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聽盡了柳彥的嘶嚎狂嘯,見慣了柳彥的發狂發躁,即便寧安有千百個不忍,但是為了能夠使得柳彥早日康複,寧安也隻能堅定信念對之不聞不問。


    七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袁海雲也算是絞盡腦汁盡量的幫柳彥減輕痛苦,終日守候在藥爐旁邊,或許曾經如此專注那也是十年前剛剛開始跟隨父親學醫的那會兒了吧。


    七日,正堯與張誠時不時的會過來探訪他一番,了解一下近況,有這幾個知己好友,柳彥已然不枉此生了。


    終於,熬過了七個日頭,柳彥徹底擺脫了神力丸的束縛,堂堂正正的做回了自己,所有人都不由地為之興奮了一把。


    一日後的夜晚,月正柳梢頭,李府大宅。


    “好了,如今已經解決一切問題,想要進京赴考,隻是時日問題。不過最先要確立的還是參考名額。按照科舉考試的規定,隻有鄉試中榜之後才能參加會試,最後再進行殿試,可是如今我們除了張誠外,其他人都沒有參加過鄉試,想要直接參加會試,肯定不行。”


    正堯一語中的。雖然以柳彥的文采,和自己的天賦,考一個舉人還是很容易的,隻不過如果參加鄉試之後再會試,那隻有再等三年。今年是嘉靖三十四年,再等三年就是要等到嘉靖三十七年,這個三年可不是那麽好等的。


    “也沒有辦法了,如今隻能這樣,不然的話……”柳彥本來才華出眾,又有功名在身,即刻便可以參加會試,但是隻因服用違禁藥物一事,結果舉人的稱號自然也被剝奪,所以一切都隻有從頭再來。


    “隻不過什麽?柳公子你倒是說啊!”寧安的樣子仿佛比正堯等人還要著急,似乎她才像是要去赴考一樣。


    “過不了多久,靖王爺會在泯江河畔舉行一個三年一次的詩才大會,隻要獲得王爺賞識的人,都可以被王爺保送去京城參加科舉考試。所以,如果想要盡快趕上考試,隻有這條路可以選擇。”柳彥嚴肅的道,仿佛打定主意要參加此番的大會。


    “靖王?明朝嘉靖年間什麽時候出了一個靖王了?難道是我的曆史沒有學好?”正堯有點納悶的思索著,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沒聽過嘉靖年間出過什麽了不起的靖王,難不成是自己的曆史不夠好的原因?於是正堯立即追問道,“靖王?誰給我說說這靖王到底是什麽來頭!”


    “呆子就是呆子,連靖王都不知道,我看你還真是白活了!”寧安最拿手的就是向正堯潑冷水,似乎讓正堯吃癟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


    “我來說吧。”柳彥愜意的喝了一口茶,繼續道,“這靖王乃是先皇的最小的一個弟弟,也是當今皇上的最小的一個胞弟,叫朱厚偅,少時便文武兼備,曾遊曆東洋,做過貿易,到過軍營,當過統領,且為人十分低調,知人善用,還在一次平亂之中立下了大功,備受皇上重用。最近十多年間,為朝廷招募了不少的賢才良將,這才讓嚴嵩不敢太過造次,使朝廷也暫時得以平衡。傳言先皇膝下無子,本來打算將皇位傳給靖王的,可是當時群臣都反對,再加上靖王當時年幼,故而才沒能登上這皇位。不過這隻是傳言,大家可不要到外處隨便說,小心引來殺身之禍。”


    柳彥說的很是詳細,當然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顯得特別的小聲,而寧安卻將此聽在了心中,臉上卻出現了疑惑的表情,不過她很識大體,並沒有問出來。


    聽柳彥這麽一說,正堯對靖王便有了一定的認識,於是連連點頭說道:“如此說來,這靖王果真還是個人物了!”


    “什麽叫是個人物!你也太放肆了吧!”寧安頓時有些生氣,這樣說自己的王叔,這氣能吞得下去嗎?不過還好旁邊有小曦在,給她使了個眼色,寧安這才收斂些許。


    “那這大會什麽時候開始呢?”正堯才不理會寧安,完全無視對方存在一樣,看也不看寧安一眼,沒事似的看著柳彥說道。


    “三月二十八!”


    “三月二十八!那豈不是還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那也太久了吧。”寧安頓時又搶過話來,一想到還有這麽長時間,而且自己又不可能在這裏待太久,是故有些迫切外加犯難的說道。


    “不久了,靖王爺可非等閑之士,如果不好好準備一番,到時候在大會上沒有好的表現,那可就悔之晚矣。”雖然對靖王不甚了解,但是聽眾人的口氣,也知道這靖王絕對是一個不錯的後台,至少比那嚴嵩強,於是也接過話來說道。


    寧安似乎對正堯的所有言行舉止都很是不屑的樣子,白了正堯一眼道:“科舉考試本來屬於翰林苑的事情,這靖王是不是也管的太寬了些?難道他就不怕別人說他濫用職權,幹涉朝中事務?”


    濫用職權???


    恐怕這樣的話也隻有寧安才說的出口,要是換做別人,想都不敢想,要知道得罪王爺,那可是要殺頭的。


    “我說你一個小女子,管那麽多作甚?王爺他深的民心,為百姓做好事難道也要被責怪?還有,王爺這麽做也並非為了自己,要知道,每年落榜的考生不計其數,可是其中也不乏有才之士,隻因某種原因直接或者間接落榜,如今王爺給大家一次機會,那便是對考生的一次再造之恩,你說,如此宅心仁厚的王爺誰還會去說他是非?”


    “你……”寧安再一次被正堯說的啞口無言,對於正堯,寧安已經不是第一次如此了,自己怎麽就跟眼前這個呆子老是爭吵不休,而且好像每次都說不過他呢?


    “很好,如今還有半月時間,你們四個便好好的在此做準備,半月之後,我們一同去泯江河畔參加所謂的詩才大會!”李乘風也是異常的興奮,如今兒子得以康複,還有機會進京考科舉,又交了這麽多好友,自然是開心的不得了。


    “額……算了,別算上我,要我讀書?還不如殺了我!”袁海雲立即尷尬的說道,頓時引得一陣哄堂大笑。


    “那我們也在此多住幾日。”寧安可不管那麽多,還沒征求他人同意,便主動的要求多住幾日。


    她這麽一說確實沒什麽,倒是令正堯幾人不由地一陣驚訝:這女子還真的夠“豪爽”犀利。


    “小姐……”小曦則是下意識的扯了一下寧安的衣袖,示意她這樣做有點不雅。


    寧安經小曦一提醒,也覺得有點失態,於是便尷尬的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那個……”


    “好啦!寧安姑娘若是想多住就多住幾日,我們家還很少有女子來的哦,自當歡迎之至嘛。”李乘風半開玩笑的說道。在他看來,這寧安與正堯等人自然也是很好的朋友,殊不知,寧安隻不過是柳彥的一個超級狂熱的粉絲,就差嫁給柳彥了。與正堯?不吵架就算不錯了。


    眾人再是哈哈一笑,四下倒是顯得一團和氣。


    深夜時分,缺月掛疏桐。


    其他人都相繼去休息了,而正堯,柳彥張誠三人則移步坐在了李府那有名的風景點——涼亭裏麵,對月飲酒。


    此刻,隻見柳彥手中拿著半塊玉佩,臉上神情憂鬱,口中暗暗念叨:“晨初聞雨,晚來有風。夜夜寂寥時,缺月孤懸空。璀璨虛幻處,卻攬星稀無影蹤。夏聽蟲鳴,冬迎霜凍。靄靄白雪裏,寒梅嘯蒼穹。闌珊憶夢時,尤念此物情意濃。”


    聽柳彥吟唱完此句,一陣感觸頃刻便湧上心頭。但見柳彥手中的那塊玉佩很是破舊,但是卻在漆黑的夜裏顯得也是那樣的璀璨,正堯自然明白了句中最後一句所指的“此物”為何物。而經過他一番的推敲之後,也能夠從中明白,這玉佩的另一半應該是一個女子所擁有。


    “妙哉妙哉!柳彥兄所做之詞境意深遠,又蘊含著絲絲悲涼之感,我觀柳兄也是一個癡情之人!”張誠也從柳彥所吟唱的詩句之中看出了一些感情上的事情,於是飲下一口酒之後便爽朗的說道。


    “哈哈哈,張誠與我想的可是不謀而合啊!看來柳兄有心上人了!”正堯也很提勁,捧起酒杯便一飲而盡。


    “兩位真是非常人,在下實在有些慚愧。既然兩位已然猜到,那我也不便隱瞞什麽,我就告訴兩位一個故事吧。”說著,柳彥也如兩人一般,狂飲了一杯。


    “有故事聽?那可要洗幹淨耳朵了!嗬嗬。”正堯半開玩笑道。


    “事情發生在我出生的那年……”


    原來這塊玉佩本是柳彥的養父養母留給自己的遺物,此玉佩原本完好無損,就在柳彥出生的時候,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留給自己,一半給了柳彥養父的一個至交好友手中,同時與其的女兒便在早年就結下了秦晉之好。待兩人長大,憑借著這玉佩便可完婚。然而誰知道柳彥家中遭逢變故,家道中落的柳彥也已經對那個指腹為婚的女子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直到三年前,柳彥遊曆江南的時候邂逅了一女子,而那女子便就是當年和自己指腹為婚的女子!隻可惜那女子是朝廷一大官的女兒,其父母要求必須要柳彥考取功名才可以迎娶那女子過門。


    不過至於柳彥的親生父母是誰,連他也不知道,隻知道與這個玉佩有這一點關聯。


    如今,三年已經過去,柳彥也算經曆了一些波折,每每見到此物,自然會有些睹物思情。


    “想不到柳兄還有這樣的故事,難怪當日有尋死的念頭。”正堯感慨說道。細細想來,柳彥尋死,其實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應該還是因為那個女子,畢竟如果不能考取功名,那麽想娶那女子過門自然成了天方夜譚。


    “至情至性,柳彥兄果真是性情中人也!張某深感佩服。”張誠也感觸一番。


    “讓兩位見笑了。我見兩位也是性情中人,如若不棄,不如咱們就在這月亮之下義結金蘭如何?”柳彥尷尬一笑,然後看著兩人一板正經的說道。


    “義結金蘭?此意甚妙!!”張誠拍手表示同意。


    “嗯,早就等柳兄你這句話了!”正堯嘿嘿一笑,也正合他意。


    “那好,我們就此立誓,從今以後,便成為異性兄弟,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患難與共,富貴相同!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柳彥第一個端起酒杯,當著蒼天明月說道。接著,正堯和張誠二人也如柳彥一般,也是意氣風發的說了一遍方才的誓言。


    於是三人都嗬嗬一笑。三人中,柳彥十九歲,正堯十八歲,張誠二十歲。故而,正堯是最小的三弟。


    三人再次豪飲一番,其樂融融,充滿了祥和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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