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後娘娘”我起身退坐在楠木浮雲雕太師椅上,


    皇後笑如春風拂麵,往日病態褪去許多,看來她身子康複的很好。“你身子剛剛大好,昨夜又才侍寢,今日也不用來的這樣早,多歇歇將養好身子。”她說著命人上了上好的顧渚紫筍茶。


    我接過茶碗,甜甜微笑“皇後娘娘體恤臣妾,臣妾自己不能沒了分寸,這身子也不多嬌氣的,昨日沒來,臣妾惦記著娘娘今日便早早來了。”


    莊妃笑意滿麵,婉聲道“姝嬪雖是新貴,卻嬌而不寵,為人又寬和知禮,也無怪在今皆新貴中脫穎而出,得皇上眷念。”她又轉聲對皇後道“娘娘如今便可寬心了,專心將身子調養好,姝嬪如此溫婉持重,定能擔當這新貴之表率,想來這以後的宮闈之中定會是一片欣欣之色。”


    我忙起身福了一禮,謙卑道“娘娘謬讚了,臣妾初入宮闈,許多事還生澀,遠遠不及娘娘們的德行言工,臣妾還需多想皇後娘娘與莊妃娘娘請教,還望娘娘們莫要嫌棄臣妾愚笨。”


    皇後笑容愈發可掬雅致“莊妃所說不錯,姝嬪的性子在新貴中的確是頂好的,本宮相信加以曆練定能獨當一麵,為皇上與本宮分憂。”她緩了緩,拿起茶杯淺嗉了一口,笑道“這茶是新進貢的,茶味清香沁人,入口幽香,溫熱著品最能品出一番滋味來,莊妃,姝嬪,你們也嚐嚐。”


    “是”我與莊妃依言各品了一口,的確清香,隻是獨獨少了一番悠遠的滋味。皇後這時頗為感慨“哎,要說這茶也是名貴的,味道也是不錯,本宮卻總覺少了一番滋味。”


    莊妃也接道“皇後說的是,臣妾也是如是覺得,但到底少了什麽,就是說不出來,隻覺得當年在年妃…年秋闌那裏品得一盅香茶,入口雖不如這顧渚紫筍清香,可入喉那一瞬溢出的甘甜,真讓人意猶未盡,難以忘懷。”


    皇後輕歎一聲“要說這後*宮泡茶的經典絕倫自當年秋闌第一,那泡茶都是取得冰雪含翠得之水,這功夫當真無比細致,隻是…哎…她得心氣未免也太高了些,實在是自取滅亡,那樣好的茶終究是品不上了。”她額神態並無多麽的恨意,隻略略幾分惋惜,好似對眾人所指年妃下毒加害與她,她自己根本不耿耿與懷,這樣豁達的心性倒真讓我有了幾分折服之感。


    莊妃本笑顏的眸子也染了幾分惆悵,歎道“可不是…”


    我輕轉了頭,玉釵上綴的通潤白玉珠子灑在耳間帶了幾分涼意,對身後恭立得小印子示意,他垂首進了幾步,俯身扣下,我含笑道“臣妾也時常愛品弄些涼茶,沒有那般口服嚐得娘娘們口中的好茶,當真是臣妾福薄了,這一點絳菊花茶是臣妾無事閑來晾曬的,臣妾自己覺得味道也不錯,又有些活血養顏的功效。便包來些獻給皇後娘娘與莊妃娘娘,還望娘娘們莫要嫌棄臣妾手拙。”


    “你有這樣的心便是最好的,”皇後笑容可掬道,她吩咐一旁的芷瑤收了禮,莊妃笑容裏也是多了幾分欣喜“以前看史書上記載,明朝河東君柳如是,酷愛飲花草茶,以至皮膚白如凝脂,光滑細潤。更說女子月信時飲用,更能止得腹痛,卻苦口的良藥還要立竿見影,我本也是想取鮮花晾製的,卻因功夫麻煩與精細,這般罷了,取自民間進貢的,心中卻總又不放心,沒想姝嬪竟還是這樣細巧之人。”


    我微笑道“娘娘要喜歡,臣妾再晾製了多給娘娘抱些紅樓之成為林黛玉。”


    莊妃亦笑“如此便先謝過妹妹了。”


    短短幾句話,便讓莊妃從姝嬪稱呼道妹妹,看來這禮選得真是十分適宜呢!


    這般又笑語絮絮了片刻,畫妃那裏派簡芝傳來話,身孕日久,身子也多有不便,便不來請安了,皇後隻含笑聽過,道了句自當皇嗣為重,又免去了畫妃日後的禮儀。


    妃嬪漸漸次第而來,一同向皇後俯拜問安,見眾妃已來得差不多齊了,皇後微抬了手臂,剛準備免禮,馨貴人卻怒氣衝衝自殿口疾步進了來,她先向皇後問了安,一雙精致的杏眼又躍過眾妃子,直直落在了我的身上,眼中溢滿戾氣。


    莊妃見她如此怒氣望向我,凝聲道“馨貴人今日這是怎的了,這般冒失?”


    馨貴人朝莊妃福了一禮“臣妾失儀了,可是臣妾實在並非意願如此,實在方才碰上的事太叫人憤憤不過!”她說至此,話語中夾帶著濃濃的厭惡之感。


    “哦?”皇後望向她柳眉半挑,穩聲道“何事讓你如此憤憤不過?”


    馨貴人微微收斂了麵上的慍色,麵向皇後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妾今日晨起剛出長春宮準備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卻見一黑影自殿前溜過,臣妾怕有何不妥,忙命人將她抓了起來,仔細一問,才知她名喚寶珠,竟然在臣妾殿外偷聽牆角,臣妾著實氣憤,這才至在皇後娘娘麵前失儀”


    聞聽她此話,眾妃子皆是一臉憤憤厭棄的神色,宮闈之中是十分忌諱如此之事。我心下一顫,冰冷的銀護甲直直攥向手心,隻以為是自己多心,沒想到卻還被料中了,這寶珠怎的這般大膽糊塗?


    “竟有這等事?”皇後也收去了平日的可掬笑容,麵色微有凝重,言語也重了幾分“這些宮人不知道好好伺候主子,整日就幹這檔子不堪之事,實在有辱宮門,你可問那宮女是哪個宮的了嗎?”


    馨貴人簡聲一稟“臣妾已派人查清楚了,”她說著,眸中徒然淩厲望向我,厭惡之色愈濃,冷聲道“這宮女是景仁宮伺候姝嬪的近身宮女!”


    話音一畢,一片嘩然,密密麻麻的如炬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眾妃神色百態,有厭惡的;有難以置信的;更有幸災樂禍,一副看好戲的。自我入宮來一直便是如在雲端的優渥重重,眾人麵上笑意寒暄,但心中盼望我失寵失勢得不在少數。我知道自己現在越是啞口無言,越是後果慘敗,然而馨貴人如此言之鑿鑿,我又素知寶珠的秉性,猜到一二,現在隻能訝然無語。


    馨貴人輕擊掌兩下,殿外即刻便有兩內監扭送著五花大綁嘴上被堵的寶珠進了正殿,寶珠望見了我,已是羞愧難安,目中淚珠就要奪眶而出,卻生生忍住,垂頭不敢在看我。


    馨貴人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到她與我額眼神交匯,馨貴人愈發篤定,示意內監將寶珠的布取下,那內監力氣極大,隻讓寶珠一個趔趄翻跪在地上,正殿的地上鋪就了一層絨密厚實無比的絳紅毯,即使如此,依然聽見一聲重的發鈍的膝蓋碰撞聲。


    馨貴人杏瞳緊緊盯著她,厲聲道“快如實對皇後娘娘召了你幹得那齷齪事。”


    皇後暗沉的目光猶如秋天被風帶落的最後一片殘葉,在我周身掃過,又望向寶珠,聲音沉著的聽不出情緒“你可要如實說,若是有什麽不得已或馨貴人誤解的事就說出來,本宮會秉公處置,但若是你說了半句謊話,可別怪本宮心狠。”


    寶珠匍匐著不住叩首,淚如雨下,她已被馨貴人捉到鐵證如山的證據,隻得如實道“奴婢…奴婢錯了,奴婢不應做這般不堪之事,皇後娘娘恕罪皇後娘娘恕罪啊!”


    馨貴人眼光寒冷盯著她,眼尾的眸光似有若無的環視了我一眼,嗤聲道“你一個小小宮女,何以要聽牆角,做這般得醃咂事?背後可有人示意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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