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創的半駝廢,望著破敗的茅舍一時無語。近些日子,自家所在倒是成了受歡迎的地方,來往的江湖人士絡繹不絕。半駝廢呆立愣神間,轟隆隆地大雨傾盆而下,雷聲大作,衝散了掌氣殘存的熱度。半駝廢模糊的視線中,一道紅黃色人影,瞬間衝到近前,一掌擊向自己胸腹。


    半駝廢一聲苦笑,今日究竟是如何了?尋釁之人一個接著一個,實在是令人費解。受創在前,半駝廢隻剩左手迎敵,幾招之後,頓現不利局麵。就在此時,山下突來兩道刀劍之氣,一阻不速之客。


    “葉小釵!”哪怕身在危境,見衝上來的人竟是自己最想見的對象,半駝廢也是一陣欣喜。


    葉小釵無語,紫凰陰鳳緊握在手,看向立足空中之人。


    “刀狂劍癡葉小釵?”一葉知秋太黃君見一擊不中,淡笑了一聲肯定地道。


    “啊!”


    “你我總有再交手的機會,不急。”太黃君轉頭看向半駝廢道:“天虎魔龍之爭,你我逃不開避不了。半駝廢,你的命暫且寄下了,來日再會!”


    “天虎魔龍……”半駝廢沉聲一句,似是身負千鈞重擔,不過半駝廢更加看重眼前的葉小釵,語帶三分急促:“葉小釵,你願意見我了?!”


    “啊……”葉小釵背過身不語,欲要離開。剛剛趕到的崎路人,連忙攔住了他,對半駝廢道:“好險,我還以為趕不上了。”


    半駝廢老眼盯著葉小釵的背,口中答道:“若是指我這一條老命,要不是一個提燈名喚照世緣的人現麵相救,我怕是已然命喪黑白郎君之手。聽那人詩號,再觀其打扮,倒是挺像照世明燈。”


    “啊。”葉小釵轉回身,皺眉看向半駝廢,半是關切他之傷勢,半是心係那提燈之人。隻是黑白郎君,為何要殺半駝廢?


    “提燈之人!照世明燈嗎?”


    黑白郎君之事,暫且不提。崎路人麵露異色,雖說上次那來曆不明之人和自己在公開亭一番交談之後,稍解疑惑。但對照世明燈的調查,崎路人從未放鬆,隻是照世明燈自那之後好似消失一般,再未出現在江湖,如今突然現身所求為何?


    半駝廢不再搭理崎路人,隻是盯著葉小釵,像是看著自己親生兒子一般:“葉小釵,你還是不願原諒我?”


    “啊……”葉小釵的心非常矛盾,半駝廢和歐陽上智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如今半駝廢處境堪憂,說不擔心自然不可能。不過要是放棄歐陽上智的仇,葉小釵一時半刻也放不下。


    崎路人見葉小釵麵色躊躇,搶先道:“葉小釵,你和半駝廢的事情暫且押後,如今還是正事重要。半駝廢,方才襲擊之人,你可認得?”


    “那人未報姓名,隻言道天虎魔龍,想來是與《臥虎藏龍秘錄》有關。”


    “這般看來,那人應是魔龍之一。半駝廢,你以後有何打算?南山已然不是安全住所,不如與我們一同回轉琉璃仙境。”崎路人問道。同時腦海中思慮那人現身,是否意味著魔龍天虎之爭,已然進入了全新的階段,眼前身為天虎之一的半駝廢自然是需要爭取的對象。


    “暫時還是待在南山罷,人老了,也不想到處折騰。”


    “可是……”


    “崎路人你不用勸我,魔龍天虎之事我不願參與。”半駝廢一口回絕:“至於我的命,但看天意如何。”


    崎路人見半駝廢心意已決,心知多言無用,頷首道:“那你多加小心,近日事多繁雜,我和葉小釵就先離開,保重。”


    “唉,葉小釵……”


    ―――――――――――――――――――――――――――――――――――――――――――――――――


    “談無欲,要不我們單幹吧。”沒到琉璃仙境,易閑愁靈機一動,提出了這麽一個建議。自己沒那個義務事事都順著素還真的意思來,反正素還真有崎路人幫襯著,出不了什麽大事,還不如自己和談無欲兩人幹自己的。自己又不會幹壞事,何必事事都要知會素還真呢。


    談無欲疑道:“現如今江湖最盛的無非天虎魔龍之事,素還真身為天虎八將之一,自然是很好的接觸對象,為何要另起爐灶?”


    易閑愁想了想道:“天虎魔龍之爭不過有心人操弄,我想談無欲你應是了解。素還真即便身為天虎之一,一時間也無法揪出幕後黑手。”


    “你有消息?”


    “無。”易閑愁搖頭:“不過跟在素還真後麵,每次功勞都是素還真他一個人的。上回歐陽上智一死,什麽功勞都被素還真一個人占了,談無欲你不會不甘嗎?”


    “你何時掛心那樣的虛名?”談無欲口中不屑,眼中卻閃過一絲掙紮。


    “掛心的不是談無欲你麽,若真是不在意,你又何苦再趟江湖這一遭渾水。”談無欲尚未脫出心中欲障,易閑愁言辭中帶著三分刻薄。


    “依你之言,那素還真豈不更是貪圖名利之輩。”談無欲心頭雖是微微不喜,卻也不願反駁,隻是拿了素還真當作擋箭牌。


    易閑愁輕笑一聲:“嗬,素還真的為人我信得過。”


    “那你是不信我嘍?”談無欲不忿,此人自己當之為友,竟是這般言辭。依著過往性子,別人如此比較自己與素還真,早就一劍削過去了,不過還是忍讓三分問:“既然不信,何苦同行?”


    “非是不信,隻是現今的你,遮了眼,蒙了心。”


    “談無欲還未至老眼昏花之境!”談無欲思索片刻,冷靜下來,疑問道:“你和我談此是為何?我可不信隻是為了數落。”


    “以往你和素還真行事都是暗中串聯,可每次都讓素還真搶了頭籌。此回不若你我聯手,不借助於素還真的力量,堂堂正正與其一分勝負,豈非更合你的心意?”


    若是贏了,談無欲自然順了氣。他曾經也說過隻要素還真服輸,自然願意幫素還真到底,雖然不知這樣是好是壞,但至少不可能比老是炸毛的現在再壞。談素二人如今起始點相同,素還真有崎路人幫忙,談無欲也有自己。談無欲若是再輸,也沒法找其他借口,以他之風骨認便是認了,想來也是沒有任何理由不服,總之百利而無一害。


    “……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易閑愁?”談無欲雖說如今心魔纏身,但可不意味著沒腦子,昏頭的情況隻有麵對素還真時才會發生。談無欲仔細思索一番,身側之人也是為自己好,但是他究竟圖個什麽?心中疑惑之下,談無欲沉聲一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是想做就做了……”易閑愁聽談無欲一問,一時茫然。聞人然想要的東西,幾乎已經都有了,想要輕鬆自在,待在儒門天下至少大幾十年不會有事。憑借先知先覺的外掛,以後想要趨利避害更是容易不過。但若是說聞人然真不在乎這江湖烽煙,又何必放自己這麽一個化體出來攪風攪雨。易閑愁微微苦笑,原來自己有時候在別人眼裏也是個不知所謂的人。


    “單單隻是隨性而為的話,你恐怕堅持不了多久。”談無欲雙目注視著身旁之人道:“雖然我很討厭素還真,但他的堅持談某卻是欽佩。你這麽下去,不行!”


    “多謝了,談無欲。”易閑愁抱拳一禮,或許自己想要的可能真的不隻是逍遙不問世事,或許自己可能和憶秋年一樣……隻是不確定的事情,易閑愁也隻能且行且尋。江湖風急,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消那奪命利箭。也不可能因為談無欲的話,易閑愁就能立刻找準方向。但,一聲謝謝,總是要說得。


    談無欲側身讓開:“你不用謝我,就衝你敢對我那樣說話,談無欲交你這個朋友。與吾為友,不用擔心如同素還真一般諸多計較。”


    “其實素還真除了人奸了一點,喜歡私底下報複,偶爾腹黑,其他還不錯。”談無欲你是多別扭啊。


    “那種事情,談無欲不屑為之。”談無欲輕掃拂塵道:“方才你提的事情,吾應準了,也該是時候和素還真他做個了斷!”


    “那就……開局?”


    “然也!”


    ―――――――――――――――――――――――――――――――――――――――――――――――――


    九層蓮峰,終年彌漫不散的輕霧,縈繞在絕峰山腰間。這山高得好似能夠觸到天穹,穹廬中懸掛的星河也是觸手可及。一個僧人雙掌合十,在雲霧環繞中靜默打坐。他的年齡看似不大,眉目清秀,一頭金色舍利,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威嚴,凜然生威,難以親近。


    他的身旁站著一人,五官端正肅穆,須發灰白,雖是一身樸素的道袍,但發自他身上的氣度,卻又如同淩駕眾生之上一般。


    二人望著天頂蒼穹,眉目清秀莊嚴的僧人,見天際十六顆星辰之一的一顆黯淡片刻陡然又再度亮起,冷冷道:“十六星宿的運轉,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銀灰長發之人雖是心頭微疑,仍是不為所動道:“此乃天變之常,不足掛慮。”


    僧人雖笑,麵上卻並無笑意:“嗬,是麽?道友,天虎魔龍之爭,吾徒靈心異佛,亦涉其中,由不得我不掛意。”


    老者來回踱了幾步,心頭暗自盤算,口中笑道:“令徒麵慈心善,與你這冷麵冷心的修佛者大不相同。你是掛意他,還是別有所思?邪心魔佛一頁書!”


    一頁書雙眸冰冷,底處盡頭卻有渡世慈悲,聞言淡然回道:“十六星宿,將為武林帶來血腥災禍,這世間將成煎熬煉獄,吾倒想一觀道友你地獄菩薩半尺劍的手段,能夠解救多少眾生!”


    “自是不會讓好友你失望。”


    “吾,期待了!世事如棋,乾坤莫測,笑盡英雄啊!”


    伴隨一陣嘹亮詩號回響天際,一頁書化作衝天金光,消失在冷清的夜空之中。


    高峰上,獨自一人的半尺劍站在絕崖處,俯視著芸芸眾生,喃喃道:“生是無常,死是無常,死是常數,靜是常數,變也是常數!日後的江湖,趣味了。一頁書,素還真,你們又待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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