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從未想過,她會與他離得如此之近。


    狹小的車廂裏,溫度仿佛陡然間升起了無數倍,讓她的臉頰不自覺的發起燒來。溫度上升了,空間也仿佛變小了。她很想躲,可左右不過巴掌大的一塊地,除非立即跳下去,否則,還真的是無處可躲。


    慕容風的一隻手還抓著她的胳膊,這讓她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直愣愣的坐著,才一會兒,那隻胳膊就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又冷又麻,似乎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她不知道眼睛要放向哪裏,可她感覺到對麵之人還在看著自己。怎麽會這樣?她在心裏懊惱著。


    自打來到王府,十年間,他們的關係,說親密,又始終有著距離。別人都把他當男人看待,但她卻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言行,有意的與別人保持著距離。


    可現在,這個距離,卻已經大大的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範圍。


    她無比的別扭,甚至希望馬車能夠立刻壞掉,好讓她有個理由可以跳下去,而不會顯得太過於突兀。


    慕容風看著對麵之人,見她的一張小臉如同掉進了染缸一般,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僵直著身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很想笑,而且,他也確實正在笑。


    在他的印象裏,長大後的雲清幾本就是一個男性。可能是她扮男人扮的太久了,如果不是昨夜……


    想到昨夜,他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有點像今夜的風,溫柔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花香,雖不濃烈,但足以讓人沉醉。


    ……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撒到了雲清的臉上。確切的說,她是被陽光叫醒的。


    她躺在床上,呆呆的朝著上麵看了一會兒,就一骨碌坐了起來。先是警覺的朝著自己的身上摸了摸,還好,衣服還在。


    可是昨夜,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她抬腿下床,忽然發間體內的氣流有些異樣。便試著運了運氣,果不其然,看來昨天和蕭漠然的那場較量,耗費了自己大量的真氣,難怪會在馬車裏睡著。


    草草洗漱了一下,她就拿過佩劍,準備找個地方好好的練一練。她在擔心,如果日後再遇到此類強敵,後果將難以預料。


    正準備出門,就發現今日府裏的人似乎都有些反常。所有的人,女眷,包括仆從,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她。特別是那些女眷,平日裏見了她都是一副笑模樣,可今天,說起話來卻有些陰陽怪氣。


    正奇怪著,就見慕容風最小的側妃柳氏走了過來。


    雲清躬身施了一禮。平時數這柳氏性情最為溫柔,待人最為和善,哪知柳氏看了她以後,竟抑製不住的哭了起來。


    雲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感覺雲裏霧裏,摸不到頭緒,難不成,還是在夢中?


    柳側妃一邊掩麵哭著,一邊遞過來一個食盒,她努力的抽泣了一下,似乎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火煉星空。稍微平緩了一些,才淚眼婆娑的說道:“雲將軍,這是妾身特地做給王爺的糕點,您給他送去吧。”說著,又別過臉去,一副更加委屈的模樣。


    雲清一臉茫然,實在不明白為何送個糕點就會哭成這樣。


    柳側妃可能是哭累了,就用錦帕拭了拭淚水。然後用了一種楚楚可憐的目光看向雲清。


    “夫人,您,這是為何。自己做的糕點,怎不親自送去?”


    柳側妃抽泣了一下,說道:“我送了,幾位姐姐也去過了。可王爺不見我們。”說著,又哭了起來。


    “那個,夫人,您先別哭。”雖然也是女人,但雲清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女人哭,於是她安慰道:“可能是王爺最近太忙了,你別擔心,估計過了這陣就好了。”說著,雲清就提起食盒,準備幫她送過去。


    “等等。”柳側妃拉住了他,然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就像從未見過一般。末了,用閃著淚光的眼睛看著她,說道:“雲將軍,我一直以為王爺對我不冷不熱,是因為府裏的女人太多,可沒想到,他,他居然……”說著,她就一扭頭,淚流滿麵的跑開了。


    雲清提著食盒,有些發懵。她不明白這府裏的人今早都犯了什麽毛病,還是自己有了什麽毛病竟不自知?


    走到第四個門廊的時候,她發現那個看門的小廝竟然也是鬼鬼祟祟的看著自己,她忍不住了,一把抓過他,問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小廝被她抓得齜牙咧嘴,連聲求饒。雲清鬆了鬆手,減了些力道。小廝一邊誇張的揉著胳膊,一邊囁嚅著說道:“雲清軍,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快說!”雲清瞪著他。


    原來,昨夜從千姿樓回來,她確實是在馬車上睡著了。但是接下來,府裏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看到的情景居然是:隨著馬車上滾落下一個帶著脂粉香氣的繡球,他們那位另人敬畏的冷麵王爺,竟然抱著那玉樹臨風的雲副將走下了馬車!


    而且這位王爺居然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一直將他的副將抱回了房裏。


    於是,府裏的下人們一夜間便傳開了。私下裏都議論著,說這二人共處十年,形影不離,原來是有斷袖之情。


    聽到這,雲清努力的搖了搖頭,她甚至很想學別人那樣再掐一下自己的胳膊,以此來證明自己確實不是在做夢。


    她看著手裏的一盒子糕點,有些遲疑,忽然不想再幫柳側妃送過去。雖然昨天的情景她沒有看到,但隻是用想,她便已經感覺萬分的不自在。可又想起了柳側妃剛才一臉梨花帶雨,算了,還是幫她一下吧。


    她感覺這府裏的女人們也不容易,那麽多人爭搶著一個夫君。特別是這柳側妃,年紀是這裏麵最小的,也還剛進府不久,懷抱著對王爺的一片仰慕之情,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般的不理不睬。而這一盒精心製作的點心,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於是,她便硬著頭皮把那點心提到了慕容風的麵前。


    慕容風剛剛練完劍,似乎正準備用早膳,看著雲清提著一盒點心過來,有些驚訝。心想莫不是因為昨夜之事要來感謝自己?但拿著一盒點心,似乎不是她一貫所為。


    雲清有些不自然的站到慕容風麵前,又想著方才小廝所描繪的場景,很想馬上離開。於是她迅速的將盒子放到了他的近前,道了句:“王爺,這是柳側妃特地做給您的糕點。”說著,就準備離開。


    “柳側妃做的?”慕容風似乎有些失望,然後就道:“那她為什麽不自己送過來?”


    也不知為什麽,自從昨夜從千姿樓回來,他就感覺這府裏的女人煩的很,一大早,就已經被他打發掉了好幾撥巔峰特種兵。


    “可能,是柳夫人身體不適吧。”雲清眼望別處,還是有些別扭。


    “雲副將,你沒事吧。”慕容風走到她的近前,感覺她今日很是奇怪。


    雲清正別扭著,一抬眼,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慕容風已經站到了她的近前,忙驚訝道:“啊,沒事!”然後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慕容風搖搖頭:“沒事就好,你趕緊下去休息吧,好好調整一下,恐怕昨夜消耗不少。”


    後麵的幾個丫鬟一聽“昨夜”“消耗”,就都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然後便交頭接耳道:“天呐,看來這事情居然是真的。”


    不出一個時辰,傳遍了全府。


    不出一天,傳遍了全城。


    ……


    雲清正打坐在草地上,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道冷風襲來。她立即將頭偏去,順勢伸出兩指,將飛鏢擒在手裏。


    繼爾,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雲弟果然好本領,為兄佩服。”


    轉身一看,果然蕭漠然。


    隻見他一邊搖著那把鐵骨折扇,一邊悠然的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雲清下意識的四下裏看了看,待蕭漠然走近了,才拱手道:“蕭大哥過獎了,小弟的功夫有幾分,您心裏自是曉得。”說話間,還警覺的向身後瞥了一眼。


    蕭漠然看了看她,微笑道:“雲弟大可不必驚慌,為兄此次前來,不是與你切磋的。”


    不是切磋?莫不是來報那日的“殺身之仇”?想著,雲清便把手伸向了放在一旁的配劍。


    “雲清將軍!”蕭漠然忽然收起了笑容,表情嚴肅的看著她。雲清剛要抽劍,瞬間頓了一下。


    就聽蕭漠然繼續道:“雲清將軍小小年紀,就練得如此一身本領,假以時日,定是開疆辟土不可或缺的良才!與其寄人籬下,還要忍受那斷袖之嫌,倒不如跟我一起回西越,封疆辟土,大展男兒雄姿!”


    蕭漠然還在不停的說著,但雲清已然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那天的刺殺,確實是他有意安排的,目的是為了試試自己的身手。


    但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裝。那天之所以以珠衩還有花魁一事來戲弄自己,一則是想看看她處事的態度,二來是想檢驗一下她的武功功底。


    想到這,雲清雙手抱拳,打斷了蕭漠然:“蕭兄,估計您聽說過‘忠臣不侍二主’,更何況王爺對我有再生之恩,就算不是為了北齊,我也定不會負了王爺!”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看似決絕,其實是想趁著蕭漠然還沒反應過來,趕緊逃掉。否則以她現在的功力,要被此人擒住,簡直是易如反掌。


    回到王府,她便徑直去找慕容風。


    見到他,就把剛才遭遇蕭漠然的情景如實稟告了一番。


    慕容風看著雲清,眼裏的色彩深不見底。他背著手站在那兒,過了一會,才道:“雲清,你可知道,這個蕭漠然,他曾是北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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