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馳倒是起床了,隻是沒去迎接刺史大人。一大家子人鬧哄哄的,哪還睡的著?徐馳在猜測張刺史的來意,若是為感謝自己而來,倒不必考慮。若是另有別的事呢?比如那些偷偷給陳府送了禮的,發現詐了他們,來個秋後算賬,到刺史府告發了他呢?若是為那事,徐馳並不怕,大不了退錢了事。問題是徐馳心有不甘,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錢財到了手,再幹幹淨淨的送出去,不符合徐馳的性格。得想個法子,多少要留下來一點。


    徐馳正在想對策時,馨兒進來催促他,說是刺史大人在等呢。


    徐馳進了會客廳,朝張元瞿、武崇訓、狄光嗣依次抱拳行了禮。說起這個抱拳禮,其實並不算抱拳,隻是兩手手掌重疊,掌心朝內,掌背朝外,再輔之以彎腰鞠躬。徐馳對這個動作並不習慣,所以做起來比較僵硬,不倫不類,活像街頭耍猴的,好在沒人檢點。


    施完了禮,你不能幹站著,多少得客套幾句,於是徐馳一本正經地說:“熱烈歡迎三位大人,三位大人的到來,真的是……什麽什麽生輝?”徐馳卡了殼,這真不是人說的話。


    “蓬蓽生輝……”陳楚在旁小聲提醒著。“對,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徐馳納善如流,趕緊依樣畫葫蘆,現學現賣。


    張元瞿忍俊不禁,笑道:“陳公子不必多禮,老夫乃是特意來謝你的,無須拘謹――坐罷。”


    徐馳在陳尚下首坐了下來,還是用後世說慣了的話道:“嘿嘿,你們三個大官到我們陳家,真的是千年難遇,萬年難遇的大事情,要是在陳家家譜上把這事兒寫下來,嘿嘿,嘿嘿,那該多風光呀!”


    武崇訓大笑道:“你陳三郎幫刺史府斷了案子,方有我等的紆尊降貴,所謂有因必有果,要說風光,誰比得過你陳三郎?”


    “王爺呀,我還沒給你賠禮道歉呢,咱倆是不打不相識――要不這樣,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喝酒,我先喝三大碗,算是給你賠禮,怎麽樣?”徐馳好酒,隻要逮得著機會,難得找到人一起喝酒。再說了,按後世的習慣,感情一般都是喝出來的。


    事有湊巧,這個武王爺也是好酒鬥狠的主兒,徐馳的話豈不是正中下懷?於是霍地站起來:“誰要你先喝?你很能喝麽?本王喝酒還從沒遇到過對手,今天不把你喝趴下,老子就不姓武。”


    “好!一言為定,”徐馳哪肯服輸,喝酒鬥氣,首先在氣勢上就不能輸,也騰地站起來,指著武崇訓道:“我今天不把你王爺喝趴下,老子就不姓陳。”


    陳家大小,外加張刺史、狄員外,哪裏見過這樣聊天陪客的?還沒聊上幾句,就扯到喝酒鬥狠上去了。難怪盧振利用二人的性格特征,玩些花活,自是不足為奇。


    看二人恨不得立馬擺起桌子拚酒量,張元瞿打圓場道:“不急不急,二位少年英俠,來日方長,喝酒不在一時――老夫今日來呢,一則感謝陳公子的多謀善斷,短時間內便破了小女遇害的案子;二則是老夫想問問陳公子,今後可有甚麽打算?老夫或許能有所助益。”


    “什麽打算?”這事兒徐馳還真沒認真想過。來到武周一月有餘了,先是幫張翰把一萬多雙草鞋給賣出去了,然後是連詐帶蒙,破了刺史府的案子。是得考慮考慮,做個什麽事,賺些錢,討幾房老婆,生一班小鬼,到大周各個地方逛一逛。想到這裏,徐馳脫口而出:“稟告大人,我也沒想得多複雜,就是想弄些錢,蓋個房子,娶幾個媳婦,生些孩子,還有時間的話,就養幾匹馬,沒事的時候騎著到處走一走看一看。”


    張元瞿忍俊不禁,笑道:“陳公子快人快語,直抒心意,倒是爽快的緊――所謂有錢好辦事,錢財多了,蓋房子娶女子生孩子,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以令尊的財力,達成心中所想,未必是甚麽難事。然陳公子可有別的思考?”


    張元瞿心想,你小子官運來了,隻要你開口求我,我便送你場天大的富貴。


    可恨的是,徐馳心裏不開竅,一門心思跌進了錢眼裏。後世的徐馳,對錢的渴望,實在太強烈了。便不好意思地說:“不瞞大人,我是有點兒小想法,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成……”


    張元瞿笑道:“陳公子有何想法?隻管提將出來,老夫替你謀劃謀劃。”


    “是這樣的,我呢,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術,做不得什麽事。幸而手裏頭有點積蓄,還打算到哪裏湊一湊,想找個好的地段,開家妓院,開妓院是不要什麽技術的……”


    “噗嗤――”張元瞿一口的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吐得陳尚一臉。“你……你……咳……咳……”徐馳說話,也像他斷案子,太出乎意料了,毫無心理準備的張元瞿實在忍不住笑意,吐得陳尚一頭一臉。


    陳尚顧不得自己臉上身上的穢物,趕緊起身,給刺史大人捶起背來:“大人慢點,大人慢點――犬子出言無狀,讓大人見笑了……”


    張元瞿擺擺手:“無妨無妨――陳公子若是有誌於秦樓楚館,老夫倒是幫不上你,若是做別的營生,或許還用的著老夫。”徐馳不先提出來要當官,送禮的當然不好先說出口,好像當官挺容易似的。


    狄光嗣看張元瞿在打啞謎,便提醒徐馳道:“陳公子多謀善斷,才智過人,假使有誌於仕途,必有一番不小的成就。”


    “當官呀?”感情是張元瞿拿著朝廷的官職來作謝禮,自己卻一毛不拔。想著崔浩高林生等人一天到晚屁顛屁顛的樣子,徐馳對於當官實在提不起興致來,連連搖手說:“唉,我哪裏是當官的料,一句話說得不好,就得罪了上級。今天當了官,說不定明天就得卷鋪蓋回家。再說了,當官不自由呀,哪能像我一樣,睡覺睡到自然醒的。”


    武崇訓嘴一撇,笑道:“陳三郎你放心,今日本王與刺史大人和光嗣兄保舉你當的官,你想怎麽弄就怎麽弄,想睡到何時就睡到何時,不必看上頭的臉色行事,如何?”


    徐馳奇了怪了:“還有這樣的官嗎?那是個什麽官呀?當今皇上也不能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她老人家得上早朝呢。”


    張元瞿笑了笑,揭開了他的謎底,說道:“括州境內有縉雲縣,縉雲縣令出缺,老夫想具折舉薦於你,出任縉雲縣令之職,你看如何?”


    陳家滿門大小,自陳尚以下,全都驚呆了。想不到喜從天降,自個的家裏竟憑空出了個縣令。陳秦雖不是陳尚親生骨血,但自小在陳家長大,自然是他陳家的人。越氏母子心裏嫉妒,卻也毫無辦法,誰讓這小子傻人有傻福呢。


    陳尚驚訝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張元瞿腳下,磕頭道:“小民多謝大人提攜,大人於犬子,於我陳家的恩典,小民萬死難報――”說著說著,陳尚竟涕淚橫流,磕頭不止。


    陳家大小,見陳尚跪下磕頭了,自然跟著跪了下去,呼啦啦跪了一屋子。


    隻有徐馳沒跪,呆坐那裏,心裏在想,天上的月亮吧,朝廷又不是你張元瞿家開的,你說給個縣令就給個縣令?當然,做個縣令當然是好事,比開妓院當老鴇光彩多了,來錢也來得快,不是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嗎?遙想後世,縣委書記多風光啊,前呼後擁,左摟右抱的,嘿嘿,嘿嘿。


    徐馳雖然沒跪,但張元瞿非常滿意徐馳的表現。可不是嗎?徐馳呆坐在那裏,臉上浮現出癡呆的傻笑,畢竟是個小老百姓呀,讓區區一個縣令就砸昏了頭了。如果張元瞿刺史知道徐馳的真實想法,知道徐馳並不信任他真能給個縣令,知道徐馳早已神遊他處,意馬心猿了,估計張元瞿也會傻掉,瘋掉。


    張元瞿大度地一擺手:“起來罷,都起來罷,別跪了,今日老夫與郡王爺及狄員外,乃是做客來的,並非以官吏之身――大家不必拘謹,聊一聊,話話家常而已。”


    陳尚依言,率家人道了謝,重新坐了,竟發現陳秦還是坐在那發呆,不由罵道:“你個孽障,還不道謝,傻了不是?”


    徐馳回過神來:“嘿嘿,沒傻呢,我就在想,大人是好心,可是如果皇上不答應,那怎麽辦呢?我不是在擔心嗎?”


    張元瞿懵了,感情這小子官癮還不小啦,現在就開始擔心皇上不答應了。


    武崇訓笑罵道:“好你個陳三郎,有刺史大人的奏折,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再說了,待本王與光嗣兄回轉朝廷,要我爹和他爹替你在皇上麵前說上兩句好話,十有十一能成,你就安心等著皇上的旨意罷。”


    “你爹和他爹?你爹和他爹,能管用嗎?”徐馳暈了,不管在什麽朝代,都是拚爹呀。千好萬好,不如有個好爹。沒有親爹,找個好的幹爹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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