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很快結束了他們偷偷摸摸,嘀嘀咕咕的打情罵俏,倒不是說因為當著安國慶和李彩鳳的麵他們感到施展不開,,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是安然覺得良心上過不去,拿人家師傅們作為他們倆打情罵俏的對象,實在不應該,所以,這位良心相對於她的奸商男盆友還多那麽一些的安小老太太很快的偃旗息鼓了,無論身邊那個說他什麽都能當誇他的家夥再怎麽挑釁,她都隻用眼角給他一個“哼,小樣兒,你等著,咱們回去再算賬”的眼神,閉緊嘴巴,就是不搭理他。


    沒有女盆友的配合,任憑奸商再能白話,再能撩閑,也沒辦法,畢竟,打情罵俏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工作,,多重人格的除外。


    除了主殿以及幾座配殿之外,特別難得的有一處以放生池為主的小花園頗可一遊,這也算是龍王廟在那場運動中保存得最好的一部分了,不過,所謂“保存得好”,也隻是相對來說,據說當年此處被當成了菜園,許多古樹被砍了燒柴,放生池成了養魚池,一些珍稀花卉也被拔了給蔬菜騰地方。


    而據吳澤榮淘回來的那本小冊子記載,原本在龍王廟裏有兩株活了百年的牡丹,一紅一白,並不是什麽名貴品種,但在北方,特別是東北依舊屬於十分難得,雖然牡丹傳說號稱耐低溫可至零下三十度,但實際養護起來,其實也是千難萬難,因此龍王廟裏的這兩株品種普通的牡丹花可謂遠近聞名,是當年津源的重要一景,人稱“龍王牡丹”。


    而在當年,每年花開之時,有不少周邊城市的愛花人不惜費盡周折趕來這龍王廟裏近距離的觀花賞花,一直到現在,在放生池邊的長廊裏的還保留著不少東北文化文人的對這兩株牡丹的歌詠題刻。


    據說,那時到津源觀看賞花拜龍王也是每年花季本省文化圈的一場風雅盛事。


    然而,就是這樣兩株在本省被無數人歌詠過,帶給無數人美好回憶,讓無數津源人深感自豪,也費盡了數代龍王廟僧侶的心血來澆灌嗬護的兩株百年牡丹在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中被雙雙連根拔起。


    拔起這兩株牡丹的名目說起來也真讓人哭笑不得,那些紅小將們的理由是不能讓這兩株資產階級的東西再吸取勞動人民的血汗,必須讓它們為人民服務。


    怎麽服務呢?


    你要說他們什麽都不懂,他們也懂點,知道牡丹皮是中藥材,都送到了中藥鋪去,讓這些“吸取了勞動人民血汗的牡丹來回報社會”。


    據傳說,這兩株牡丹被拔的當晚,有一位多年來一直負責養護這兩株牡丹的老僧人號哭了半夜,眼淚流幹後便上吊自殺了。這位老僧人此前已經挺過了無數場倍受折磨的批鬥,都頑強的挺了過來,但當那兩株被他精心養護,也陪伴他度過了幾十年歡樂悲喜的牡丹被毀的時候,他再也熬不住了。


    文革全麵結束,全國上下進行大規模平反的時候,本地甚至悄悄的興起一股傳說,據說夜半時分,走到殘敗的龍王廟外的時候,還能隱隱聽到那位老僧人在號哭他的牡丹花。


    又有傳說,那兩株百年的牡丹已經吸取日月精華成了花仙,那番是來渡劫的,劫難一過,飛升成仙,但舍不得打小出家為僧,伺候在她們身邊的老僧人,於是把他也帶走了,到天上繼續為花仙服務。


    還有更離譜的,說那株牡丹本來是要成仙的,眼看著年數就要到了,但由於紅衛兵的作為,花仙沒成,成了花鬼,隻要月黑風高的晚上,無論寒暑,隻要夜半時分去龍王廟的後花園,都可以看到那兩株牡丹在夜裏盛放,旁邊還有那老僧在澆花護花。


    ……


    各種版本,有鼻子有眼,傳得神神叨叨,但顯然都是扯淡。就連那老僧人是否確有其,也是兩說的事。但從這些傳說中,無疑可以看出津源人對兩株牡丹的痛惜,在當時的環境下又無法直接說出對那場運動的痛恨,所以,便借鬼神來寄托自己內心裏感想。


    雖然鬼神之說不可信,小冊子裏的重點也是在表達對那株牡丹的痛惜之情,但另一件事卻是真的。


    文革後,在龍王廟第一次小型修複的時候,便有一位當年親手拔下毀掉那兩株百年牡丹的紅衛兵在幡然悔悟之後,特意費盡千辛萬苦,自費跑到洛陽帶回了數株牡丹,其中自然包括與當年兩株牡丹同品種同顏色的牡丹花,栽植於龍王廟的放生池畔。此後,他又跑到相關部門,一求再求,求得可以自由出入龍王廟,養護牡丹的資格。相關部門的領導被他的誠心打動,也被他徹底悔過的這份態度所感動,經過研究後,批準了他的請求。


    從此之後,這位當年紅衛兵便成了這龍王廟裏的護花自願者,不取分文,風雨無阻,不懼寒暑。


    對於一個此前沒有養過任何花卉,沒有任何經驗的人,想在東北這個酷寒的氣候下養活牡丹花這其中要花費怎樣的心血小冊子裏沒有提,隻提到這其間,此人又數次往返古城洛陽,購買牡丹來替換因為病蟲或是寒冷而死掉的牡丹。最終,他終於讓來自洛陽的牡丹花在東北的嚴寒地得以健康生長,在龍王廟的放生池畔紮了根,安了家。


    安然他們頭一次來津源的時候,從小冊子裏看到這段往事的時候,她和吳澤榮在拍攝老建築的過程中,還特意就這段故事請教過一些上了年紀的津源老人,聽到一個版本的傳說。


    傳說中,當那人怎麽都無法養活他帶來的那些牡丹時,有人給他出主意說,他那麽用心卻養不活,是不是因為原本那兩株牡丹花的花靈和那位老僧人還有怨氣鬱結在這龍王廟的花園裏久散不去,覺得他悔過的心不誠啊,不如他向當年的受害者磕幾個頭,得到了原諒之後,隻怕這花啊,就能養活了。


    那人覺得此人說得不無道理,便真的按他的話去了,從龍王廟的廟門開始,一步一頭的磕到了放生池畔,他的血染紅放生池邊的土地,就好像是一瓣瓣紅色的牡丹花瓣。


    說來也怪,從此之後,他再種下去的牡丹花真的就順順利利的生長了下來。


    這當然又是人們托鬼神之說而表達內心的感受。


    後來,這位當年的毀花人,此後護花人因病去世,臨終前依舊對他所守護的牡丹花念念不忘,特別向他的妻子和兒女留下遺言,他死之後,讓他們把他的骨灰中的一部分灑到這放生池的牡丹花下,讓他可以長長久久的伴著這些他親手種下的牡丹花,並希望他們可以替他繼續守護這些牡丹花,將護花使者的任務傳遞下去。


    這個就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了,不過,安然以前曾經聽過一種說法,牡丹是饞花,喜歡大肥,於是,她那跑偏的腦洞按著以上的傳說想了想,是不是那人的血和骨灰也是肥料的一種呢,所以,這花長得越來越好?這顯然是胡思亂想,沒有根據的腦補。


    安然他們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趕上花期,但他們也依去看那傳說中牡丹花,沒有花,隻能看到一堆堆綠油油的肥碩葉子。此前他們都沒親眼看過牡丹花,牡丹這種花在東北生長並不如傳說中的那般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本小冊子裏的傳說所影響,看著那幾株牡丹花的植株個頭是不小,也許沒準還真有個十幾二十歲的樣子。


    至於他們這次來,由於是冬天,東北的冬天牡丹越冬不易,那數株牡丹更是被人精心的搭了個大個的暖棚,他們也隻能看著暖棚想像一下了。


    如今花園裏百木盡凋,就連放生池也結了一層冰,隻有一些鬆柏還是綠的,又沒有雪來美化環境,放眼望去,四處一片灰褐,沒有半點景色可看,所以,熱鬧和人流都集中在各個神殿之中,花園裏幾乎見不到一個人影,但安然還是堅持把老爹老媽領到此處,哪怕是對著暖棚也要讓他們來看一下這個龍王廟裏的八卦誕生地。


    大多數人對八卦,也就是民間的野史傳說懷抱著不小的興趣,這與年齡無關,性別無關,種族無關,安國慶和李彩鳳自然也是大多數人中間的一員,聽著女兒一段一段的八卦故事聽得津津有味,還提了不少問題,可惜,大多數的問題安然也是一問三不知,於是,他們又針對那個年代發表了不少的感慨,對於那些瘋狂的往事,安然他們也隻有乖乖聽著的份兒,那是一個傳說中的年代,距離他們似乎已經太過遙遠。


    最後,一家幾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路過的師傅,請他幫忙給他們在那個牡丹花的暖棚前拍了一張全家福。


    師傅的年紀大約中年,頭上戴著簡樸的黑色毛線帽來保暖,身上穿著土黃色的僧服,人很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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