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漠然眯起眼,萬分不解的看向二人。


    其實早在雲清進門之時,他就想找她問話。可問什麽呢?他早知喬越對雲清有意,又一直瞞著藏著不讓喬越與她相見。現下這二人居然主動湊到了一塊兒。他問什麽?


    問你倆怎麽回事?怎麽就跑到了一起?喬越對你好不好,你二人過的可還滿意?


    是不是操心的有點多,自己又不是她的爹爹……


    “雲清,”蕭漠然咳了一聲,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那個……那小兒,我是說,高與的兒子,在你那可還好?”


    其實他是想說,那小子會不會礙你倆事,如果你嫌他是拖油瓶,我其實也可以幫你帶幾天的。


    雲清此刻正專心致誌的研究著一塊魚肉。她仔仔細細的翻看著,生怕露掉一根魚刺。


    前幾天就是因為一不小心讓喬越吃了一根魚刺,那家夥又跳又叫,撒潑耍賴還不依不饒。


    他非說雲清玩忽職守故意尋仇,還說紮壞了他的嗓子無法唱歌。


    雲清對他無理取鬧早已司空見慣,可這唱歌一事卻是頭回聽說。於是興起之下便拉了幾個老人兒過來詢問,誰知道那些家夥居然左顧右盼故作神秘的磨蹭了半天,才壓低聲音在她耳旁輕聲說道:“千萬別聽殿下唱歌!”


    “為何?”


    “知道京城八大名妓嗎?”


    雲清搖搖頭。


    “哎,可惜呀。八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現在還趴在床上下不了地……”


    雲清驚訝的嘴角直抽:“他,他當真,當真那般……”真是禽獸啊!


    話說雲清當下裏就準備寫下欠條收拾包袱跑路。


    “姑娘想到哪裏去了?”那人撇撇嘴,用了一種鄙夷的眼神望向她:“咱們殿下雖然刁鑽了些。可這幾年也當得起‘潔身自好’四個大字!姑娘休要平白的唐突了君子。”


    “他是君子?”雲清指著正在廳裏雞飛狗跳鬧的正歡的喬越。


    那人極其自然的點點頭,見雲清意識模糊難以溝通,便也不再跟她繞彎子:“和你直說吧,就是上次他過生辰大擺宴席,同時尋了八大名妓過來給他唱曲。興起之下便也高歌了一曲,沒曾想一曲唱罷,那八個美人兒全都倒地痛哭不止。”


    “這又是為何?”難不成是歌曲太過感人?可這效果也著實誇張了些。


    “隻因殿下內力深厚,那歌聲也跟著上天入地,唱著唱著就咂摸出了江湖中失傳已久的獅吼功……”


    雲清怔怔的聽著,最後定下一個結論:這人先前定是個說書的。於是她趕緊鬆開此人。又換過旁人打聽了一番。其結果是:雖然沒有他講的如此傳神。可據說當天還確實是震壞了幾個人的耳朵。還說不信可以拉過幾個下人來看看,現在耳朵裏還塞著藥棉呢。


    至於那八大名妓倒地事件,其實是因為她們爭風吃醋想要一較高低。最後八方不攏隻能以武力解決,打著打著可不就倒地了。


    雖然獅吼功一事有待考證且雲清有些懷疑喬越的魅力,不過這下人耳中的藥棉卻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雲清再行給喬越喂魚的時候,就總是感覺萬般糾結無法下手。這糾結糾結著,她便再一次成功的讓喬越吃了魚刺。


    這次喬越倒是分外乖巧,沒跳沒鬧,可他越發的斷定這是雲清伺機報複故意虐待於他。然他偏愛吃魚,且又非得雲清喂他才肯吃下,於是輾轉反側之下他就提出了一個讓雲清光是想想就能一直惡心十到二十年的提議:你嚼碎了,再喂食於我。


    天知道雲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麽想嘔。可為了自己的形象她仍是咬著牙忍住了。


    然這等既是惡心且又有失體統之事雲清自是不依,於是她也顧不得喬越何時還會研究獅吼功,隻是打那以後在伺侯他吃飯這件事上,確實比以往更加賣力了,認真的簡直是沒有一絲紕漏。


    很不幸的,今日參加宴席,喬越的麵前又出現了一條魚。雲清為了避免類似事件,隻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筷子又一筷子的扒拉著。


    正研究的仔細,旁邊的喬越忽然在她手肘上推了推。


    雲清正被魚刺晃的眼花,現下裏就很是惱火,怒目而視:“休擾!沒見我正給你挑魚刺!”


    聲音有些大,滿桌子人都停了手中的筷子,愣愣的望向她。


    “沒事沒事,大家繼續。”喬越嘻笑著打圓場,從她手中奪過了筷子:“別挑了,我今日不吃了。”


    “當真?”


    “當真。”


    雲清如同大赦一般,極其愜意的鬆了筷子,身子往後一靠,這才想起蕭漠然剛才好似說了什麽,於是探過頭去:“蕭大哥,你方才說了什麽?”


    蕭漠然咳了一聲,雖說小情侶你儂我儂柔情蜜意極是正常,可這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他就有些接受不了。


    “我是說,那孩兒在你們那著實不便,不如抱過來我先照看。”


    “不便?有何不便?”雲清極是不解:“在沒有尋到高與之前,我在哪,他便要在哪。”說著,她瞅了一眼喬越:“是也不是?”


    喬越扶著額頭做思考狀,想了半晌,才道:“這形影不離估計也要有度,我私下裏認為,在他周歲之後,你當讓他獨處。”


    “獨處?”一個小屁孩獨處?你還不如直接趕走奶娘,再幹脆斷了他的夥食為妙。


    “我的意思是……”喬越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他總賴你床上終究不是辦法,日後你夫君睡哪?比如那日……”


    雲清使勁的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喬越自去哀號,雲清繼續微笑:“沒事,沒事。恐是舊疾複發,舊疾複發。”


    說著,又給喬越夾了一筷子菜,趕緊堵了他的嘴。


    為了避免尷尬,雲清趁眾人對飲之際將自己的椅子朝邊上挪了挪。她略微抬眼一掃,發現這席間有兩個人甚為微妙:一個是她的前主子平南王,這位英雄自打進了屋,除過最開始笑了一下,就一直寒著一張臉。


    仔細想過,他好似還未動過筷子,酒也不曾飲過。


    再有就是那位安樂王喬洵,可能是由於喬越在側,他今天倒是沒再騷擾自己,不過那一雙媚眼卻一直彎著,且嘴角一直擎著笑。如此雷打不動的模樣似乎也已堅持了半柱香的功夫。


    更為奇妙的是,雲清發現這二人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朝她這邊掃過。


    雲清不好直麵瞧著人家,便又用眼角的餘光重新審視這二人。還是一個冰塊臉一個媚笑。


    雲清暗自搖頭,此二人定力非常。


    理解不上來便不去理解,雲清自感沒什麽不妥。對於喬洵她先前根本不識;而對於平南王……雖然曾為他效力,可自打失憶以來,從沒見他尋過自己,且那日在宮裏與他別過,他不是也沒提出什麽異議嗎?


    雲清暗自裏過了一遭,實在挑不出什麽毛病,那他二人願看便讓他們去看吧。


    喬越此時正拉了蕭漠然飲酒,想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起什麽幺蛾子。於是雲清便站起身來,想去外麵小解一下順便再透個氣。


    這間酒家著實大,前樓後院占地足有十來畝,雲清好容易打聽到了淨房,可出來時卻又迷了路。


    她左轉右轉,轉來轉去的就站到了一株桃樹麵前。她正負手而立仔細的觀察著枝葉想要判斷哪麵是南哪麵是北,忽聞天空中一個驚雷,緊接著烏雲壓頂便要下雨。


    雲清在雨點落地之前,發揮了她輕功的最大極限,連跑帶飛的朝著一處亭子奔去。


    不過還是沒能快過這場及時雨,好巧不巧的在她衝進亭子之前給她澆了個落湯雞。


    雨越下越大,且天空越來越黑,還未過晌午,便黑成了夜幕。


    雖說已近七月,可這瓢潑的大雨澆下來,那天地之間還是涼意漸起。


    慢慢的,雲清就有些發冷。她抱了肩膀坐在石凳上,眼巴巴的看著地上的雨水越跑越歡,最後匯成了小溪;天上的雨點也變成了珠簾,劈裏啪啦也很動聽,可就是沒有要停的意思。


    雲清伸出手去接那雨滴,落在掌心化開,濺起;再化開,再濺起。頭探的略微朝外一不小心濺到了脖子裏,一股涼意瞬間襲遍全身。


    她打了一個哆嗦。


    正打算把自己縮成一團兒好自行發熱,忽然間身後一暖,她一側頭,一件玄色的袍子已然披在了肩上。


    回頭,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前主子,那位總是一臉寒冰不苟言笑的大英雄平南王。


    雲清趕緊跳下石凳,福身施了一禮。


    他不動,也不說話,那張臉好似萬年不變一般,依然沒有什麽表情。


    雲清有些不自在了。總得打個招呼吧。說什麽?您也來出恭?


    “您也來散步啊。”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那人略微偏了頭,看了看他,然後就朝前提了一步。


    雲清沒動,他又提了一步。


    “你做什麽?”雲清驚起一身雞皮疙瘩。一下子將他探到自己頸間的手打落,拉開陣勢就朝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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