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淑沉靜道:“小主說得是。請使用訪問本站。咱們熬了這麽些年,如今大阿哥福薄走了,二阿哥不得皇上喜歡,怎麽輪也該輪到咱們三阿哥了。且這宮裏要論起寵眷不衰來,除了前幾年的陶妃,便是小主了,”


    彤妃愛惜地撫著自己的麵孔,像是觸摸著一件稀世珍寶:“天生了我這麽美的一張麵孔,可不是白白給浪費的。”她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覆在她凝白如玉的麵孔上,似山嵐蒙蒙的影子,嫋嫋沉靜。她的語氣裏含著溫柔的悵惘,仿佛在訴說著一個甜蜜的夢境:“我若不是身為宗室之女,憑著這張臉,憑著我的出身,是一定會嫁與我們李朝的世子。世子雖沒有皇上這樣清俊的麵孔,可是他笑起來是那麽溫柔,那麽好看。”她閉著眼,如同沉浸在最美好的夢境中,如乳燕般呢喃,“從我十三歲入宮拜見王後娘娘,第一次見到世子的那一天,我就被他的笑容打動了。我從沒見過那麽溫柔的笑容,他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滿天的星星都對著我傾倒下來。那一天,我得到了比同行的貴族之女更多的賞賜,甚至在後來的日子裏,總有來自宮中的禮物送到我的家中。連我的父親都暗示我,世子對我很有好感,隻要我努力修習女德,終有一日會進入宮廷,成為世子的嬪禦。”


    貞淑低歎道:“是啊。小主的祖母是王大妃的堂妹,又是出身高貴的金氏,雖然當時世子已經有了世子嬪,可小主入世子宮後成為寵妾。世子繼位為王後封為正一品嬪,也是意料之中的。”


    彤妃的眼角沁出一滴晶瑩的水光:“可是人生的很多事,往往都在意料之外。在決定讓我嫁往清朝為皇子妾侍的時候,連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我不願意離開生養了我十數年的故土,不願意離開我的父親和母親,卻也不能違抗宮中的旨意,隻能每日以淚洗麵。直到兩日後,我奉命進宮向王後辭行。才見到了世子。我很想問問他,為什麽願意讓我嫁往遙遠的異國,為什麽曾經要那樣對著我微笑,難道一切都隻是我自作多情?可是在我看到世子的眼睛時,我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的眼睛裏滿是淚水,他是那樣難過。他對我訴說,李朝身為屬國一切必須依賴上邦的弱小與痛苦。想要擺脫這種痛苦,就必須讓上邦給我們更多。他說,我的美麗不能困在李朝窄小的宮殿裏,而要綻放在異國的土地上,去取得屬於我們自己的榮光。”她秀美的麵孔上閃過一絲掙紮的痛楚,“我看著世子的眼睛,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我像著了魔一樣。把他的每句話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裏,帶到了這裏。我活著的每一日,睜開眼睛前,都會想著世


    子說過的這些話。”


    貞淑垂下頭’難過地道:“小主這些年的辛苦,奴婢都看到了。”


    彤妃晶瑩美眸霍地瞬開。臉上的傷感如被烈日蒸發的雨水,轉瞬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跡。她伸手毫不猶豫地抹去腮邊的一滴淚珠,冰冷道:“我背負著李朝的信任和期望,來到這裏爭取我和母族的榮光。我忍耐做一個宮裏小小的貴人,一點一點討著皇上的喜歡熬上來,不為了別的。隻希望自己不要辜負了世子’不要辜負了我身上流著的李朝高貴的血液。若我的孩子能成為大清的來日,那麽我們李朝就能擺脫從屬之國的卑微了。”


    貞淑垂首,心悅誠服道:“小主的心誌,奴婢都明。奴婢一定會竭盡全力,忠於小主和李朝。”


    從此,婉婷的日子便沒有再好過過。白日裏要替啟祥宮的宮女們浣洗衣服,一刻不能停歇。到了晚間,便要伺候彤妃洗腳。逢著彤妃不用侍寢的日子。還要跪在彤妃跟前,捧著蠟燭當人肉燭台,由著滾燙的燭油一滴滴燙在手上,燙傷了皮肉。也燙木了一顆心。


    偏偏那一日兮妃來彤妃宮中閑話,瞥見婉婷跪在地上當香案,便很有些看不上,道:“原來這丫頭來你宮中當差了。”嬪妃們之間閑話最多,一來二去,彤妃便知道了皇帝曾對婉婷青眼有加。彤妃心胸狹窄,如何還會有好臉色給她,原本隻是差事苦,吃穿倒也還好,漸漸地連啟祥宮的小宮女都敢對她隨意打罵,吃飯也隻是剩飯剩菜,連想去見一見林雲霄訴苦,也不得半分空閑,不過是拿著一條命,在啟祥宮中一日一日煎熬罷了。


    自婉婷進了永和宮,便再無人提起她的去處。林雲霄再三打聽,奈何自己隻是個在坤寧宮當差的小侍衛,平素不能離開,想要打聽東西六宮的消息也使不上力,競半分也得不到婉婷的消息。


    這一日恰好雲霄雲徹跟著太監們去浣衣局取坤寧宮侍衛們的衣裳,才遙遙瞥見了婉婷嬿婉一眼,想要追上去詢問,偏偏浣衣局裏都是各宮來頒取或浣洗衣裳的宮女,哪裏能容許他走近。好不容易輾轉打聽了,才知道她如今在啟祥宮當差。


    這一得空,雲霄便趁著送坤寧宮薩滿法師出宮的機會,轉到了啟祥宮門外,果然就見到了婉婷。宮禁森嚴,啟祥宮外的守衛又格外多,他哪裏能走到近前去。可是不必走近,他也能看到婉婷消瘦憔悴的麵龐和滿是傷痕的雙手。婉婷跟著幾個宮女行走,見了雲霄,也不敢哭出聲,更不敢多看一眼,隻是默默流淚,撩起衣裳伸出手臂,露出全是挨了打受了傷的胳膊。正巧前頭的宮女回頭呼喝幾聲,伸手便在她肩膀上擰了一把。婉婷嚇得低眉順眼,趕緊走了。


    雲霄眼見婉婷受苦,如何受得了這個。思來想去,趁著十五之日皇後帶著嬪妃們入坤寧宮敬香的時機,一咬牙便告訴了宓姌身邊的涅筠。


    宓姌聽得消息時正哄四阿哥,不覺皺眉道:“你說啟祥宮的人叫她什麽?”


    涅筠道:“林侍衛說,都叫她染兒。”


    “染兒?”“好端端的怎麽就去啟祥宮,還要受她們這般淩辱,那便是衝著我來了。既然是衝著我來的,想要袖手旁觀也不能。你且讓林雲霄安心等一等,彤妃既然喜歡折磨染兒,必定不會教她受太重的傷或是死了。等我找一個機會,看看能不能救她一救。”


    所謂的機會,很快便等到了。那一日正是五月端午,宮中多以蘭草湯沐浴,懸掛艾葉與菖蒲,吃粽子、白肉和鹹鴨蛋,飲雄黃酒,佩戴五色絲線做成的五毒香囊,以求吉祥平安。


    到了午後,嬪妃們便聚在皇後宮中,接受皇後親手製作的五毒香囊。


    皇貴妃看著品紅把香囊一個個交到嬪妃手中,含笑道:“這香囊裏放有雄黃、艾葉和各色香藥,能驅蚊蟲、避邪氣。你們自己一人一個,給孩子們也佩戴上,也算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兮妃忙起身笑道:“每年端午皇貴妃都親手製作香囊贈予宮中嬪妃,臣妾們感念皇後娘娘恩德。”


    皇貴妃笑道:“兮妃客氣。本宮對你們的心意一年也便端午一次,你們若喜歡,好好收著就是。”說罷便吩咐宮人上了五毒餅來。


    所謂的“五毒餅”,即以五種毒蟲花紋為飾的餅。其實就是在玫瑰餅上做上刻有蛤蟆、蠍子、蜘蛛、蜈蚣、蛇“五毒”形象的印子,蓋在酥皮兒上罷了,也是吃個有趣。


    彤妃見眾人都在,便有心要讓宓姌沒臉,揚聲喚道:“染兒!”


    婉婷怯怯上前,規規矩矩地守在彤妃身後,接過宮人們遞來的五毒餅,利索地跪下膝行到彤妃跟前,高高舉過盤子道:“恭請娘娘用五毒餅。”


    芳姬奇道:“這是什麽規矩?咱們卻不知道。,,


    彤妃含笑道:“黎嬪有所不知,這叫人肉跪盤。染兒這丫頭笨笨的,可有一樣好處,什麽都能受著。本宮要聞香的時候,她就是捧著香爐的香案;本宮要看書時,她便是舉著蠟燭的燭台。還有形形色色的好處,下回一一給各位姐妹們瞧個新鮮。”


    意歡冷著臉道:“彤妃是李朝人,這怕是李朝才有的規矩吧。咱們這兒,可不這樣折騰人的。”


    彤妃不以為意,取了一塊五毒餅吃了:“你瞧她捧得多穩當。奴才生來就是伺候人的,怎麽伺候不是伺候呢。”她覷著宓姌道,“姝妃,你說是不是?”


    宓姌的笑容寧和得恍若一麵明鏡澹澹,卻是沛涵道:“我記得這丫頭從前在怡貴人宮裏伺候過,如今怎麽幹起這個活兒來?宮裏的宮女們好歹都是八旗出身,皇上一向最寬厚待下的,若是知道了,可不大好。,,


    彤妃揚了揚嘴角算是微笑:“愉妃也真是小心太過了。宮女們伺候主子又怎麽了,也值得說嘴?且染兒又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有什麽要緊。”她盯著婉婷道,“染兒,本宮可沒逼迫你,都是你自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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