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和尚自從中了張遇賢的一掌後,五髒六腑皆已挪位,身上經脈也是七零八落。好在受傷後一直委身佛門,研修佛法,竟是在靜修中得以保全。無論殘缺和尚如今刀法如何的精進,始終是如同稚童使了個重錘,沒理由能夠持久。數十招一過,殘缺和尚已是力不能逮,隻能任人宰割。


    “你先別死!殘缺和尚!你告訴我,那高瓊是不是那個經常到你這來的蒙麵人?”石守信以往的暴戾血性一發而不可收,當他的刀劃過殘缺和尚的脖頸之時,方才惕然一驚。殘缺和尚麵對他,慢慢地倒下,血肉模糊的雙眼,似乎帶著一絲嘲諷。石守信手勁強悍,刀過處,殘缺和尚已是氣絕身亡。


    “和尚爺爺!”叫花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奔到了殘缺和尚的屍身旁,跪了下來。“啊!他就這樣死了嗎?不知道莫姐姐知道了會怎麽樣?”蕭小人自言自語道。“和尚爺爺!你放心!叫花子答允你的事,一定會辦到。到時候,我會將那刀子親自插在你的墳頭之上。”叫花子狠狠地抹了一把淚。


    “趙府尹!殘缺和尚已經死了,現在你將那首惡之人交給我。”石守信血紅著眼眸死死地盯著趙光義道。“石哥!你說什麽呢?這和尚就是首惡之人嗎?你要光義將誰交給你?”趙光義眨著眼睛問道。“你真的不交嗎?皇帝哥哥可是答應過我的。無論那個蒙麵人是不是高瓊,你今日都得將他交給我。”石守信已是殺紅了眼,絲毫不為所動。“嗬嗬!不就是蒙麵人嗎?開封府多得很。仲遠!你將府裏的蒙麵人都帶來。讓石哥自己認!”趙光義嘴角露出一絲哂笑。


    “石哥!光義府裏的蒙麵人都在這裏了,你自己去認吧!”趙光義招手將十三位蒙麵人叫到石守信身前,施施然地退後了數步。“你…你這是?”石守信怒目圓睜。“石哥既然一口咬定,說光義府中的蒙麵人就是高瓊。那就由你了,省的皇兄怪責。”趙光義很是輕鬆地揶揄道。“好!這是你說的,那就別怪石哥心狠手辣了。”石守信話尤未落,將手中的鋼刀一擺,踏步上前。


    “噗”的一聲,石守信驀然鋼刀出手,將排列整齊的十三個蒙麵人的正中之人,一刀斬喉。血光迸濺,那人連哼都不曾哼一聲。仰天而倒,鮮血噴的他兩側之人,一身血汙。石守信如同一個魔神般,麵露猙獰之色,可怖地再次舉起了鋼刀。所有的蒙麵人都是驚駭異常,但是沒有趙光義之令,卻是誰也不敢退後一步。“噗!噗!”石守信左右開弓,又將兩位蒙麵人砍翻在地。“住手!石哥!你這是在幹什麽呢?”趙光義幾步上前,一把拉住了石守信的手臂。“光義!你這般糊弄石哥,可石哥的刀卻是不認人的。嗬嗬!大不了將你府中的蒙麵人殺盡。總有歪打正著的時候,你說是不是?”石守信冷笑道。


    “石守信!你莫要為難王爺,高某來也!”一道暗影從一株榕樹上跳了下來。“你就是高瓊!”石守信忽地緊縮了瞳仁,他感到了蒙麵人身上那一股冷寒的殺戮之氣。“是你!哈哈!你的刀呢?拔出你的刀,本帥要你心服口服地死在我的刀下。”石守信麵上的狠戾之色,如一根刺般紮進高瓊的心裏。


    “你!你這是為什麽?”趙光義憋紅了臉,瞪視著蒙麵人,一副痛心疾首之狀。“高瓊承蒙王爺抬愛,險死還生。您就是高瓊的再生父母。王爺在上!請受高某一拜。高瓊拉下麵上的黑巾。雙膝跪倒在地,一絲不苟地三叩其首。砰然有聲。高瓊抬起頭來,麵上縱橫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石守信!你來吧!舉起你手中的刀。給高某來一個痛快的!高某若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英雄好漢。”高瓊坦然麵對著石守信,傲然地狂笑道。“本帥久經沙場,卻也見過不少好漢子。高瓊!就憑你這句話,本帥認可你是個漢子。廢話少說!你撿起那把刀,本帥給你個公平,生死在刀上見分曉。若是你僥幸贏了本帥,你就可以給你的父母報仇了。”石守信一語登時激起了高瓊的複仇之心。


    “高某來也!”高瓊撿起鋼刀,不再遲疑,弄個刀花,湧身而上。高瓊的刀法在曆次的血戰中,經由血與火的洗禮,早已粹練的爐火純青。這一番交戰,勢均力敵。兩人都是從殺伐中走過來的人,一招一式都已是返璞歸真,沒有了華麗的虛招,每一招都力求一招斃命,當真是險象環生。


    “小子!這刀你沒使全力啊!”石守信忽然感到高瓊一招手軟,得理不饒人,邪刀詭異地繞到高瓊的身後,在高瓊的後背上劃過。高瓊吃痛,本能地向前踏上一步,卻正中石守信邪刀布下的陷阱。“哈哈!哈哈!高瓊!你的死期到了。”石守信數百餘招都沒有找到高瓊刀法的破綻,如今終於被他得了先手,一時間,興奮異常。驀然,高瓊刀交左手,一刀劈在已經將要砍到右臂的石守信的刀柄之上。


    石守信眼見得手,卻突然發現原本刀在右手的高瓊左手中突兀地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大驚之下,以為他手持雙刀。說時遲那時快,高瓊的左手刀已劈在石守信手中的鋼刀刀柄上,石守信手中一陣冰涼,“嗆啷”一聲,鋼刀落地,手腕上的鮮血頓時泠泠而下。高瓊刀鋒一轉,刀刃已抵在了石守信的喉間。石守信臉如死灰,瞪著近在咫尺的高瓊的一雙冰寒的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睛。


    “寶臣!不可!”趙光義一個不留神,卻已見到高瓊將鋼刀架在了石守信的脖子上,不由失聲而呼他賜予高瓊的小字。“你兒子的‘快刀門’殺我全家,滅我滿門。高某可曾殺過你石家任何一人?”高瓊從喉嚨深處發出如同野獸般的怒吼。“你這不是‘魔尊刀法’,你這根本就不是刀法。”石守信萬念俱灰,怒聲喝道。“你說對了!這本來就不是刀法,這是我‘劍舞門’嫡傳的‘公孫劍法’。是我娘親手把手教給我的。如今我就要用她老人家傳給我的劍法殺了你,以慰娘親的在天之靈。我還要為爹爹、弟弟和妹妹報仇;為‘劍舞門’死難的師兄弟和師姐、師妹們報仇;為殘缺大師報仇,是你殺了這個世上真正拯救了我的人。你說!我的深仇大恨該不該報?”高瓊的眼底燃燒著一簇火焰。


    “高瓊!你若是這麽說,我石家的人可曾親手殺過你一個親人?我家三兒卻是死在你娘的劍下,你說我這仇報的應不應該?”石守信眼睛充血,額頭青筋“突突”地跳了起來。“石保義是死在我娘的劍下,可是我娘不也死了嗎?”高瓊怒吼道。“殺她之人,可是石某?”石守信質問道。“他們都是你石家豢養的人。”高瓊怒視著石守信。“可你娘親卻是你高家的人?”石守信毫不示弱地嘶吼道。


    “是啊!是啊!殺人的人和被殺的人都已經死了,你們還爭個什麽?寶臣!快快放了石節帥!說到底。你們都是無辜受累之人啊!”趙光義忙不迭的在一旁高聲呼叫道。高瓊和石守信四目相對,理智漸漸地蘇醒過來,想想趙光義的話,卻也在理,現下活著的人,並沒有真正的生死之仇。


    “皇帝哥哥!你要為我做主啊!光義他偏袒高瓊,使我不能給三兒報仇。”石守信涕淚交流地在宋太祖麵前哭訴著。“石哥!天地良心啊!那高瓊本是引頸就戮等你殺,是你要跟他刀法底下見真章,一決生死的。那高瓊雖勝了你,卻手下留情。放過了你,你還要幹什麽啊!”趙光義苦著臉道。


    “守信!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就不要再耿耿於懷了。不如這樣,朕將二女給你家保吉做媳婦,你看可好?”宋太祖已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實不願再節外生枝。“皇帝哥哥!你說的是真的?”石守信借坡下驢地道。“保興原本是朕的供奉官,這些年卻為你守鎮,著實辛苦了,不如讓他回京來吧!好人做到底。朕就再封保吉為你天平軍衙內都指揮使。這樣你可滿意?”宋太祖索性就給石守信一個滿足。


    “守信啊!光義這些年權知開封府,也的確不容易。如今有一個可用之人。也是難得,你就大人有大量,放過那高瓊吧!再說那高瓊已是人破家亡。剩了孤零零一人,他都能夠放下仇怨,你又何必跟他一個光腳的光棍計較。再說了,你在鄆州逍遙自在,有什麽福不可以享受的。”宋太祖未曾想到,就是他的這一句話,使石守信回到地方後,肆無忌憚地開始專注於斂財,生活極盡奢侈。


    蕭藍若和蕭小人辭別了叫花子,出城南行。這一回,不但叫花子不再使人跟蹤,就是趙光義也覺得已經失去了跟蹤的意義而放棄了。蕭氏父子二人信馬由韁,一路觀賞壯闊的山河,卻也難得自在。


    “爹爹!那儋珪會去‘青雲幫’嗎?”蕭小人信口問道。“他在宋地已是不能公然現行,若是回去黃龍府,依平素‘淩雲閣’的做派,他有可能再無翻身之計,除了江南他可是無路可走,為父令他去投奔你師伯,他可是求之不得。”蕭藍若悠然地笑道。“爹爹這招‘釜底抽薪’當真是高明,無論儋珪現下是誰的探子,都已然是沒有回頭路了。儋珪一旦被師伯收編,以師伯的手段,他再想興風作浪,可是不太容易。”蕭小人心情大好。蕭藍若與蕭小人那日與儋珪擦肩而過,蕭藍若凝氣聚聲,在他耳邊隻說了三個字“青雲山”。儋珪立時想到了在江南風生水起的耶律青雲,他也知道,耶律青雲是“淩雲閣”的人。因此,儋珪義無反顧地向著青雲山的方向而去,他如今真的是走投無路。


    “那不是蘇伯嗎?”蕭藍若遠遠地看見一乘馬車停靠在一株垂垂如蓋的柳樹之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站在馬車前,正自舉目眺望。蕭藍若目力極佳,雖然蘇伯已然老邁,身子已是有些佝僂,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黃河幫!”蕭小人倒是耳熟能詳。“嗯!她是在等我嗎?”蕭藍若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牽絆。“是蕭大俠嗎?”蘇伯盡量地挺直腰身,聲音還是那般清朗而洪亮。


    “蕭大哥!小妹專程在此等你,你知道為什麽嗎?”楊飄雲有些癡迷地望著蕭藍若愈發成熟的俊逸麵孔,神不守舍。“咳咳!”蕭藍若看著身旁坐著的兒子,俊麵微紅。“哦!小妹失態了。”楊飄雲驀然醒悟過來,臉頰緋紅地瞟了一眼蕭小人。蕭小人隻作未見,低著頭大饗朵頤。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蕭大哥!你知道‘飛俠’張震田嗎?”楊飄雲正色道。“那不是曾經的‘中原四俠’之一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聽說‘俠盜’方坤也去世了,張震田可是碩果僅存了。”蕭藍若點頭道。“他們都是和家父齊名的英雄。所謂:純陽妙境深如海,歲月江湖老似催。”楊飄雲目光淒迷地道。


    蕭小人忽地抬起頭來,看著楊飄雲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美豔絕倫,他的腦海中忽地跳出這首“問道”的全詩。詩雲:純陽妙境深如海,歲月江湖老似催。看盡紅塵多少事,吹白玉鬢是非追。今朝悔憾愁無數,此處留遺恨有虧。問道叩心何惶恐,回塵前路不相隨。這是一個修道的高人,在即將羽化登仙時所做的一首詩,說的是為了修道,離開了曾經的愛人,追憶過往,恨不得與愛人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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