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那鄭重懇切的神色,我低一低語氣,語中已帶了些許無奈,悵然道“奴婢隻想安分待過二十五便罷了,許太醫你如今的情意若是被旁人察覺,不僅是你,連帶著奴婢都會牽連其中,若你真的對奴婢有所情意,那便請斷了這念想,於你好,於奴婢亦是一樣。”


    他無言以對,神情凍住,仿佛被第一場秋霜卷裹的綠葉,沮喪而頹唐“慎兒姑娘,我真不知自己這感情與你會有這般困擾”


    “你是很好,可是奴婢醜顏實在配不上你”


    他忽地抬頭,目中有逼灼的光芒燃燒,“慎兒,真摯無關容顏,在這陰冷宮闈我隻瞧得見你的冰清玉潔。”他聲音微微低下去,卻依舊誠摯,“不過即會帶給你困擾。我便將這情感匿與心中,我隻求你莫要將我當作外人這般疏離!”


    我靜靜聽他說完,忽而含了一絲溫靜的無聲微笑“你既能如此想便是最好,在這莫大宮中,奴婢無依無靠得你這樣良友自是好的,但求許太醫莫要在年妃娘娘麵前提起,奴婢便感激不盡”說著我從袖攏取出一塊緞麵繡樣,上麵用素銀繡線繡著飛鷹在碧空中馳騁萬裏,我遞給他笑道“這是奴婢繡的鵬程萬裏,許太醫你醫術高超自然會如這繡樣中的雄鷹一般,前程似錦,還望莫要為兒女私情所牽絆!”


    他接過繡樣,如獲至寶緊緊握在手中“我定然不辜慎兒的期望!”


    我淡笑道“不是奴婢期望,而是許太醫是為自己與家人,身懷決計莫要因兒女私情在埋沒與此!”


    從太醫院出來已是黃昏,金燦燦的朝陽無所顧忌地撒了一地,霞脈脈自林梢垂下,紅得如血潑彩繪一般,盈滿半天,楊柳下青石板旁嶙峋跌宕的假山石後傳來朗朗讀書聲,我微頓駐足,隻聽男童晴朗的聲音徐徐而來“惟仁者宜在高位都市之惡魔果實全文閱讀。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這些話出自孟子,然而我卻聽的驚心,這些話在皇宮之內念說,分明有意所指當今聖上不仁昏庸,若是被旁人聽見,這男童即便是被處死也算是皇恩浩蕩寬恕的了。


    男童之聲越來越近,須臾,隻見從假山後盈盈走出一五六歲的孩童,他微晃著腦袋背得聲音朗朗,我瞧著他一身湖藍繡姣蛇的織錦衫袍微微疑惑,宮中的規矩隻有阿哥或天潢貴胄才有資格穿繡姣蛇的衣衫,但當今聖上未有所出,隻隱約聽合媛姑姑隨口提起到宮中的阿哥所裏還有先帝的十六阿哥因著年歲尚小,隻被皇上封了貝子未搬離皇宮。想來眼前的男童便是十六貝子了,我跪身行禮道“奴婢給十六貝子請安,貝子萬安!”


    男童微微睜眼,白嫩嫩的小臉上疑惑得瞧著我,問道“咦!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我瞧你麵生的很,你怎知我是十六貝子?”


    我垂首笑道“奴婢是年妃娘娘宮中的慎兒,因著久聞十六貝子居住阿哥所,這錦園附近便是阿哥所,奴婢這才妄自推斷!”


    他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模樣很是伶俐俊俏“你好聰明啊!你別跪著了,我額娘說地上陰冷不能讓宮人跪太久,否則會膝蓋疼的!”


    我起身,心中微微動容,看了太多的陰險狠辣,沒想到宮中還有如此心善慈悲之人,我恭敬問道“貝子,您的額娘是哪位太妃呢?”


    他聞言眼中微微黯然,低低道“我額娘是皇阿瑪的葉嬪,皇阿瑪病薨那日,額娘也隨阿瑪長眠了!”


    我聽到此話,心中對他更是憐惜倍增,沒想到這麽小的孩子從小便失了額娘,在這爾虞我詐的宮牆之內日子定是很艱辛酸楚。想到他剛剛背誦的孟子,我心中咯噔一聲,忙問道“貝子,您剛剛背的《孟子》是太學的太師教的嗎?”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是靖母妃教我的,再過幾天便是太後的壽宴了,靖母妃說我在大殿上朗誦這段《孟子》,太後和皇帝哥哥會很高興的!”


    我聽後心中一凜,在太後壽宴上朗誦?那時當著文武百官和**太妃嬪及妃嬪的麵豈不更是惹得太後麵上無光皇帝龍顏大怒,更會給十六貝子惹來殺身之禍!到那時皇上如果治罪於貝子,定會被後人指責殘忍,處死自己的親弟,絲毫不念及骨肉之情。若是不治罪又會讓皇家蒙羞,皇上無顏。想這樣陰毒的法子置貝子於死地,這太妃究竟心腸如何狠辣,簡直讓人不可想象。


    我正思忖著,一隻白嫩嫩的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十六貝子好奇道“咦!你在想什麽這樣出神?”


    我回過神,問道“貝子可否告知您口中的靖母妃是哪位太妃?”


    他回道“就是靖太妃啊!你怎麽都不知道靖太妃啊!”他說著嘟了嘟小嘴。


    我道“是奴婢孤陋寡聞了”說罷,我瞧著他一臉童稚純真的模樣,心中實在不忍,叮囑道“皇上素來景仰儒家學派,貝子若能在太後壽宴中背得孔夫子的《論語》,皇上會更高興的!”


    他聽後一臉欣喜的笑容“真的嗎?自從皇帝哥哥登基以後,都不怎樣理我了!”他說道最後神色有些沮喪。


    我含笑道“貝子若是背得孔夫子的《論語》皇上就不會不再理睬貝子了,隻是還望貝子莫要在靖太妃那裏提起今日之事!”


    “為什麽不能和靖母妃說?”他一臉迷茫。


    我輕聲道“貝子是要給皇上與太後一個驚喜,若是被旁人知道走漏了風聲,皇上便不覺的驚喜了!”


    “這樣啊!”他頷首著一臉的恍然大悟都市女茅山道士全文閱讀。“那我不會給靖母妃說的。”


    我瞧天色毅然不早,便福了身子道“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他點了點頭,又望著我一雙如黑葡萄般晶瑩的眼眸溢出分外不舍,他遲疑著道“那我以後可以去年妃嫂嫂那裏找你嗎?”


    我想了想說“可以啊!可是奴婢一天的活計很多,若是閑暇下來奴婢會到阿哥所去找貝子的!”


    他這才又溢上甜甜的天真笑容。


    回到延禧宮時,年妃正斜靠在鵝羽軟墊上捧著一卷詩經默讀著,陵喜側立於她身後,小心的捏捶著年妃的手臂。


    我輕步上前換了陵喜下來,繼續捏捶著。年妃斜眼看了看我又望回詩卷,悠然道“去了哪裏?這半天不見你的動靜”


    我含了一絲溫笑,輕聲回道“奴婢回了浣亭,打理收拾了一番”


    年妃“嗯”了一身,她輕抬眼眸瞧了瞧紫檀木琉璃花架上一盆開得零落靡靡的石榴花,嗤道“這內務府焦恩泰的差事是當的愈發出息了,開成這樣的花也敢往本宮宮中送來。”


    我移步沏了杯六安花茶呈給年妃,又提高聲量喚道“陵喜,去將那盆石榴花搬出去,免得娘娘見了煩心”


    不多時陵喜便進來搬了石榴花出去。我對年妃道“娘娘莫為了這些瑣事煩心”


    年妃用染著丹紅水蔥指甲取了薄荷腦油揉了揉眉心,愁歎道“本宮如何不煩心,皇上已數日未進延禧宮一步了,”她說到此處聲音夾帶了幾分淩厲“現如今由著那些個沒根的東西都敢蹬鼻子上臉,對本宮如此怠慢不上心”


    我聽到她這句話,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惠嬪那滿目的失望蒼白與綠兒那張諾諾微謹的臉,再望向她時隻覺心中微微寒涼,唏噓道“宮中向來如此,娘娘莫要想不開”


    年妃聞出我語中的淡涼之意,她卻會錯了意“你可是在怪本宮遲遲不將纖巧調回?”


    我垂首謙卑道“奴婢不敢,秋貴人與娘娘一向交好,她夢魘娘娘心中也是不安的,奴婢明白!”


    年妃輕歎一聲“你明白就好,”她頓了頓轉了話題“本宮聽合媛說那日你們撞見了菊心,她現下如何?”


    想起古井中那具沉浮的被井水泡的麵目全非的屍體,我便一陣毛骨悚然“她死了”


    “死了?”年妃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什麽時候?”


    我聽到這話更是驚奇,不是年妃將她溺死井中嗎?她怎會如此驚詫,難道不是她?我瞧年妃詫異的神色並不像佯裝,回道“四日前她便溺死在井中!”


    年妃緊鎖秀眉喃喃道“四日前?那也就是合媛去的後一天!”


    “正是”


    她凝神思索著,抬眼瞧見我疑惑探究的目光,沉聲道“你下去罷!本宮有些乏了”


    “是”我福了禮欠身準備退下,她又叫住我“等等”


    “娘娘還有何吩咐?”


    她吩咐道“後日便是太後壽宴了,你去庫中再挑些大方珍貴的物件來,湊成吉祥雙數選個吉慶的喻意來!”


    “是”我應聲回道。罷了出了玉殿帶上了楠木浮雕鏤空西番蓮木門。下了大理石台迎麵碰上急急趕來的江文萊,他瞧著我一臉獻媚討好的笑“呦!慎兒姑娘您可回來了,咱們宮裏的大小奴才都巴巴的盼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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