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寧和段雲的解釋,徐君然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打了人,卻被軍車給接走了,嶺南軍區這邊要給田家一個交代,自然需要問清楚自己這邊的關係。


    “你放心,我會跟你一起過去。”


    徐寧看了一眼段雲,對徐君然說道。


    徐君然點點頭,安撫了段雲一會兒,這才和薑遲坐上徐寧開來的車,朝著嶺南軍區而去。


    軍區大院的戒備自然是無比森嚴的,徐君然被帶進了一間辦公室,裏麵兩個中年公安坐在椅子上,手裏麵拿著筆,臉色嚴肅。先於徐君然進去的徐寧站在那裏,似乎在幫徐寧說好話,徐君然進去之後也沒說什麽,就那麽站在那裏,好像等待審問的犯人一般。自己又不是部隊的人,徐寧用軍車接自己這事兒算不得什麽大事,要不是怕給這位未來的小姨夫惹麻煩,徐君然才懶得跟這兩個家夥多費唇舌呢。


    對於那些太把自己當個人物端著架著不肯下來的人,徐君然一向都是看不上的,眼前這兩位眼高於頂的家夥很明顯就是這個範圍裏麵的。


    當然,徐君然還沒有傻到衝上去給人兩個巴掌,那隻是在小說裏麵才會出現的場景,不管怎麽樣,對方是公安局派來詢問自己的,再加上徐寧在事情當中的作用,徐君然還沒打算惹是生非。


    前提是,田家不要太過分,想要拿這個事情做文章討好他的主子。


    徐君然從上輩子在了解到養父究竟都經曆了什麽事情之後,就開始習慣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摩他人的行為。雖然說這樣看上去有些悲觀,但是人隻有這麽生活,才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自己不會因為對某件事或者某個人期望太高而失望的活著。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徐君然所經曆過的一切來說,有時候他寧願相信不會說話的數據,也不願意相信舌燦蓮花的活人。因為數據很少改變,可人,卻時時刻刻的都在發生著自己所無法預知的變化。


    當然,徐君然更加明白,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足夠多的麵具來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恐怕難以在步步為營的仕途官場當中生存下去,更不要說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愛的人們了。


    所以。麵前公安局的人不管說什麽。他都是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架勢來。


    公安局的人也知道,這位既然能夠讓軍區參謀長的兒子給他開車,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看看人家自己說的那份資料。親戚都在京城中央部委工作,這樣的人,跟那位被打的田公子相比,也不逞多讓。


    最關鍵的是,他們很清楚,能夠不懼田國彬的背景,敢打田國彬的人,肯定也是有背景的。


    從京城來的,還敢打田國彬這位市長公子,說不定麵前的人。就是京城哪一家的紅色子弟。對這些來嶺南淘金的紅色子弟,近幾年南華市公安局的人可見了不少,這些人別看表麵上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甚至於人畜無害到別人以為他們都是善男信女的地步,可真要是把這些衙內們當成了隨波逐流誰都可以拿捏的軟柿子好寶寶,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玄門妖孽。


    三年前的那場流血事件,南華市公安局的人至今還記憶猶新,某位姓黃的衙內,端著衝鋒槍在大街上跟人血戰的場景。


    “徐君然,我說這名字怎麽看著眼熟呢。”


    負責問話的那個公安局領導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的筆錄,他總覺得,徐君然這個名字,自己聽起來似乎熟悉的很。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是衛兵響亮的敬禮聲:“首長好!”


    接下來,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綠色軍裝,手裏麵端著一個茶杯的老人走了進來。老爺子的腳步並不快,慢慢的好像在自家閑庭信步一般,臉上笑眯眯的,看著好像彌勒佛,又或者,有點兒像武俠小說裏麵那種靠嘴上功夫忽悠人的算卦先生。


    可就是這麽一個看似普通的老者,卻讓屋子裏麵那兩個原本架子不小的公安騰的站了起來,那個原本一直沒怎麽說話,在徐君然麵前擺足了架子的什麽處長,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把位置讓出來,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那種老鼠見了貓恨不得給對方跪下來求得對方關注自己一眼的感覺:“這,老首長,您怎麽來了?”


    “找個小家夥。”老人掃了一眼辦公室裏麵的人,看到徐君然的那一瞬間,露出一個讓兩世為人的徐君然不由得微微有些心顫不已的笑容來,他總覺得,自己麵對這個老人,有種麵對外公和曹老時候的感覺,那是一種從內到外都被人看的精光的感覺。如果對方是個美女,徐君然倒是不介意讓他看看,可問題是這是一位眼看著就要到花甲之年的老人,徐君然捫心自問沒有那種撿肥皂的衝動。


    “額……”那公安局的領導也不是笨蛋,眼前這位跺跺腳嶺南都要抖三抖的老首長到這裏,說找個小家夥,很明顯不是來找自己的。


    “嗬嗬,我找這個小娃娃。”老人把茶杯放下,看了一眼滿臉無語的徐君然。


    徐君然就算再笨,此時也知道麵前的這位老人是誰了。如果說華夏的八大軍區是一個個涇渭分明的小團體,那麽在嶺南軍區當中,這位一直窩在嶺南近三十年的徐中將,就是這個團體的大腦。不管中央采取什麽樣的措施,嶺南這邊都有辦法應對,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強硬或者溫和,縱橫捭闔未嚐一敗,說的就是這位老爺子。


    能夠讓軍委木家那幫大佬頭疼不已的存在,嶺南軍區除了司令員是上將軍銜。卻有著一位即將晉升上將的參謀長,這裏麵究竟意味著什麽,隻有那些局內人才知道。


    “嗬嗬,孫老家的小家夥。聽說在京城寫了篇文章,說咱們的老大哥改革即將失敗。有膽子啊,連南巡首長都知道你的名字了。怎麽著,在京城掀起了一場風波,又想著到我們嶺南來攪風攪雨?”老人就好像那永遠微笑著的佛祖,看似普通鄰家大爺,可那份沉澱了幾十年的氣魄,卻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徐君然臉色變了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沒有!我就是來看我小姨的。”


    開什麽國際玩笑,這樣的老狐狸惦記自己。徐君然絕對不會相信老爺子打什麽好主意。


    審問徐君然的那倆警察此時臉色跟死了親爹一般。尤其是那位處長大人。現在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能讓徐老這麽說話的年輕人,京城來的孫家子弟。徐君然的身份此時已經呼之欲出了,沒聽見老首長說麽,這小子在京城寫的文章,連南巡首長都驚動了。這樣的人,竟然被自己當做犯人給審了一通,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沒有讓人把徐君然給抓走,否則那時候恐怕要麵對的就不是軍區的徐參謀長,而是來自京城某位高層的電話了。


    “嗬嗬,那個文章我看了。還不錯,說的話雖然有點大膽,但卻是小心求證,大膽猜測了,你是用了心思的。”徐老沒有坐下,隻是走到窗前,望著燈火通明的窗外,把徐君然叫到自己的身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國家,不會變成第二個老大哥,因為我們始終都堅持著自己的路在走,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又或者是未來九星天辰訣全文閱讀。”


    說完,他衝其他站在屋子裏的人揮揮手:“都出去吧,田愛國要是不滿意,讓他來找我。他那個兒子是什麽德行,自己不清楚麽?”


    直呼了南華市委二把手的名字,老人並沒有覺得有什麽,身後那幾個幾分鍾之前在徐君然麵前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老子天下第一態度的家夥立刻如逢大赦一般的離開了辦公室,臨走還把門給關上,生怕打擾房間裏麵正在談話的一老一少。


    等那些人離開之後,老爺子馬上收斂偶爾爆發出來的高人風範,重新恢複普通老人的氣場,笑眯眯的壓低了聲音對徐君然說道:“其實我看田愛國那家夥不滿意好久了,借他點地方做靶場還推三阻四的,你這次教訓了他兒子,也算幫我們軍區出了一口惡氣。”


    頓了頓,他悠然道:“當然,你既然還要幫小寧促成和你小姨的婚事,我也是很高興的。以後要是在嶺南有什麽擺不平的事情,隻要不是違法亂紀的,盡管去做,老頭子還是有幾分薄麵的。”


    徐君然愕然無語,看著滿臉淡然的徐老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句道。


    “老爺子,您,您可真耿直!”


    “老家夥就是有這樣的好處。沒辦法,誰讓我活的年紀比較長呢,有時候這張老臉隻要擺出來,就能嚇跑不少人。嗬嗬,小家夥,你要知道,有時候活的久其實本身就是一個本事。”


    老人隨意的笑了起來,也沒在徐君然麵前擺什麽架子,指了指外麵說:“這嶺南發展到今天,姓什麽其實已經不需要去討論了,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在,總不至於被洋鬼子們給占了。隻要能讓老百姓吃飽穿暖,你管他什麽路線呢?你說對不對?”


    徐君然默然,這個問題後世的爭論持續多年,直到華夏特色的社會主義這個理論的提出,才被終結。


    最關鍵的是,徐君然發表的那篇文章當中,在編者按裏麵,提出了這個理論。


    現在徐老說起這個,難道意味著什麽?


    徐君然的腦子可沒昏頭,自己要是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老人家,戰爭年代可是南巡首長的老部下來著。


    “這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徐君然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裝糊塗。原因很簡單,他如今吃不準身旁這位老爺子的脾氣,雖說人家現在表現的有一絲善意,但是徐君然並不覺得自己跟他的關係是那種初次見麵就可以掏心掏肺的程度。


    人貴有自知之明。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徐君然都清楚的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特別是一位能夠從建國到現在幾十年屹立不倒的軍中宿將。而且徐君然也明白。在沒能夠摸清老人的來意之前,他不好無的放矢。縱然是重活了一回,可徐君然自問還沒強大到能夠與一位見麵不到幾分鍾的老狐狸相見如故,他那點在同齡人中也許還算出類拔萃的見識在閱盡滄桑的老人眼中,也許就是滔滔長河中的小水花而已。


    常常有人說出身決定視野,草根屌絲逆襲的事情不是沒有,但不得不承認,一個好出身起碼擁有比旁人更高的起點。不僅如此,俗話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看的更遠,井底之蛙能夠看見的不過是那一片井口天空。但躍出井口能看到的。卻是整個世界。


    “你啊。別跟你外公似的,小心謹慎固然很不錯,但小心謹慎過了頭。可就容易成了別人眼中的牆頭草。”老人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就是隨便說說,那文章,也隻是個人之見。”徐君然微微一驚,話雖然這麽說,可不知道為什麽,對上老人那滿含笑意的眼睛,他總是有那麽一點心虛的意思。


    “嗬嗬,隨你怎麽說,我老頭子就是隨便說說而已。我們總歸還是要老的,這個國家的未來位麵開拓者全文閱讀。在你們的手裏。”


    說完這句話,老人就陷入了沉默當中,仿佛在回憶著往事,隻是默默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徐君然呆了一下,隨即起身告辭,畢竟老人雖然沒有端茶送客,可今天這個談話無疑也是一種試探,也許是對自己,也許是對京城的老爺子,說不定這就代表了如今在華夏軍界話語權頗重的嶺南派的態度。


    老人沒有挽留徐君然,笑了笑把他送到門口,拍了拍徐君然的肩膀說:“那個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可不想回家被家裏的母老虎教訓。所以,你這個小家夥可別說話不算數。”


    門口的幾個軍裝男人神色凜然,重新認識了這位京城來的紈絝,雖說對方初到嶺南就惹下了不小的麻煩,但是能夠讓參謀長說出拜托了這樣的話來,對於他們來說,自然也就明白以後應該怎麽對待李逸風。


    都是在體製內的人,誰又能夠保證自己一輩子穿著這身軍裝,就算一輩子當兵,又何嚐不需要去經營自己的人脈關係呢。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歸要有七情六欲的,跟品格無關,純粹是本能罷了。


    目送著老爺子離開,緩慢卻堅定的腳步,不算高大的身材,一臉和煦的笑容,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經曆過風刀霜劍的洗禮,數十載軍旅蹉跎的老兵,反倒更像是一個鄰家老爺爺。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勝也。


    徐君然邁步走出嶺南軍區大院,腦海當中忽然想到這麽一句話,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這麽多年來老人數次放棄進京的機會,卻心甘情願的守在嶺南這一隅之地,能夠做到這一點,徐老果然不愧是一個睿智的老人。


    看了一眼手持鋼槍,滿臉警戒的哨兵,徐君然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少跟這位老人家打交道比較,雖說自己重新活了一回,可他絕對沒把握在這位老爺子的手下全身而退。徐君然沒什麽大的理想,也不打算幹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最多就是在保護好家裏人的前提下,賺點零花錢給自己,順便做個小官造福一下老百姓,要是身邊能有美女聊聊人生未來之類有益於身心健康的話題,他也不介意。


    當然,要是美女如雲主動投懷送抱,徐君然也太會拒絕的,畢竟重新來了這麽一回,要是不掄圓了活,他真心覺得對不起冥冥之中關注著自己的那一雙眼睛。


    “君然,怎麽樣?沒事吧?”一出門,徐君然就看到段雲站在不遠處的一台吉普車外,見自己出來,這位小姨快步走了上來,嘴裏麵忙不迭的詢問便宜外甥有沒有吃虧,大有徐君然要是點頭說吃虧這位大小姐就要闖進去找人家麻煩的架勢。


    輕輕一笑,徐君然搖搖頭,拉著段雲的手說:“我沒事,小姨,讓您擔心了。”


    對自己人,徐君然的態度一直都是很好的。


    段雲聞言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這才轉過身看向從開始就盯著徐君然握著自己柔荑的某個男人,哼了一聲道:“還好君然沒事,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慘遭無視的徐大公子徐寧這才有了出場機會,看著徐君然問:“見著老爺子了?他怎麽說?”


    一想到自己被某尊大菩薩給嚇的不輕,徐君然就有種想要捉弄一下眼前這家夥的衝動。


    歎了一口氣,徐君然搖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有些悲涼的說:“我的事情好說,看在外公和曹伯伯的份上,你們家老爺子沒怎麽為難我。不過,小姨和你的事情,唉,不好說啊……”


    那一刹那,徐寧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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