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天帝微微一歎,說道:“貪嗔癡三毒,向來是吾輩修仙求道者之大忌,然則道理誰都明白,真正能斷絕的,又有幾人?本座這趟出行,動了凡心,犯了大忌,結果是兩手空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悲秋天帝,滅世天帝,吾如今修為受損,於兩位愛莫能助,反而礙手礙腳,就此告退了。吾當回宮去閉關苦修,不知何年才能恢複,等到出關之後,再與兩位帝尊把酒言歡,暢敘舊情。”


    這位天帝倒是說了些實話,不過他的這些悔悟,未免來得晚了一些。


    光明天帝也轉身離去了,隻剩下悲秋天帝與滅世天帝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滅世天帝也是一個幹脆利索之人,說了一聲:“這幾個小子羽翼已豐,如今非但是殺不得,而且是打不過了。這一趟乘興而來 ,敗興而歸,隻能說是天意如此,人力如之奈何!悲秋天帝,吾等也走吧,且回宮裏逍遙,任憑這幾個小子折騰吧。”


    當初悲秋天帝找他與光明天帝商議之時,這兩人都是興致高漲,此刻事情雖然不成,但卻不好意思像微塵天帝三人一樣,徹底撒手不管,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恨不得交代一聲此事與吾全無幹係,都是悲秋天帝一人所為。


    因而這兩人還算是說了些實話,沒有編排什麽借口理由。而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他們心中懊惱有之,後悔有之,唯獨沒有害怕,成就天帝有什麽大不了的,最多不過與他們一樣,平起平坐而已,誰也奈何不了誰。


    悲秋天帝依舊是憤憤難平,比這憤慨更多的則是深深的挫敗感。自從將紫薇天帝驅逐出了仙界後,他的日子別提有多麽舒心如意了,眾位天帝雖然不滿他驕橫跋扈,但卻又不得不給他三分薄麵,令他在仙界大有一言九鼎,唯我獨尊之勢。


    這麽多年悠悠歲月,他都是在這種頤指氣使,恣意妄為的心態下生活的,直到蘇傲天來了之後,才令他重新感受了一番受製於人的苦澀滋味!


    然而那又能怎樣,誠如滅世天帝所言,形勢比人強,如今蘇傲天等人已然強勢成長起來,再也不是他能夠隨意滅殺、排擠、打壓的了,他除了躲回鈿合宮裏逍遙自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看不到蘇傲天他們在幹什麽,還能怎樣?


    就算是還有什麽主意想法,也要回去後好好思量琢磨一番,待在這裏已經毫無意義,徒找難堪而已!


    悲秋天帝滿懷憤恨地收拾起自己頹喪的心情,與滅世天帝一起轉身離開。


    他想罷手了,蘇傲天卻不想放過他,看到悲秋天帝的身影即將消失,蘇傲天忽然說道:“悲秋天帝,殺師之仇,不共戴天,蘇某人必定會上鈿合宮與你清算。”


    悲秋天帝怒氣勃發,轉過身來戟指著蘇傲天,狂吼道:“小子!鈿合宮所在之處,天帝無人不知,你盡可打聽明白了前來送死!”


    滅世天帝拉了他一把,勸慰道:“何必與這些小子一般見識,”言語聲中,兩個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天帝們走得一幹二淨,紫薇宮的一幹人馬倒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們就這麽走了麽,再也不會回來了?


    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可以落地了?勢將要隕落身死的命運,就這樣被扭轉了?


    勝利來得如此突然,反倒令人感到有些不太真實,難以接受了。


    空間漣漪再次波動,露華天帝的身影憑空出現了。


    蘇傲天率先反應過來,連忙搶上前去深施一禮。


    對於這位美麗的女帝,他深深感激,如果當初不是她出手相助,自己可能早就被悲秋天帝滅殺了,哪裏能撐得到今天。


    露華天帝伸手扶住了他,不願受禮,眉宇間沒有喜悅,淡淡問了一句:“此事就此罷了,也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蘇小友可曾想過,與悲秋天帝和解?”


    蘇傲天微微一愣,緩慢而堅定地搖頭道:“殺師之仇,不共戴天。小子話已出口,勢難收回。”


    露華天帝歎道:“吾與長生天帝擔心的就是此事,你可知道,天帝是永生不滅的,你是殺不死的!”


    眾人都沉默了,是呀,露華天帝言之有理,悲秋天帝是殺不死的,蘇傲天的誓言,根本就是無法達成的!


    就連蘇傲天自己都有些迷茫了,悲秋天帝既然是殺不死的,那自己究竟要如何做呢?


    但這種迷茫隻是持續了一會,就被他堅定的道心驅除了。他說道:“事在人為。小子既然說了,就要做到,師仇不報,此生永不得安寧。”


    露華天帝不再言語,轉過頭來看著沐風仙君說道:“此間已然事了,你是回天一宮呢,還是留在此地?”


    沐風仙君急忙說道:“自然是要回宮侍奉帝尊的。帝尊先請移駕,沐風與蘇兄弟話別兩句,隨後就來。”


    露華天帝微微頷首,身形消失了。


    沐風仙君看著蘇傲天,苦笑道:“兄弟,你也太固執了,露華已然惱了。”


    蘇傲天歉意地說道:“我知道。此事情非得已,還請道兄回去稟明露華天帝,蘇傲天非是不知好歹之人,露華天帝的大恩大德,永誌不忘。”


    沐風仙君正色道:“兄弟,做哥哥的要勸你一句,你的誓言還是將它忘了吧。吾不是要阻止你報仇,然而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會有結果,非要勉力為之,又有何益?那隻會成為你心中無法抹除的壁壘,久而久之,必成心魔。等到了那時,不是悔之晚矣如此簡單了,耽誤兄弟修行,此生成就天帝無望不說,還會有隕落之災,這才是最可怕的!”


    露華天帝和沐風仙君當然是一番好意,蘇傲天怎麽會不感激,然而要讓他放下師仇,他捫心自問,真的做不到!


    他隻能誠摯地對沐風仙君說道:“道兄與帝尊的深情厚誼,蘇傲天雖肝腦塗地,亦無以為報。兩位的教誨,小弟都記下了,定會好好思量。”


    沐風仙君也有些惱怒了,這個兄弟處處都好,即是有些太倔強,太認死理了!


    算了,現在是勸不動他了,等到日後,他碰個頭破血流,知道自己的誓言永遠無法達成,受到挫折後,再慢慢地從旁勸說吧。


    於是沐風仙君告辭後,回轉天一宮了。


    紫薇宮剩下的人,此時也沒有心情來發泄劫後餘生的喜悅了,他們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這個誓言是永遠無法實現了,偏偏蘇傲天還不願放棄,這怎生是好呢?”


    一時間,看不見路在何方,眾人都迷茫了。


    要說對蘇傲天的了解,還是他的這些夥伴。霜晨月最先從這種茫然不知所措中回過神來,既然是小天想做的事,那麽不論有多麽大的困難,自己也要支持他做到底。


    她開口說道:“混沌,窮奇,你等還想不想成為本源神獸?”


    混沌和窮奇一愣,立刻忙不迭地點頭。


    這可是自己畢生的願望,如何能不想?


    再者說了,就衝著饕餮整日裏那副洋洋自得,鼻孔朝天的醜態,自己也必須成為本源神獸,誰耐煩整天看它的這幅嘴臉!


    霜晨月說道:“那好,吾保證讓問天和雲天將本源賦予你等。不過,饕餮接受本源之前,答應了恨天一個要求,吾也有一個要求,需要你等答應。”


    混沌和窮奇亂糟糟地喊道:“不論什麽要求,我都答應!”“別說是一個,十個也無妨!”


    霜晨月說道:“這個要求,雖然不難,也不簡單。那就是你等必須協助紫薇宮,將鈿合宮的勢力從仙界連根拔除!從仙界最底層起,一直到三十三天止,凡是鈿合宮的勢力、人馬,一概鏟除!”


    窮奇的大腦袋立刻搖晃起來:“這有什麽!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那些家夥!”


    混沌立刻附和:“正是正是!鈿合宮不論有多少人,我都將他們一口吞吃了!”


    霜晨月說道:“不行,此事威逼為主,少做殺孽。這些人如果答應退出鈿合宮,那就放他們一條生路,若有不從,才殺無赦。吾想要的,隻是徹底瓦解鈿合宮的勢力,讓他們在仙界沒有片瓦立足之地,悲秋天帝和他那些參與了謀害小天師父的部從,隻能永遠龜縮在鈿合宮中,再也不能涉足仙界一步!即便不能滅殺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練瓊宇眼睛一亮,喜道:“晨月姐,真有你的!悲秋天帝殺不死,那就讓他待在鈿合宮裏一輩子出不來,生不如死!”


    眾人都覺得眼前一亮,是呀,悲秋天帝是殺不死的,那就能放過他了麽?就算是這樣,也要讓他每日每夜都生活在憤怒悲傷哀愁恐懼中,絕不能讓他舒服了!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為蘇傲天的師父報仇!


    蘇傲天明白這是霜晨月的一片苦心,要盡力讓他從不能實現的誓言中解脫出來。但是他自己心裏明白,他想要的,絕不僅限於此,而是真真切切地要讓悲秋天帝身魂俱滅,徹底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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