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行政規劃是很混亂的,生產隊上麵是公社,公社上麵有區公所,區公所上麵才是縣。一般公社委員會主任是副科,極少數資格老的才是正科。隻不過武德縣實在沒有那麽大,嚴望嵩做縣委書記的時候,設立過兩個區公所,後來幹脆給撤銷了,直接由縣裏負責管轄公社。即便如此,很多地方的公社書記,也不都是正科,其他的幹部有的是股級,有的是副科,混亂的很。


    這一點,李家鎮公社同樣很明顯,整個公社除了黨委書記李乾坤是正科級,其他人有的是股級有的是副科級,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徐君然清楚,這樣的情況,等到年底國家正式取消人民公社的文件下達之後,才能夠得到改變。


    送走了建築隊的人,徐君然邁步走在大街上,他沒有回公社大院,現在那些記者們對他的興趣很大,剛剛徐君然可就聽人說了,有記者希望給自己做個專訪。


    平心而論,要是放在徐君然重生之前的那個時候,一個大學生到基層能坐上黨委副書記的職務,那簡直就算找到鐵飯碗了,要知道後世考公務員的人有多少就是為了那個國家待遇。可現在,別說徐君然這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做了公社黨委副書記,光是他放棄京城的工作回到武德縣,就足夠讓那些記者們倍感驚訝了。


    要知道,這個時候城市和農村的差別可是很大的,有多少農村人為了一個城市戶口、工人身份而辛苦奔波,就連縣城裏麵的一般工作人員,都要比農村的一些鄉長牛氣,畢竟人家是城裏人嘛溺寵至尊皇後。這放在後世根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偏偏在如今就是理所當然。


    徐君然甚至知道,李家鎮公社的好幾個領導,都在希望調到縣城裏麵工作。哪怕是閑職都可以,隻要能回城,哪怕做文化局的副局長,也比當鄉鎮黨委副書記要強!


    第一次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徐君然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走在李家鎮的大街之上。看著不時走過的鄉親。徐君然心中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如今的這個情況之下,自己的真的不知道重新踏上仕途是對是錯。


    徐君然沒有那種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遠大理想。他對範老先生的那一套一點都不感冒,做了那麽多年的官,要是連官場這點本質都看不透,徐君然也就白活了。


    如果說開始他懷著為養父報仇彌補遺憾的願望的話,現在徐君然除了這個願望,還想要找一個讓自己奮鬥下去的理由。


    官場絕對不是那麽好混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徐君然前世官場經曆告訴他,官場自有官場的規矩。自己雖然擁有穿越的這個先天優勢,可問題是,隨著時間的不斷發展,很多東西都會跟自己所知道的不一樣,就如同現在的江南省,徐君然固然能夠判斷未來華夏的政局走向。可卻不知道江南省官場的未來。具體到一市一縣的組織內部人事調整,累死徐君然都不會知道。


    這就有一個麻煩的問題了,就像嚴望嵩為徐君然擔心的那樣,徐君然的身後沒有靠山!


    曹俊明日後能發達,孫家欠徐君然的人情。甚至於楊維天能夠做到市委書記,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徐君然缺乏一個能夠為自己仕途鋪路的伯樂。


    不得不說,華夏的官場就是這樣,要想升官快,不僅要有本事,上麵還要有人才行。


    所謂“朝裏有人好做官”,此言誠不欺人。


    琢磨了半天,徐君然最後歎了一口氣,除了做官,自己還能做什麽?


    雖然是重生,可前世整日忙於工作,除了官場上的事情,徐君然關心的真就不多,別的穿越者仗著先知先覺可以去做生意,可自己的話,恐怕就算賺了錢也會賠光的,畢竟那些生意場上的事情,對自己來說不啻於是盲人摸象。


    “罷了,罷了。”徐君然搖搖頭,苦笑了起來,自己看來天生就是官場的命,想來想去,除了做官,沒什麽別的選擇。


    既然做官,那就做華夏最大的官!


    徐君然也是一個灑脫的人,最近的情況實在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出現在偉人的口中,再加上縣市領導的出現,媒體記者的關注,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懷疑自己如今的生活,會不會是一場夢呢?


    莊周夢蝶固然讓人心馳神往,可誰又敢肯定,不會是那隻蝴蝶夢中化身為莊周呢?


    “徐書記,你在這兒呢,讓我好找。”


    馮紅程一臉微笑的走了過來,他現在是公社組織委員,跟徐君然的關係不錯。至於是不是因為徐君然請嚴望嵩退休之外幫忙把他媳婦洪顏欣提拔到縣婦聯副主任的位置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馮大哥,怎麽了,記者們還沒走麽?”徐君然看向馮紅程,笑著問道。


    馮紅程搖搖頭:“哪能那麽快啊,聽說還要下鄉去看看,李書記陪著呢。我找你是縣裏麵打電話來了,楊書記要你趕快去縣城。”


    看著徐君然,他不由得羨慕不已,別看人家小徐現在是黨委副書記,可誰都知道,李家鎮公社這淺灘是困不住這條蛟龍的,就憑人家的本事,連中央首長都點名表揚,早晚那是要幹大事兒去的有種掰直我全文閱讀。


    徐君然點點頭:“那好,我先去縣城了,公社的事兒你讓李書記多盯著點。”


    想了想,他又說道:“對了,馮書記,你跟鄭書記最近抽空跑一趟四合大隊,看看上次我說的那個石墨礦的位置,他們清理出來沒有。你跟生產隊的同誌打好招呼,以後哪裏周圍不準再放東西了,我要在那兒蓋工廠的。”


    雖然不明白徐君然嘴裏麵說的都是什麽意思,但馮紅程也知道,徐君然最近去了好幾次四合大隊,畫出來一片原本是打穀場的地方,說是那邊有什麽東西。要是幾個月之前,也許對於徐君然的話下麵的幹部群眾還有所遲疑,可是現在,馮紅程相信,隻要是徐君然的話,李家鎮公社就沒有人會反對,公社能被中央領導點名表揚,不都是因為這個年輕人麽?


    “你放心吧,這事兒我親自盯著。”


    馮紅程對徐君然笑著說道。他也是聰明人,在基層工作這麽多年,一直都沒什麽靠山,所以才升不上去,如今這基層工作不好做,普通的基層幹部在城市當中根本不受人待見,去縣城辦事兒,一個郵局的普通工作人員都敢給自己臉色,所以馮紅程一直都在謀求調回縣城去。寧可當個閑職也比在李家鎮這邊受苦強。可是現在,他卻改變了主意。


    如果有機會,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要容易成為領導的心腹。


    他現在所看重的,是徐君然未來的潛力。


    徐君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聽到馮紅程的話之後點點頭,邁步就朝著公社大院走去,找出林雨晴給自己買的永久牌自行車,徐君然一邊哼著歌,一邊朝著縣城而去。


    現在是中午,自己快一點走的話,下午就能到縣城見到楊維天了。


    楊維天現在很高興,朱逸群臨走的時候,特意把他叫到自己麵前囑咐了一番,核心內容就是關於徐君然這個年輕人的。對於徐君然搞出來的這些東西,朱逸群很滿意,他很清楚,徐君然搞的這些東西,正是改革派一直倡導的,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個年輕人完全可以被樹立成標杆,樹立成先進典型。


    對於楊維天之前力挺徐君然的行為,他更是滿意,起碼自己把這事兒匯報給夏省長的話,自己又能得到一番表揚了。


    “老楊,你是我最信任的同誌,你辦事我放心,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對於徐君然同誌的工作,你要全力支持。”看著楊維天,朱逸群認真的說道。


    楊維天當時就明白過來,市長這是把徐君然當做重點培養對象了。


    他當即表態,自己對於徐君然同誌一直都是看好的。


    與此同時,張敬敏也暗示秦國同最近不要給徐君然找麻煩,至於秦國同聽進去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張敬敏並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秦國同跟黃子齊見了一麵,牽線的人,是沈勇敢和賴月晶。


    賴月晶十年浩劫之前是市委辦副主任,當時沈勇敢在她的手下工作。後來隨著時間變遷,賴月晶靠上了黃家的這條線,如今成為市委常委、宣傳部的一把手,而沈勇敢還是她的下屬,隻不過兩個人這個時候都成了領導而已。官場裏麵的關係很複雜,這種老上級老下屬總是能夠攀上關係,所以沈勇敢跟賴月晶的關係一直都不錯。


    如今的這個時候,牢牢掌控輿論宣傳是鬥爭製勝的關鍵,張敬敏拉攏賴月晶,卻沒想到,賴月晶跟黃子齊是一條心的。


    黃子齊跟秦國同談了什麽別人不知道,但是秦國同跟沈勇敢離開的時候,臉上卻是掛滿了笑容。


    有時候,官場上的事情,根本就說不清誰究竟是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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