。女子抱著一個孩童,孩童手中握著一支花朵。她揚起粉嘟嘟的小臉兒,咧著那花瓣兒一樣的小嘴兒,對著女子笑著,歡快的叫著。她揮舞著胖胖的小手,仿佛要將什麽抓在手中。


    哭聲,叫聲,呐喊聲,下麵,亂成了一片,也將她頭腦中剛剛形成的畫麵,瞬間裂成了碎片。


    收劍,轉身,一道黑影,順著夜風,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東,平南王府。


    “如何?”


    屋內,一個身著月白錦緞的男子,一邊悠然的翻著一本書,一邊向剛剛進門的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問道。


    “回王爺,得手了。”來人躬身一禮,麵無表情,甚是寧靜。


    “沒有遇到任何困難?”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書,眉頭有些微蹙。


    “回王爺,沒有。”


    “……好,你下去吧。”


    古樸的房間裏,雲清摘下了黑色的帽子,一頭錦鍛般的青絲傾泄而下。她慢慢的褪去了一身的夜行衣,走到鏡前,機械的梳理著一頭及腰的秀發。


    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白璧無瑕網遊之棄女成皇最新章節。


    她望著“她”,久久的出神。繼爾,伸出纖纖素手,輕撫著鏡中的那個模糊而又熟悉的容顏,低低的喚著:“娘……”


    遊離之際,隻聽房門“咣當”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門口已然站立一人――平南王,慕容風。


    刹那間,兩個人都怔住了。


    雲清在這王府,已然呆了十年。而十年裏,她一直都是以男裝示人。久而久之,人們早已習慣了“她”是個男人。也許慕容風也已經忘記,自己當初從街上撿回來的那個小孩兒,究竟是男還是女了。


    可是現在……她一頭烏絲直垂腰際,白色的裹胸下,是若隱若現的兩團高聳。紗裙之上,是盈手一握的纖腰;裙下,是兩條修長的玉腿……


    “那個,沒打擾你吧。”慕容風尷尬的咳了一下,便把頭轉向別處。


    他不是未經風月,也不是沒見過美人。以他的樣貌地位,身邊圍繞的女子早已數不勝數。可麵對這個人,他有些意外,但不能等而視之。且不論她究竟是男是女,單憑十年的跟隨:上戰場,下虎穴,出生入死,鞍前馬後,他總不能平白的唐突了她。


    雲清發現了自己的“異常”,她慌亂的扯過一件羅衣,手忙腳亂的裹著自己。差不多了,才低身行了一禮。


    “王爺。”聲音有些走調。


    慕容風擒著一張紙,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將紙鋪於案上,展開,是一幅畫像。畫中之人三十多歲,眉目具齊,一臉的英氣,看著,有些麵熟。


    “他?”雲清有些驚訝。


    慕容風點點頭,找了把椅子坐下,道:“此人名曰蕭漠然,是西越鎮國大將軍。沙場上人稱‘鐵騎將軍’,所到之外,所向披靡。之前本王未與你說明,是怕你有芥蒂,畢竟都是沙場英雄,況且西越與北齊,也並無爭端。此番派你前去,未想真的要了他的性命,隻是想試探一下,可沒料到,居然如此輕易的就得手了。所以特拿來畫像與你一瞧,雲副將,你看看,是不是此人。”


    雲清仔細的看過,輕輕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麵目沒錯,可有些地方,總感覺對不上。


    正瞧著,就見慕容風的目光,從案上平移了一下,然後,落在前方,尷尬的咳了一聲,就仿佛不知眼睛要往哪裏放一般,左邊轉了一下,右邊又轉了一下。


    一低頭,雲清巴不得從地上找條縫隙鑽進去。剛才衣服裹得鬆,此番一動,已是山門大開,兩座山峰,隔著薄霧,呼之欲出。


    她背轉身去,將衣服緊了又緊,腰帶係了又係。折騰齊整了,臉也紅了。隻顧低下頭來,默默的看畫。


    看得仔細了,也就發現問題了。她指著畫像,看向慕容風,道:“王爺,恐怕屬下真的殺錯人了。”


    指尖之外,是一支海棠。


    他竟然在頸間刺了一支海棠?


    “故意的。”慕容風輕道:“我們中計了。”


    ……


    窗戶沒關,夜風吹過。空氣中,又散滿了花的清香。雲清貪戀的吸了兩下,還是西府海棠。


    案上的紙隨風起舞。紙上的花朵,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飛來蕩去。雲清伸出手,想把它握在手中。紙又飄回到案上,花也跟著落回到紙裏朱門惡女。沒抓住,但她鬆了一口氣。


    一枚絲帕悄然落地,雲清俯下身,趕忙將它拾了起來。拍了又拍,撫了又撫,寶貝一樣的展開。上等的江南緙絲,白經彩緯,花紋透出,如雕鏤一般,活靈活現。帕子的右下腳,又見海棠。粉色的花瓣,就像它的主人,十七年前,那個站在海棠樹下盛開的女子。


    應該,隻是巧合吧……


    這一夜,星光燦爛;這一夜,明月高懸;這一夜,空氣中始終彌散著海棠花的清香。可她還是做夢了,那個重複了無數次的,一般隻會在雨夜出現的夢,夢中,她頭上澆著大雨,靠在母親懷裏,頂著電閃雷鳴,再一次跳下了那個萬丈深淵。


    ……


    醒來的時候,雲清有些頭疼。反複的惡夢,折磨得她沒睡多久。直到坐了起來,還仿佛是剛剛從高處落下。她下意識的摸了摸了床沿,還好,是真的,沒在夢裏。


    洗漱過後,她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及腰的長發被一枚白色的玉冠高束在腦後,直領大袖的淺色常服,腰間並未束革,而是係了一條兩指寬的青色布帶,在側麵打了一個圓形的結。她輕易不敢束帶,也不敢著窄服,怕慢慢發育了的腰身暴露了她的性別。


    蹬上長靴,取下佩劍,正準備出門,就見前院的小廝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起稟雲將軍,門外有人求見。”


    前廳之內,筆直的站立一人,身材挺拔,目光如炬――頸間,是一支海棠。


    四目相對之時,雙方都有些驚訝。這邊,是因為昨夜剛殺了“他”;那邊,是因為他發現,她長得好像一個人……


    讓過座位,雲清故做鎮靜,道:“蕭將軍前來平南王府,怎也不事先知會一聲,雲某好命人準備一番,招待將軍。”


    蕭漠然笑了笑:“將軍不必客氣。蕭某此次前來,是奉了我大越皇帝之命,特來給北齊國君祝壽。久聞將軍大名,所以特來拜會。”


    雲清心想,恐怕拜會是假,發難是真,但他不明說,也便繼續跟他打著太極:“既是給國君祝壽,恕雲某多言,將軍不去禮部登記,反而先來我平南王府。您就不怕,有結交外戚之嫌?”


    蕭漠然聽罷,將手中的折扇展開,悠然的笑著:“將軍多慮了,我之所以前來拜會,是因為久慕將軍大名。適逢一見,又感覺份外的親切,所以,還請雲將軍帶我到這京城的繁華之地四處去轉轉,也好打發一下這閑暇的時光,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他手搖折扇,風度翩翩,滿麵的笑容,仿佛一個交往多年的摯友,但那暗如深夜的眸子,卻散發了一種至寒的氣息。沙場上的大將,都沐過血浴,時間久了,那暗藏的血氣,是如何也掩飾不了的。


    “不知蕭將軍想去哪裏走走?”雲清驅散了臉上的笑意,一抹殺氣,在空氣中陡然升起。


    蕭漠然繼續搖著他的折扇,說道:“蕭某聽說業城內有一家千姿樓,裏麵的姑娘那是千嬌百媚,美不勝收。不如,雲兄帶我前去走走?”


    千姿樓,好,那就千姿樓。


    雲清將佩劍放在茶案之上,道:“蕭將軍,既然您有如此雅興,雲某就略盡地主之宜,不知您打算何時前去?”


    他收起了笑容,眼裏的色彩越發的陰鬱,扇子一合,道:“擇日不如撞日,如果雲兄有空,那就今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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