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散去,春風拂麵,濟南城又恢複了往昔的繁華!


    街道上,行人如織,來往商販絡繹不絕,人們紛紛上街采買著各類生活用品。由於水路要塞臨清城被毀,運河一度中斷,眼下,南方的各種物資,都要先聚集到濟南城,再由陸路發往京城,這反而使得濟南城比以往更加興旺!


    這時,濟南城北門外的官道上突然卷起一陣煙塵,數十名騎兵狂奔而至,隊伍中,一杆猩紅的大旗迎風飄揚,上麵繡著幾個銀邊大字,‘南城遊擊劉!’


    “將軍!是將軍回來啦!”一個守門軍漢眼尖,率先發現了前方異常,忍不住高聲歡呼起來!


    “在哪裏?在哪裏?快讓開,讓我看看!”守門軍官正是‘黑鐵塔’許憲會,他因留守濟南城,並未能參加黃家鋪子之戰,也由此遺憾不已,此時,聽聞將軍回來了,他也忍不住想要看看弟兄們的戰果!


    “許爺,看!那是六爺!將軍,將軍應該也不遠了!”


    許憲會定睛一眼,果然看到小六兒趾高氣揚的騎在高頭大馬上,滿臉興奮,正不斷的對著道路兩邊的百姓們抱拳示意,同行騎兵兄弟也是個個麵帶喜色,風光無限,羨煞旁人!


    許憲會趕忙三步並作兩步,幾個跳躍,便已經跳下城樓,一路狂奔,快步奔到了小六兒麵前,用力揮了揮自己的拳頭道:“好你個六兒,凱旋而歸,竟然不派人提前通知一聲!真是太不夠義氣了!昨日,夫人還親自來城頭等候將軍歸來,末了還特意囑咐我,一旦將軍凱旋,要提前給她老人家回報消息呢!”


    小六兒一怔,忙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腦袋,劉如意吩咐他來提前來前麵,就是為了先給娘親和妻妾報信,想不到他隻顧著自己風光,竟然將正事兒給忘了,忙翻身下馬,道:“你瞧我這腦子!許爺,趕緊派人回府中通報,將軍馬上就要到了!”


    許憲會嘿嘿一笑,“六兒,早就知道你會這樣!放心吧!我早已令人前去府中稟報了!對了,將軍呢?你們此次戰果如何?你小子,怕是又立下了不少功勳吧?”


    小六兒剛想開口解釋,卻聽到身後百姓一陣歡呼,卻是劉如意帶著大部隊已經到了,忙閃到兩邊,讓開了道路!


    劉如意身穿一身雪白的亮銀甲,胯下一匹通體雪白的汗血寶馬,正是原先多鐸的坐騎,他手持金絲馬鞭,腰掛一柄鑲滿了璀璨寶石的金刀,頻頻對著兩邊百姓揮手致意!


    “將軍,這是小老兒今天早上剛挖的白蘿卜,甜得很,您嚐一個吧!”


    “將軍,這是小的剛剛從樂陵進的大紅棗,滋陰補氣!將軍,您拿一些為老夫人和眾位夫人補補身子吧!”


    “將軍,這是咱們地道的章丘大蔥,您拿著回去熬湯吧!”


    “將軍,將軍…………”


    數不清的百姓紛紛聚攏上前,將劉如意圍的水泄不通,劉如意隻得翻身下馬,不住的同這些百姓們握手寒暄,並一個一個親手接過他們贈與自己的禮物!


    山東之地,孔孟之鄉,儒家文化更是早已根植千年,老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誰對他們好,誰真的為他們辦事,他們心裏更是跟明鏡一般!


    看著這一張張質樸的臉孔,感受著他們發自內心的真誠,劉如意的眼睛也漸漸有些濕潤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所謂富貴還鄉,追求的不就是這一種感覺麽?自己好,不算是真的好,大家好,這才是真的好!


    “如意何德何能,竟能讓眾位鄉親父老如此抬愛,實在是慚愧啊!今日如意瑣事纏身,不能陪同眾位父老,不過,大家可以放心,明日起,我會在南城大營門外,排開十天的流水宴席,好酒、好肉管夠!父老鄉親們,明日隻管來哈酒吃肉啊!”劉如意說完,對著眾人深深一禮!


    “哦~~~!將軍仁義!將軍萬歲!”人群中忍不住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聲音響徹天地,仿似要將整個濟南城都融化了一般!


    不過,這也劇烈的歡呼,卻也使得城門處的百姓越聚越多,大家都想見一見劉如意的風采,紛紛朝著這邊簇擁而來!


    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劉如意才得以踏進了橫貫濟南城東西的主幹道,也就是後世的經十路!這也讓劉如意明白了,為什麽後世的明星出行,總是有那麽大的排場呢!


    …………………………


    臨近官道的一座不起眼的三層酒樓上,靠窗戶的一張小桌上,擺了幾樣簡單的小菜,幾個神情陰鬱的男子,正在悲催的喝著悶酒,正是方公子和他的幾個爪牙!


    “神氣什麽?不就是一個粗鄙的武夫?他他娘的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若是劉如意在此,定會一眼認出,這說話之人,竟是當年在蕭府盛宴上被劉如意羞辱的體無完膚的冒辟疆,這個隻知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的‘大才子’,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又湊到了方公子的身邊!


    “就是!不過就是撿了個大便宜,立了少許微末之功,竟然也膽敢如此猖狂的遊街?他以為他是總兵麽?”劉建武也在一旁補充道,他早在清兵退走濟南城之後,便被劉如意放了出來,隻是,他那北城千戶的位子算是沒有了,劉如意便將他安排到千佛山糧庫,每日俸祿照發,卻並不管實事,於情於理,這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可誰知劉建武竟然還是不知趣,硬生生又跟方公子湊到了一起!


    方公子麵色陰鬱,一言不發,隻是直勾勾的盯著被人群簇擁的那個一身銀白的男人,一杯接著一杯,不斷的喝著悶酒!


    臨清城被毀,兗州府城破,濟寧府也是一片蕭條,這對方公子,甚至整個方家的產業鏈,都造成了嚴重、甚至是致命的打擊!


    方家的淮鹽,大都是由山東,進河南、陝西、山西,由晉商出口到塞外蒙古、滿清以及更西、更北的蠻荒部落,用以謀取暴利!清軍入口這段日子,方家已經瀕臨破產邊緣,緊緊憑借著方家偌大的名頭吊著,這才勉強能壓下下屬那些躁動的小鹽商!


    眼下,清兵退卻,方家急於重新打通西邊的‘吸金要道’,但誰知,山東境內的幾個關鍵點,卻已經被方公子的死對頭~~劉如意牢牢卡主,這,這讓方公子如何能夠接受?


    由河南入北?另謀新的通道?這,這顯然是不現實!


    不說河南、陝西流寇肆虐,朝廷已經失去控製,便是就算可以,這憋屈的交通,也會使成本翻上幾倍,明顯得不償失!


    做過生意的朋友都了解,不管你有多大的固定資產、不動產,公司的規模如何龐大,信譽如何良好,但隻要你的手頭沒有一定數量的流動資金,貨物始終出不去,那……


    就算你有再大的背景,嘴裏能說出花來,這生意也不能長久!人家可以吃你一次虧,但不能吃你一輩子虧!


    方公子現在就麵臨這種尷尬的窘境!


    “方公子,你,你真的想好麽?若,若是真的這般做,那咱們可就和他徹底撕破臉了啊!”一旁,山東漕運使曹熊悲催的看著方公子,言語之間,滿是心悸!對於劉如意,他已經有了發自心底本能的恐懼,便是在背後使的小伎倆,也會讓他寢食難安,更何況,劉如意現在就距離他百步之外!


    方公子看了曹熊一眼,淡淡道:“事到如今,若是不這麽辦?咱們還有活路麽?曹大人,莫不成,你還有別的好辦法?”


    曹熊一怔,張了張嘴,看著方公子陰鬱的臉,糾結了好半天,終於還是艱難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方,方公子,這,這劉如意眼下正如日中天,咱們,咱們最好還是不要觸了他的眉頭,咱們犯不上和他硬罡啊!山不轉水轉,咱們暫歇退卻一步,讓他通融一點,這,這事情,差不多過去,也就算了啊!何必,何必非要走這極端呢?”


    “哈哈!哈哈哈!”方公子忍不住放聲大笑,直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他一把抓住曹熊的手腕,狠狠的將曹熊虛弱的身子拖到了自己的身邊,居高臨下,咬牙切齒道:“曹大人,你是說,讓我方某去向那個小雜碎服軟麽?”


    方公子力氣極大,曹熊哪裏是他的對手,手腕都快要被那捏斷了,忙哆哆嗦嗦解釋道:“方,方公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隻是劉如意眼下勢大,得罪他不智啊!方公子,我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嘿嘿!曹大人,我看你是被劉如意嚇破了膽子吧!他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遊擊官!他還能翻了天不成?咱們背靠楊閣老,又是江南士子在背後助陣,他劉如意,還能將咱們怎麽著了?”冒辟疆皮笑肉不笑的道,他是壓抑的久了,好不容易重新抓住了機會,自是想在方公子麵前,好好的表現一下!


    劉建武也咬牙切齒道:“方公子,無毒不丈夫!他雖是我的弟弟,但他的所做作為,簡直與禽~獸無異!我讚成方公子的計劃!一不做,二不休,便,便當做為我劉家清理門戶了!”


    冥冥之中,劉建武也感覺到了母親齊氏和劉如意之間似乎是有了什麽默契,他忽然感覺,母親齊氏對他沒有以往那麽親熱了,這,這就如同丟失了最心愛的玩具,他怎能接受?


    此時,抓住了機會,他更是忍不住要落井下石!


    方公子眉頭緊鎖,良久,他忽然一笑,對著劉建武道:“劉兄弟,他畢竟是你劉家人,看來,哥哥還是要麻煩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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