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薪不樂意了,開玩笑似的說道:“段叔,你說的客人,難道比我還重要?”


    “這怎麽能夠混為一談呢?”發福中年人哭笑不得:“小薪……你是自己人,那是客人。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


    明白肯定是明白的,中國人就是這樣子,麵子事大。有的時候,寧願委屈了自己人,也要照顧好客人,這叫人情世故。


    如果是在平時,發福中年人這樣說,蔡薪肯定識趣地找個台階下。


    可是現在,他有別的目的,肯定不能輕易罷休。


    霎時,蔡薪目光一轉,輕聲道:“段叔,那個客人,該不會是……讓你托我幫忙雕刻六臂佛像的人吧?”


    “咦?”


    發福中年人一愣,隨即笑道:“小薪,腦子好使呀,居然猜出來了。”


    雖然說,那位大師有吩咐,這事要低調,不能張揚。


    但是中年人覺得,讓蔡薪知道,也不是什麽大事。畢竟蔡薪是雕刻師,知道顧主是誰,明白自己的重視程度,才能夠更盡心雕刻。


    這對大師來說,也是好事。


    所以,中年人坦誠道:“對,就是他。小薪,那可是位……有道行的大師。最近,由於寺廟裏的一尊佛像,年代比較久了,朽化得厲害,修補不了。”


    “所以,打算另外再請一尊。本來我打算求他給我個機會,讓我布施一座金身的。但是,他不想麻煩我,就委婉拒絕了。”


    中年人很遺憾。苦笑道:“可能是他覺得,我福薄,緣分淺,受不住這份功德。所以,我向他推薦了你。雕刻一尊木像。到時候,再刷上金漆,供到寺裏開光。”


    “小薪,我知道你平時不禮佛。但是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你要盡心一些,也不枉我推薦你一場。”


    中年人認真道:“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呀,就算你僧麵佛麵都不看,那我這張老臉。也總該值幾個斤兩吧?看在我的麵子上,做得好一些,沒問題吧?”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蔡薪立即點頭,然後笑道:“段叔,這事也巧了。我之所以上門來找你,其實也是為了雕像的事情。”


    “什麽?”


    中年人有些急切:“雕像有什麽問題?”


    “怎麽說呢……”


    蔡薪抓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說辭。猶豫不決道:“我這兩個朋友,他們也恰好想請我幫忙雕刻一件東西。”


    “我們急著要,在時間上協調不過來。所以……”


    蔡薪吞吞吐吐道:“所以,我們過來問問,要是你說的那位大師,不著急的話。他要的佛像,能不能延遲一段時間?”


    “延遲時間?”


    中年人眉頭一鎖,多少有些不高興:“……小薪。先來後到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懂。當然懂。”


    蔡薪小心翼翼道:“但是……我朋友他們……急啊。”


    他的潛台詞是,你的朋友是朋友。我的朋友也是朋友啊。你朋友和我朋友之間,還隔了一層呢,就不要怪他厚此薄彼了。


    “小薪……”


    中年人聽出了弦外之音,一臉的慍色。


    “段叔,你聽我說。”


    蔡薪又開口:“要不然,這活……我交給別人做?我在旁邊把關,絕對保證質量,大不了在開臉的時候,我親自出馬……”


    雕像,特別是人物雕像,開臉很重要。


    所謂開臉,自然是指雕刻人物的五官。有個成語,叫做畫龍點睛。給人物造像雕刻五官,就相當於點睛。


    這眼睛點得不好,不管龍身畫得再好再像,龍的整體形象,也是刻板呆滯,沒有活靈活現的感覺。空有其形,沒有半點神采。


    要是眼睛點好了,一條龍就立即“活”了,神采飛揚,躍然紙上。


    開臉也是這樣。


    為什麽,蔡薪年紀輕輕,就能夠拿國家級別的大獎?說到底,還是由於他的家學淵厚,從小耳濡目染,掌握了開臉的訣竅。


    所以,他才能夠在全國各地,數千根雕師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其中的佼佼者。


    這也是中年人推薦蔡薪雕刻的主要原因,但是沒有想到,在關鍵時刻,蔡薪居然掉鏈子,這讓他的臉麵,往哪裏擱?


    中年人很生氣,臉孔板了起來,在爆發的邊緣。


    就在這一瞬間,祁象開口道:“段先生,其實這事還有得商量。”


    “商量什麽?”


    中年人沉問道:“還有什麽好商量的?”


    在他看來,所謂的商量,就是給他道歉,再給一些補償罷了。


    但是,他需要補償嗎?


    笑話,他堂堂公司老板,身家豐厚,會在乎一點補償?


    “其實,這也是一機會。”


    祁象微笑道:“段先生,你不是想給那位大師,布施一個金身麽?我認識一個鑄造師,他很擅長鑄造佛陀金身。”


    “全國各地很著名的佛寺,在需要鑄造金身的時候,都是在他那裏下單。”


    祁象慢悠悠道:“要是那位大師感興趣,我可以代為引見。”


    “金身……”


    中年人目光一閃,怒氣散了一點,若有所思。


    所謂金身,當然不可能是由黃金鑄成的佛像。以黃金鑄佛像的事情,就算是在古代,也十分的罕見。


    一般來說,金身是指銅鑄的佛像。畢竟黃金和黃銅,色澤差不多,在漢代之前,以銅當金更是一種慣例。


    不過,銅鑄的佛像,也需要一些技術的。


    體積小的佛像,這肯定比較容易。但是大佛像,就不簡單了。特別是身高過兩米的大銅佛像。那就不僅要技術了,還要有經驗。


    當然,既然是金身,那麽肯定要有分量。鑄成的佛像,不可能是空心的。想想看。將近兩米高的實心大佛像,該耗費多少銅?


    再加上,這可是三頭六臂的造型,單純從技術的角度衡量,也知道不容易。


    買銅的錢,中年人自然不缺。但是他思來想去,卻不認識什麽鑄佛高手,所以布施金身的提議,在被拒絕之後,他也不再強求。


    但是。正如祁象所說,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蔡薪要罷工,祁象認識鑄造佛像的高手,他又有錢。


    如果……


    如果能夠說服那位大師,讓自己布施金身的話,這一份大功德,豈不是拿到手了?


    中年人頓時猶豫了。


    與此同時,蔡薪在旁邊助攻。補刀:“段叔,要不然,你讓我們見見那個大師。這事交給我們來說。”


    “如果,大師不同意,那麽我也無話可說,就按照你的吩咐,老實把佛像雕刻好,不會落了你的麵子。”


    蔡薪微笑道:“要是。大師同意了,那麽……”


    “他同意了。我還有什麽話可說的?”


    中年人也有了決斷,起身道:“你們跟我來吧。”


    霎時。祁象等人微微一笑,就亦步亦趨,跟在中年人的身後,朝後宅而去。


    別墅寬闊,後頭建有花園。


    假山奇石,池塘流水,一叢青竹,就在塘邊簇立生長,隨風搖曳。


    清風吹拂,竹葉的摩挲聲,很有禪味。


    青竹邊上,則是一個小亭。


    幾個走進花園,就可以看到亭中,一個黃袍和尚,側坐在那裏。他右手掛珠,眼睛微微閉上,嘴唇微動,似乎是在誦經。


    乍看,祁象目光一凝,步伐一滯,隨即又變得神態自若,繼續朝亭中走去。


    此時,中年人遠遠的,就叫喚道:“黃峰大師……”


    “黃蜂?”


    聽到名字,遊子吟不淡定了,瞳孔收縮了下,忍不住停下腳步,扯了扯祁象的衣袖:“祁大哥,他?”


    “噓!”


    祁象低聲道:“不要大驚小怪,可能是同名……”


    “呃?”


    遊子吟眼睛一眨,想了想,覺得也對。大黃蜂呀,出了名的大盜,怎麽可能是個和尚。多疑了,肯定是他多疑了。


    話是這樣說,遊子吟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目不轉睛地朝亭子看去,專注的觀望那個身穿黃袍,有幾分莊嚴肅穆的和尚。


    那個和尚,聽到了中年人的叫喚,也隨之停下了誦經的動作,微微轉身一看。


    大家互相打了個照麵,彼此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


    那個和尚,果然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眉清目透,唇紅齒白,一雙眼睛很有神,舉手投足之間,非常的有氣度。


    一看,就是活脫脫一個唐僧啊。


    騎白馬的三藏法師,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妖精。


    “黃峰大師。”


    這個時候,中年人走到了亭子,笑嗬嗬道:“我來給你介紹幾個晚輩,他們一心向佛,聽說你在,非要來拜望一番。”


    “我拗不過他們,隻能帶他們過來了。”


    中年人表示歉意:“打擾您清修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無妨……”


    那個和尚,悠然站起,展顏一笑,自有一番氣度。說話的聲音,更充滿了磁性:“既然是段施主的晚輩,那麽也不算是外人。”


    “況且,還是佛門信眾,那更不能拒之門外。”


    年輕和尚雙手一合,行禮道:“貧僧法號黃峰,見過三位施主。”


    “大師,有禮了。”


    祁象很客氣:“恕我冒昧,恰好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大師。”


    “阿彌陀佛。”


    年輕和尚似有幾分意外,旋即溫和而笑:“但講無妨……”


    “大師認識一個叫大黃蜂的人嗎?”


    祁象直接詢問,目光緊盯住對方的反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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