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蒔花館的圍牆不是很高,徐馳攀住牆頭,縱身向上一躍,便攀了上去。再飛身向下,跳出了蒔花館,進到一條穿街小巷中。


    不成想,蒔花館的後院卻挨著另一條街道,同樣有兵卒守衛盤查。徐馳上牆下牆的動作雖不花哨,但畢竟做得太不專業,動靜過大,引起了兵卒的注意。


    蒔花館後街的一個兵卒循聲追了過來,徐馳沒法,隻得又往前街跑。穿過一條橫巷時,卻猛不丁的竄出一個人來,一把逮住他,說了聲:“快跟著奴家走!”


    聽聲音卻有些耳熟,徐馳一看,竟是柳絮兒,大感驚訝,問道:“靠!你丫的――你怎麽來了?”


    “快跑!”柳絮兒也不多話,拉住他的手,往橫巷裏頭跑去。


    兵卒追到巷子口,卻不見了人,說了聲“怪事”,便招來另外的同伴,分頭去每一條巷道中尋找。


    柳絮兒拉著徐馳,左拐右拐,卻拐進了一條死巷中,前麵再無去路。


    柳絮兒急中生智,催促徐馳道:“快!快脫衣服!”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除去自己外麵的罩衫。


    徐馳不明就裏,看柳絮兒說得急促,隻好依著她的話做。


    柳絮兒將徐馳的衣服拿過來,又將自己的衣服遞給徐馳,吩咐道:“快快換上!”


    徐馳哭笑不得,這能行嗎?外麵的皮換一換,人家就分不出男女來了?徐馳雖不相信柳絮兒的辦法,但此時也是無計可施,隻得照作。


    兩人迅速互換了衣衫,柳絮兒又將頭上的發釵發簪什麽的,一股腦兒地拔下來,全都插到了徐馳的頭上。大周時期,男子也是束發的,所以,柳絮兒的簡單易容術,不存在操作上的困難。


    柳絮兒草草弄完,便蹲到牆根處,吩咐道:“踩著奴家的肩膀,老爺翻過牆去,蒔花館往南兩裏地,來福客棧乙字房三號,老爺老老實實的在那等著,奴家自會去尋你的。”


    事情到了緊要處,偽娘徐馳也不得不辣腳摧花,用腳踩著柳絮兒的雙肩,顫顫巍巍地攀在了圍牆壁上。


    大戶人家的圍牆,比蒔花館的高去不少,站在柳絮兒的肩膀上,徐馳依然夠不著牆頭。柳絮兒隻得咬緊牙關,慢慢站起來,將一百幾十斤的徐馳,一點一點地往上送。


    徐馳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攀了上去。然後將整個身子伏在牆頭,向下探出手臂,想把柳絮兒也一起拉上來。


    柳絮兒急道:“老爺快下去,管我作甚麽?他們抓的是你不是我,奴家將他們引開去,老爺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這時,徐馳遠遠的看到兩三個兵卒正朝這邊尋過來,隻好趕緊縮回手,往後一縱,躍了下去。


    可憐徐馳時運不濟,落地之處,卻是個斜坡。徐馳一個趔趄,腳一歪,把腳踝扭到了。徐馳擔心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若是讓人家看見了,必定去報官,隻得忍住鑽心的劇痛,一瘸一拐尋找出路。


    圍牆另一麵的柳絮兒,來不及再行跑開,素性衣衫一撩,褪下褲子,蹲在地上,撒起尿來。


    沒等兵卒圍攏,柳絮兒便大聲囔囔起來:“流氓啊!救命啊,快來人啦……”一邊囔,一邊站起來,扯上褲子。蹲著的地方,赫然是一灘黃色的尿液。


    那三個兵卒沒想到追捕欽犯追出了這麽個狀況,一時慌了神。那最初發現徐馳的兵卒急道:“你囔甚麽囔?誰知道你是個女的?你沒事跑那麽急做甚麽?奔喪呀?”


    柳絮兒杏眼圓睜,怒道:“老娘急著拉尿怎麽了?你們幾個臭流氓,跟著老娘跑做甚麽?沒看過娘們拉尿啊?回去看你娘你妹去,老娘不侍候你們,還不快滾!”


    幾個當兵的,哪見過這麽潑辣的女人?嚇得隻吐舌頭,訕笑著,唯唯諾諾地離去。


    再說徐馳,穿著女子的裝束,滿頭珠釵,跛著一隻腳,深埋螓首,一步三搖,好不容易的捱到了來福客棧。找到客棧後進的乙字房三號,柳絮兒卻早已後發先至。


    柳絮兒看著徐馳那珠釵斜墜,綺紅衣翠的怨婦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徐馳疼得呲牙咧嘴的,那還管得著柳絮兒的譏笑,一屁股跌在床榻上,抬起腳來一看,竟腫了個大包。


    柳絮兒也是吃了一驚,慌忙收斂了笑容,問道:“那圍牆尚不到一丈高,老爺怎麽就傷到了腳踝的?”言下之意是,平常看著活蹦亂跳的一個年輕人,到了關鍵時節,卻忒不中用。


    徐馳啞口無言,氣得直發抖。上次從二層樓跳下,還不是不到一丈高?卻穿越了。這次沒穿越,老天就很照顧了。


    饒是柳絮兒智計多端,卻對跌打損傷,愣是束手無策。有心將徐馳扶到床榻上去,卻正好碰到了他的痛處。


    徐馳倒吸了一口涼氣,罵道:“混蛋!不要摸那裏好不好?噝――”


    柳絮兒愣了神,不碰他看著他難受,自己於心不忍,碰了他又被他罵混蛋,心裏也不是滋味,隻得怔怔地看著他。


    徐馳不是難伺候的人,隻是痛的實在難受,便遷怒於不相幹的人。見柳絮兒幹看著,心裏更來氣,對她吼道:“還傻愣著幹什麽?快去請郎中啊,你未必想老子痛死在這裏?”


    柳絮兒沒了脾氣,本來就是自找的。徐馳給了一千貫,外加以前還有些積蓄,節省一點,對付下半輩子還是衣食無憂的。偏偏自己從江南緊趕慢趕的趕過來,受他的窩囊氣。


    柳絮兒眼一瞪,摔門出去請郎中去了。


    徐馳在床榻上還沒翻轉過身來,柳絮兒就回了。徐馳問:“沒去?”


    “外麵有搜捕你的兵士,馬上就到客棧了,要想活命,大老爺就忍著點;不想活命,就隨大老爺的便。”|柳絮兒那冷冰冰的語氣,把個徐馳氣得差點咽過氣去。


    “那你到處找找,看哪裏有藏身的地方,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他們抓走吧?”徐馳暫時沒法生柳絮兒的氣,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脫身。


    “大老爺想活命是不?”柳絮兒冷冷的問道。


    徐馳終於忍無可忍了,怒道:“你他媽的,這不是廢話嗎?老子要不是扭傷了腿,才懶得求你呢。”


    柳絮兒緊盯著徐馳,看得徐馳心裏直發毛。徐馳心裏咯噔了一下,這娘希匹的,她不會是把自己賣了領賞吧?看她殺宋譽的手段,就知道是個狠角兒。


    柳絮兒卻突然揚起拳頭來,使出吃奶的力氣,重重地砸在徐馳的鼻梁上。


    一拳頭下去,徐馳眼冒金星,鼻血四濺。


    徐馳腳雖不能動,但手還是夠靈活的,一把便將柳絮兒的喉管鎖定,怒視柳絮兒,狠狠的道:“快說,想幹什麽?老子可以考慮讓你死得痛快點!”


    徐馳確實已經出離憤怒了,自己舍不得殺她,竟想不到養虎為患,栽在這小娘皮的手上。


    柳絮兒被掐得直翻白眼,哪還說的出話來,隻拿手指著自己的喉管,意思是要徐馳放開她,她有話要說。


    徐馳將手略略鬆了鬆,卻將另一隻手環住她的後脖子,把她摁在床榻上,使之牢牢處在自己的控製之下。


    柳絮兒長舒了一口氣,不無怨恨地盯著徐馳說:“老爺要想活著出城,唯一的法子就是裝死。除此之外,再無他途。”


    徐馳如何能信,怒道:“裝死就裝死,你打我幹什麽?”


    柳絮兒冷笑道:“活人裝死人,你以為那麽好蒙混的?總得弄些血跡,塗到你的臉上去,看起來要像那麽回事。”


    “你怎麽不打自己?老子不信你她媽的就放不出血來?”


    “是你裝死,又不是我裝死,憑什麽放我的血?再說了,你打你自己試試,看下不下得去手?”柳絮兒反唇相譏道。


    徐馳怒道:“你她娘的,打自己下不了手,打老子就沒一點心理負擔?最毒婦人心,老子悔不該當初婦人之仁,放了你這個禍害。”


    “你且相信我一回,放了我,再晚一點,就沒有機會了。”柳絮兒很著急,後悔沒對他說明白就動了手。自己的本意是悴不及防之下,讓他少些疼痛。


    徐馳怒道:“老子能信你嗎?你憑什麽讓老子信你?”


    柳絮兒惱恨徐馳不開竅,辯道:“我若不是想救你,又何必讓你逃到客棧來?早讓官兵將你抓去不省事多了?”


    徐馳嘿嘿一笑:“官兵抓去,你她娘的就領不到賞金了。你騙小孩去吧。”


    柳絮兒氣結,怒道:“老娘要是領賞金,何必畫蛇添足再打你一拳?你現在難道還能動麽?”


    徐馳一想,也是個理兒,便將手鬆了開來,狐疑地看著柳絮兒道:“老子暫且信你一回,要是敢耍花招,老子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柳絮兒迅速站了起來,也不說話,隻將徐馳的身子扶正,擺出個筆挺挺的“一”字造型。又將臉上的血跡蘸了一點,塗到雙眼的眼眶下。這還不算,狠心的柳絮兒,又將砸傷了的鼻子捏了幾捏,盡可能的多榨出點血液來。


    徐馳恨不得罵娘,但又不得不暫且相信她,隻好由著她折騰。


    柳絮兒拾掇了一陣,看了看徐馳的身體造型及臉部造型,效果差強人意。隨即一聲嚎啕:


    “我的個兒呀!你死得好苦呀!你讓娘親怎麽活呀――”


    柳絮兒個子不高,聲調卻高得嚇人,那嚎啕大哭,一聲比一聲高漲,一聲比一聲淒厲,直震屋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風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今度牛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今度牛郎並收藏大唐風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