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然說話的聲音和方式像是一隻賴皮小狗,但由於被她賴的人是她老媽,雖然嘴上對這隻賴皮狗百般嫌棄,但心裏卻是寶貝得很,又因為她說的話入情入理,李彩鳳最後被她給說服了。


    不過,李女士在對待她家閨女的時候,總是十分的精明,不好唬弄,似乎,每一個特別疼愛女兒的老媽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特異功能,她用她那激光射線一般的目光淡淡的掃了依舊還扒在她身上撒嬌的女兒一眼,“怎麽,我看你現在說話挺有條理的,酒醒了?”


    包了一陣餃子,那種重複的規律性動作,很好的緩解並冷卻了酒鬼小姐因為成功的捉弄了男盆友而帶來的成就感和興奮感,這讓她可以將自己的注意力從竊喜之中緩慢的脫離,關注到其他方麵,比如現在,她終於意識到當她成功的耍了酒瘋之後,不僅要享受戲弄江大奸商的成就感和幸福感,還要麵對自家老媽的“死亡射線”一樣的目光和殘酷的修理,這幾乎讓安小然同學頭腦裏殘存的酒精在一瞬間就隨著冷汗一同從每一個毛細孔排逼而出,而一旦酒精這種影響速度的物質一脫離大腦皮層,她的腦細胞也就空前的活躍了起來,中央處理器瘋狂的運轉,捉急的想著應該怎樣回答她老媽如何犀利的問題。


    大腦超速運轉的結果是,安小然同學瞪著她那水汪汪又朦朦朧朧的眼睛,將她的有些微涼的鼻尖湊上老媽的臉頰,然後撅起嘴,親了李彩鳳一下,特別理直氣壯的,慢聲慢氣的嘀咕著,“我根本就沒醉,可清醒了。”


    李彩鳳知道真正的酒鬼從來不說自己喝多了,安然也知道,所以,她幹脆來了反其道而行之,正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老媽,你說我到底醉沒醉呢?


    李彩鳳對她的回答卻是不置可否,隻是繼續用“死亡射線”平靜的看了她兩三秒鍾,便用手指頭輕輕的戳了戳的她的額頭。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關了,她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在老媽的目光下僵硬抽筋,還有一種被扒皮,,扒去酒醉的畫皮的感覺,這種滋味特不好受,這兩三秒鍾在心理上被無限的拉長了。幸好,無論老媽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話,反正目前看樣子是放過了她,於是,安小然同學在鬆了一大口氣的同學,再次又將老媽的肩窩當成她的臨時沙坑來埋腦袋,順便蹭掉冷汗,老媽,您現在越來越有女王範兒,小的心裏好生惶恐啊!


    為了害怕夜晚的海邊風大,他們都穿上了自己的全部武裝,像一群在冬日夜晚集體出行,準備在落滿白雪的森林中進行一場遠足夜遊,有著厚厚毛皮的熊,當然,安然照例這是群熊裏行動最笨重,最用臃腫的那一隻,隻有一雙眼睛透過壓得低低的帽沿和拉得高高的口罩上邊之間的一條窄窄的一小縫勉強觀察著這個世界。


    江傑雲笑她說,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快成一隻大棉球了,她就不用走路去海邊了,他可以像滾雪球一樣,一路把她滾過去。


    安然動作遲緩地將自己帶著厚厚毛皮手悶子的爪子慢慢遞給他,讓他牽著,然後用另一隻空閑的爪子將帽沿往下一拉,這下她與冰冷世界唯一接觸的縫隙也被她給毫不留情的封死了,這意思很明顯,雖然不用你像滾雪球一樣滾著我走,但我可以賜予你另一項榮幸,牽著我走。


    江傑雲接過這隻熊小姐遞過來的熊掌,放在手心裏握著,透過厚而柔軟的手悶子幾乎捏不到那隻骨骼纖細的手,與其說是像熊掌,倒不如說是像有著軟軟肉墊的小貓爪子,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嚇唬她,“安小然,你就不怕我故意把你往溝裏帶?一會兒讓你走到海裏去?”


    安然閉著眼,哪怕此時他們已經站在旅店門外,頂著冬日夜晚的寒風,,津源的夜風相對於錦嶺確實是溫柔的,但也隻是那麽一丁點點,等待著安國慶和薑成卓他們鎖好旅店的大門,但由於她的防護措施得太過到位,此時,她的世界裏是一片溫暖的黑暗,就像陷入了一場稍微有點氣悶的無夢睡眠,相對於與冷風直接接觸的結果來說,還是挺舒服的,江大奸商的威脅對她威脅絲毫也擊不起她的一點危機意識。


    她慢慢摸索著,更加靠近江傑雲,在大約是他肩膀的位置停下來,而江傑雲則很自動自覺的讓她彎下身體,聽到她甜而軟的聲音從圍得左一圈右一圈,毛茸茸的圍脖和潔白的口罩後麵模模糊糊的透出來,小小聲的說,“隻要你對我好,我願意跟你去天涯海角。”


    聽到她如此大膽而甜蜜的,近乎告白的話,江傑雲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極大的問題,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同時,又有想扒開那些帽子,圍脖和口罩的衝動,他覺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在這些厚厚密密的防寒裝備包裹之下的,並不是自己認識的安小然同學,而另外一個,與她有著相似聲線的,別的什麽人,和她合起夥來對他搞惡作劇,否則他實在有點難以想象這個一向害羞的丫頭會對他……調情……這算是調情吧?


    江傑雲瞪大了眼睛,看著這隻被自己牽著的,厚厚墩墩的棉球熊,這難道是醉酒的福利?那可真不錯,也許,以後有機會,他是不是應該多多給這丫頭製造點醉酒的機會?


    事實上,江傑雲猜對了,殘留的酒精讓安小然同學今天愛上捉弄調戲她男盆友的感覺,看著平時賊精賊精的家夥被她的一言一行弄得一愣一愣的,,雖然這個混球發愣的時間總是很短很短,有些無奈,有些縱容,有些不何該如何是好的樣子,真的是讓她感覺超級愉快,有一種可以掌控他的情緒的滿足感,成就感,和更深的幸福感。


    這種愉快的幸福感與酒精的雙重作用,激發出了她隱藏在內向,靦腆,害羞性格之下的小邪惡和小大膽,讓她敢於說出一些平時不好意思說出來,就算在心底裏小聲嘀咕給自己聽都有點覺得矯情臉紅的情話。


    至於說酒醒之後會不會後悔?


    她覺得她完全可以用喝多了說胡話來一推二六五。


    正所謂“酒壯熊人膽”,喝多了,自然是敢於說話。另外,還有句話叫“拿酒蓋臉”,說的就是安然這種臭無賴,特別無恥的拿喝多了當借口,什麽都推給酒精,自己清白得跟高山雪蓮花似的,嘛嘛兒都不知道,隻要看著對方苦惱著不知該拿自己怎麽辦就好了。


    現在江傑雲就有點不知道該拿這個嘴上突然像是抹了蜜的醉鬼小姐怎麽辦才好。


    他有點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更準確的應該說是手悶子,她的手藏在厚厚的絨毛裏幾乎都感覺不到,她的話讓他像是猛然間被灌了整整一罐,剛用蜂蜜醃製的新鮮果醬,濃稠芬芳又粘稠甘厚的果醬溢滿了整個胸膛,冒著細密的泡泡,而他的心房好象突然間就逼仄了起來,不夠盛放這麽許多的甜蜜,一時間,他有些手忙腳亂,既想緊緊的抱住這個胡言亂語的丫頭,狠狠的吻住她,嚐嚐她嘴裏的味道是不是和他心裏的一樣甜,又迫切的想讓她再說一遍,不,必須要她再說許多遍。然後,他要把她緊緊的,藏在懷裏,最好是把她變得小小的,藏在靠近心髒位置的口袋裏,隻屬於他一個人,讓她待在那裏,對他一遍一遍的說,那些美妙的,動聽的話……


    江傑雲的腦海裏有許多很不錯的,同時又很傻的想法,他覺得他好象也有點喝醉了,大腦的運轉方式陷入了一種相當不穩定的狀態之中,一時快得讓人覺得眼花繚亂,無數冒傻氣,缺心眼的念頭層出不窮。一時又慢得舉步維艱。


    可實際上,由於安國慶和李彩鳳這兩位長輩就在不遠處,他們的身邊還薑成卓和趙真旭這兩隻超級明亮的特大電燈泡,無論他有多少想法,到了最後,他都無計可施,拿這個醉鬼小姐毫無辦法。隻能用眼睛牢牢的盯著她……但,他能盯的,似乎也隻有厚厚的包裹在她身體外麵的左一層,右一層的厚重裝備,對藏在裝備之後她完全是不疼不癢。


    那個壞心的安小然同學就是打定了他什麽也做不了,才會這麽說的,在一重重的圍脖和口罩之後,這位醉鬼小姐笑得一臉得意,雖然她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但她可以通過某人難得的,長時間的沉默和他握著她的手的,越來越重的力道感受得到他的那份無奈和糾結,嘿嘿~


    說話啊,江小雲,你怎麽不說話啊?人家說得這麽“爛漫”,這麽深情,你怎麽一點表示都木有,好傷心哦~~~


    ……


    這種找死又得瑟的話,安小然同學也隻敢在她的心底裏冒冒泡泡,她憋著,她不說,因為她一點都不傻,也沒有真的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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