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澗也是莫名其妙:這怎麽回事?難道自己是蛇的克星不成?自己的手伸到了蛇的嘴巴邊,它卻愣是不咬。


    徐馳鎮堂木一拍:“好了!檢驗結束!本公子當庭宣布,高澗無罪釋放。”


    一錘定音。


    徐馳踱到高澗身旁,把高澗從地上拉起來,誠懇地握住他的手,滿懷歉意地說:“恭喜你!你自由了!你可以回家了,你娘在叫你吃飯。”


    既然主審官宣布了人家無罪,趙裕民等衙差自然不好再挾持他,便鬆開手,退回兩旁。


    高澗終於清醒了,看來自家老爹行了賄,起到了關鍵作用,要不然這天殺的豈會放過自己?不過現在還不能得意忘形,高澗提醒自己,這狗日的翻臉比翻書還快。低調,再低調,度過這關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高澗裝作感激涕零的樣子,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眾人徹徹底底的相信了,你可以不相信趙捕頭,你可以不相信盧長史,但你必須相信高公子。一度認定為罪犯的高公子,從無罪到有罪,依靠一條小小的“青娘子”就判定出來了。可見這陳三郎判案並無私心,並無貓膩,是可以信任的。


    眾人紛紛把自己的袖子卷起來,高舉著手道:


    “陳公子,陳公子,我來,我來……”


    “三郎兄弟,讓我先來好不?我家娘子快要生了。”


    “你家娘子生產,自有穩婆,我老爹都快斷氣了呢,我爹就我一個兒子,須得等我到了,他老人家才肯落氣的。”


    “…………”


    “啪!”徐馳鎮堂木一拍,“吵什麽吵,誰家娘子不生孩子的?誰家老爹不死的?能有本公子著急嗎?我的娘子還要重新找,我的老爹還身陷囹圄,能有我急嗎?你們銘心自問,能有我急嗎?”


    眾人一想,是有道理,自己的娘子都快生了,人家的娘子還沒著落。


    “啪!”


    “明天午時,大家都來刺史府排隊等候,先來先測,後來後測,過期不候――再有,犯了事的,不要逃之夭夭,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要心存僥幸心理――退堂!”


    “啪!”


    眾人無奈,你急他不急,你越急他越不急。


    ――――


    “黃福才!”趙裕民站在簽押房門口,高聲叫道。


    “來了來了,小老兒來了。”綢緞莊的黃掌櫃屁顛屁顛地進了簽押房。


    此時,懸掛有“明鏡高懸”匾額的刺史衙門正堂前,整齊地排著數列長隊,周圍環繞著刺史府衛士,戒備森嚴。刺史府正堂到簽押房有一段距離,這樣就保證了簽押房裏檢測與談話的私密性。


    簽押房裏,高林生手執兵刃,虎視眈眈。徐馳則端坐於公案之後,悠閑地品著茶。徐馳兩側,一邊一個衙差。


    公案之上,固定著一個一尺見方的黑木匣,黑木匣的正上方,有一個僅容一手通過的圓洞。公案案麵之下,卻用黑布蒙得嚴嚴實實。


    徐馳一看,第一個進來的竟是綢緞莊的黃掌櫃,心想,這黃掌櫃都七老八十了,怎麽還像個毛頭小夥子那樣心急呢:“老黃,您老什麽都趕急呀。”


    黃掌櫃道:“可不是呢,小老兒巳時沒到,就來了刺史府,至如今,連午飯都沒用。”


    徐馳笑著說:“您老好歹安安心心吃了午飯再來,說個不好聽的話,等一下若是被蛇咬了,您老吃飯睡覺都不得安神了,你說是不?”


    黃掌櫃道:“小老兒急呀,鋪子裏早幾天都沒貨了,這不正趕趟兒的時候麽?”


    “好好好,那就開始吧。”徐馳在心裏可憐他,越早知道結果,越早擔心害怕,有時候心急並不是什麽好事。


    兩個衙差卷袖子的卷袖子,紮手腕的紮手腕,完事了,就讓黃掌櫃自己把手伸進那個黑木匣中。


    黃掌櫃慢慢將手伸進黑木匣裏,顫顫巍巍的,雖然明明知道那條蛇不會咬自己,卻還是害怕得緊,畢竟那畜生可以置人於死地呀。


    “呀!”隨著一聲慘叫,黃掌櫃的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看著自己的那隻手發愣。那隻手的手背上,滲出了兩點鮮紅的血跡。


    黃掌櫃的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隨即納頭便拜:“小人冤枉呀,小人冤枉呀……”


    兩個衙差搶上去,洗手的洗手,上藥的上藥,忙得不亦樂乎。高林生則將兵器架在黃掌櫃的後腦勺上,低喝一聲:“小聲點,想死麽?”


    徐馳端坐公案之後,臉色鐵青,“大膽黃福才,你做的好事,還不從實招來!”


    黃福才磕頭如搗蒜:“不是小人,不是小人,求大人明察……”


    徐馳朝高林生使了個眼色,高林生會意,跨前一步道:“啟稟主審官,黃福才年已七十有五,一向安分守己,卑職認為他既沒有膽量做那檔子事,也沒有能力做那檔子事,還請主審官明察。”


    徐馳眼一瞪:“你認為本公子錯了?”


    高林生裝作吞吞吐吐的樣子道:“錯……應該是沒錯的,隻是……隻是……公子能不能網開一麵呢?”


    黃掌櫃的連連點頭:“求大人網開一麵,小人必當厚報……”


    高林生求情道:“你看這黃福才,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坐牢禁不得幾天坐,打也經不起打,不如……不如……”說著,便附到黃福才耳邊,咬著耳朵道:“您老不如使點銀子,消財免災,這公堂之上,冤死的人,不知凡幾,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您老看呢?”


    “使得使得,就依縣尉的,求縣尉大人代為求求情,小人無不依允……”黃福才如何使不得呢?不管是古代社會,還是當今社會,被冤枉的還在少數嗎?消財免災,花錢買命,自古皆然。


    高林生又裝模作樣的在徐馳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其實什麽也沒說,做樣子給黃掌櫃看的。


    黃掌櫃眼巴巴地看著徐馳與高林生兩個,心裏是多麽的希望,徐馳能夠點點頭啊。


    徐馳沉思半晌,在黃掌櫃的矚目下,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


    黃掌櫃見狀大喜,又磕起頭來:“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人下輩子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恩情……”


    “好了好了,回去吧,這幾天最好別到處走動,人家看出破綻來不好。”徐馳吩咐道。


    “省得省得,小人省得……”黃掌櫃又磕了幾個頭,才爬起來往外走。興衝衝而來,垂頭喪氣而去,起了個大早,卻料不到是這個結果。黃掌櫃的怨天尤人,自歎命苦,流年不利,怎麽這般倒黴呢?


    剛到門口,高林生又喊道:“回來回來!”


    黃掌櫃心裏一咯噔,完了,人家反悔了,隻好膽戰心驚地轉過身來,恐懼地望著徐馳等人。


    高林生笑道:“你老把眼淚擦幹,裝作高高興興的,像你這般哭喪著臉,誰不知道你是個殺人犯?到時候我們想包庇你也包庇不了,你自己得掂量著點,是不?”


    黃掌櫃這才放下心來,道:“對對對,多謝大人提醒,多謝幾位。”又磕了頭,才開門離去。


    趙裕民目視黃福才離開了刺史府大門,才開口叫道:“下一位,李顯達――”


    ……………………


    時光如流水(暈!小時候寫作文經常寫這一句,寫順手了),不知不覺間,便過去了一個時辰,又有十幾個人進了簽押房,情形與黃掌櫃的大同小異。其間,單綾從公案底下鑽出來過一次,徐馳怕她憋壞了,讓她出來透氣的。好在單綾身體素質還行,毫無不適之感,臉色依然紅潤俏麗。


    “陳尚――”門外,趙裕民拖長聲音喊道。


    徐馳用腳往公案下麵踹了一腳。


    “秦兒,踹綾姨做甚麽?”單綾以為徐馳又有什麽事。


    “來的是我爹!”


    單綾笑著說:“綾姨曉得的,不必秦兒提醒。”


    陳尚推門進了簽押房。


    高林生與兩個衙差趕緊抱拳施禮:“陳公。”


    徐馳也站起來,叫了聲“爹”。


    陳尚滿麵春風,這陣子感覺非常良好,以前是從沒享受過的,走到哪裏都有人主動打招呼、套近乎。陳尚知道,這榮耀是眼前這個繼子所帶來的,現在看著陳秦,也覺得順眼多了。以前叫“孽子”,現在也改口叫“秦兒”了。


    陳尚大大咧咧的,“秦兒呀,那條蛇呢?”


    徐馳指著公案上說:“裝在木匣裏。”


    陳尚“嗬嗬”笑著,就把手往木匣裏伸。


    徐馳趕緊抓住他的手說:“爹,你就別試了,我還不相信自己的爹嗎?”


    不讓他試,人家還來火了,陳尚怒道:“孽障!為父平時怎麽教育你的?為官豈能因私廢公,以權謀私?”陳尚想當官都想瘋了,他不知道他的繼子根本就不是什麽官,僅僅是個臨時工。


    徐馳也沒奈何,你要試就試吧,別壞我的事就行了,“爹教訓的是。”


    陳尚那個老家夥也是狗膽包天,竟毫無懼色,所謂無知者無畏,手在木匣裏來來回回轉了幾個圈,愣是沒碰到蛇。陳尚不由滿麵狐疑,對徐馳道:“秦兒呀,怎麽沒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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