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敲了三下,裏麵才傳來張玉屏的笑聲:“是正陸啊,這麽晚登門,一定有事,進來吧!”


    龔正陸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輕推開門,見他正在寫字,不解地問道:“小師叔,這麽晚?還在寫書麽?”


    滿頭白發的張玉屏先是一愣,繼而哈哈一笑:“好你個龔正陸,什麽都瞞不過你,就看我在這兒寫字,就猜得出我在寫書,真是不簡單啊!”


    龔正陸先是陪著笑,繼而坦然了臉色:“哪裏!正陸所學不及師叔百分之一,實不相瞞,學生進來之前,問過守衛師叔這幾天起居如何,守衛回答師叔三餐正常,隻是每日睡得很晚,均在屋內寫字。(..tw好看的小說)於是學生就想,師叔書法已是一絕,為練字肯定不會到此深夜。師叔平生最愛仍是兵法,所以猜測師叔是在寫新的兵書,如此而已。”


    張玉屏滿意地點點頭:“嗯!正陸之材確實已至巔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夫不服不行啊!”


    龔正陸拱手坐下:“哪裏哪裏!師叔過謙了,學生剛才已經說過,所學不及師叔百分之一,師叔治學治兵之嚴謹務實,乃為正陸一輩子所學之楷模。”


    張玉屏笑著擺了擺手:“咱們叔侄倆就不要在這兒相互吹捧了!如此深夜前來,找我何事?不如我也來猜上一猜?”


    龔正陸一直笑:“師叔既然要猜,但說無妨!”


    張玉屏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走了一圈,邊走邊說:“你前幾日告訴我女真的首領、元帥、軍師,包括努爾哈赤,都已經歸西,此話不假吧?”


    龔正陸正色:“當然不假,學生絕對不敢欺瞞師叔。”


    張玉屏盯緊了龔正陸的眼睛:“那就好!你在這之前還說過,半月或一月之內確保遼東不再有刀兵之事,徹底解決女真之亂,這話也不假吧?當時說的徹底解決,指的就是女真五位首腦被除一事,對吧?”


    龔正陸愣住了,苦笑一聲:“確實不假!不過今非昔比,現在看來學生當時說了大話,這個月內能不能解決,還隻是未知!”


    張玉屏又笑:“這就對了!想必你就是為此而來吧。(..tw)”


    龔正陸拱手歎服:“師叔神算!學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張玉屏擺擺手:“這沒什麽,看你眉目之間有焦慮神色,一望就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睛快速地轉了轉,又說出一句:“至於你為什麽原來說確保後來說未知,我再來猜上一猜?”


    龔正陸唏噓不已:“師叔估計早就想好了,您就別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吧!”


    張玉屏此刻已經踱到了窗前,向外指了指:“你讓我住的這個樓,蓋得比一般宅子要高,所以望得遠,這裏又離城門很近,我這幾天看了看,你是在為外麵的女真鐵騎圍城而發愁吧!”


    龔正陸驚訝得差點兒失手把桌上的茶碗兒打翻了:“師叔真乃神人也!”


    張玉屏笑著走過來扶住茶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們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雖然你們告訴全城百姓,女真大軍圍城隻是做做樣子而已,不過十天即去,可這剛剛第六天,城內不少百姓的糧食已盡,相信你們的軍糧也不夠吃三天了吧。”


    龔正陸隻剩下了苦笑:“師叔神算,我們叔侄倆可不象曹操遇見許攸,明明已經斷糧,卻說有半年餘糧,後來又說有三月,直到最後還說有一月之糧。實不相瞞!師叔,目前軍中糧草,僅夠兩日耳!”


    張玉屏重重點了點頭:“嗯!既然正陸如此坦誠,老夫也就不再隱瞞。既然努爾哈赤已死,從了他應有的歸宿,老夫亦沒有什麽遺憾。如果你們這些穿官衣兒的能夠對我既往不咎,老夫就舍命為你們謀劃謀劃!”


    龔正陸大喜過望,一下拜倒在他的麵前:“師叔如此坦蕩胸懷,令正陸佩服不已。家師不幸仙去,長輩中僅剩下小師叔,還請小師叔視正陸如親生兒子,侍奉於堂前!”


    張玉屏顯然受了很大的觸動,上前將他扶起:“正陸,快起來,老夫與你相差也不過十多歲,快起來!快快起來!”


    龔正陸緩緩站起身來:“多謝師叔通曉大義,咱們這就動身,大將軍和兵部侍郎大人在大將軍府中等著我們呢!”


    張玉屏正欲向外走,卻遲疑了一下說道:“正陸,老夫剛才問的你可還沒有回答!你是沒問題,可你的這些上司,比你穿更大官衣兒的,真能做到胸襟寬廣,既往不咎?”


    龔正陸笑著拉起他的手,把來之前李成梁和王崇古對自己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師叔,別人可不信,你還不信我?你隻是幫了努爾哈赤一人,我卻在女真軍中當了十餘年軍師!即使如此,大明皇帝仍然對我既往不咎,愛惜有加,發給我的任免誥令,我現在還留著!您就放心隨侄兒去吧!”


    張玉屏哈哈笑了,讓龔正陸略等一等,到桌上把那本未寫完的書卷起放在懷中,吹滅了燈,隨著龔正陸出來。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


    走在路上的龔正陸心裏一下子振奮起來,有了小師叔這匹伏櫪老驥的幫助,或許真能另辟蹊徑,一舉解開當下之困局。


    大將軍府中,張玉屏與各位敘禮完畢,在龔正陸身邊坐下。


    李成梁和王崇三深施一禮,對他稱起了“先生”:“先生!您是軍師的師叔,也是我們二位的師叔,還請先生不要客氣,把我們當作自己家裏人一樣。”


    張玉屏拱手客讓幾句,卻不再多禮,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起了當下局勢。


    玄武簡略將情況一說,張玉屏點頭,看著他笑了笑:“原來閣下就是戰神玄武將軍,我近日在女真部族附近可是對將軍的名號聽得如雷貫耳一般,就連努爾哈赤都幾次提到女真軍中若有玄武,早已踏平中原。”


    玄武拱手:“先生過譽了!勝玄武者成百上千,對於戰神稱號,實在是愧不敢當!”


    張玉屏哈哈一笑,轉過身來看著李成梁,用手一指玄武和龔正陸:“大將軍的麾下,文有龔正陸,武有玄武,為何還如此發愁?難道真怕了這區區幾萬兵不成?”


    李成梁苦笑一聲:“先生有所不知,我等被圍,苦無糧草支撐……”


    張玉屏擺了擺手,打斷了他:“這些情況老夫已經知曉,不過我有一策,可能與你們最近實施的方略背道而馳,不知你們可願聽!”


    李成梁連忙答應:“願聽!願聽!我等愚鈍,即便是龔軍師大才,也因為久於其中,所見被限,還請先生指以明路!”


    張玉屏坐了下來,一針見血:“大將軍此番動員全城抗敵,是否曾經貼出告示以寬民心,說女真大軍少則十天,多則半月必退!”


    李成梁連忙點頭:“確有此事!不瞞先生,今日方至六日,已有少量百姓家中無糧,鬧將起來,我們費了好大周折才使之平息。這一切都歸因於我們過於樂觀估計,看來別說半月,一月能解此圍就是不錯,我們正發愁如何向百姓解釋呢。”


    張玉屏微笑:“如果老夫沒有猜錯,大將軍等人商議的結果還是唯恐民心渙散生變,打算暫時瞞住,半月之後再作緊急處置是吧?”


    李成梁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先生真乃神人也!雖然我們沒有完全議定,但目前的打算確是如此!”


    張玉屏嘴角揚了揚,接過話頭:“對!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如果你們目前打算如此,那麽老夫的建議則完全與之背道而馳。”


    李成梁等人頓時滿臉驚愕,尤其是龔正陸:“先生,您的意思是……”


    張玉屏點頭:“確實如此!老夫的意思就是把這件事情的真實情況告訴百姓,讓其完全知情!”


    此語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讓老百姓知情,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是驚詫之後,大家又在心底默默覺得張玉屏說得有道理。


    事已至此,不如和盤托出,求得百姓理解,而且此事是官府食言在先,既然要承認錯誤,不如承認到底。


    一言以蔽之,“說破無毒”,即是這個道理。


    龔正陸這時站了出來,主動攬責:“師叔,這個因為擔心民心思變而暫時瞞住百姓,是我的主意。如今經師叔點撥,確實覺得此舉不妥,應該告之百姓實情。”


    張玉屏笑著回答:“老夫當然知道這是你的主意,所以提出來就是供你們參考。正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大禹治水終能成功,在於疏導而非堵塞。本來大敵當前已是外患,如果內部再失和,內憂外患一結合,崩塌的速度隻能更快。所以,不如坦誠相待,軍民一心,共禦強敵。”


    李成梁這時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道:“好!就依先生!天一亮,我們就張貼告示,先行向百姓認錯,再告知百姓實情,請百姓與我們共同禦敵。”


    龔正陸這時點了點頭:“再加上一句,如若誰家無糧,經鄰居證明,可到軍中來取,免費供給。”


    董千裏急忙插了一句:“軍師,萬萬不可!我們隻有兩日餘糧了,一些部隊已經開始殺戰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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