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細雨綿綿,亭內二人靜默對視。疏樓龍宿這般殷勤,自己可得小心!劍子仙跡坐直了身體,正色道:“龍宿,醉裏香是好茶。”


    “又如何?”


    “豁然之境什麽都不缺,隻缺好茶,此物不如給我帶回如何?”


    “汝本家徒四壁,兩袖清風都不足以形容萬一,自然是什麽都不缺。”


    疏樓龍宿輕笑一聲:“碗裏的還沒吃到,就想著鍋裏的。劍子,汝何時才能大方一回?”


    “誒,華麗出眾的疏樓龍宿配上寒酸小氣的劍子仙跡,方才是絕配啊。我要是對你大方了,豈不見外?”


    劍子仙跡搖頭笑著回應,這寒暄互損也差不多該結束。疏樓龍宿無事不會隨意找自己上門,甚至還拿出了珍惜異常的上品香茗,必是有要事待言:“龍宿,茶可以慢慢品,該說正事了”


    “哈,這份供詞汝先觀視一番。”疏樓龍宿手中化出一份卷宗遞給了劍子仙跡,靜靜地等候他看完。


    “毀滅之源覆天殤?”大致翻閱完畢,劍子仙跡低聲念叨兩聲,雙目流露一絲凝重:“此人早年老道也曾有所耳聞。據說覆天殤武力非凡,禦下有術,算是名震一時的梟雄,當年給整個東北武林造成莫大危害。”


    “觀劍子汝之麵色,必是對不能親手除惡甚為扼腕,如今卻是又有了一個機會。吾知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心係蒼生,若是覆天殤出世,想必吾亦能再度見證一回,汝古塵斬無私之無上風采!”


    “好友之言甚暖我心。”


    劍子仙跡也不接口,這事是個大事,大事可以放在心上,但……不拖疏樓龍宿下水,那可不是自己的作風。另外,此等隱秘之事,疏樓龍宿一向隱世而居,又是從何處得知,“龍宿,這些消息你從何處得來?”


    就怕汝不問,問了便說明劍子汝已然將此事上心。手指輕點桌麵,疏樓龍宿華扇半遮龍顏,緩緩搖頭:“說來亦是儒門不幸,江東儒林掌閣易伯書乃是覆天殤部署,潛伏在儒門之內不少年。前些時日他勾結三槐城陌上塵,以及閻羅宮主離經叛道欲強取天槐木,所幸教母與一個麻煩之人出手才解決此事,可惜那兩處儒門分支卻也傷了筋骨。劍子,此回吾付出這般大的代價,覆天殤之事就由汝代勞了。”


    “此事急不得。”


    代勞不代勞暫且另當別論,劍子仙跡沉吟道:“鬼樓之內非是尋常,哪怕你我這般修為,也不可輕易進入。孤身深入虎穴,甚為不智。道門正一天道刑天師,老道與其隻有數麵之緣,並無深交。想要解決此患,還須從長計議。”


    “劍子,汝與吾進不得鬼樓,但若是天命之人呢?”


    “天命之人……造世七俠?怕也不妥,那幾人天命與覆天殤無關,且修為不夠,難以成事。”劍子仙跡仔細思量一番,還是搖頭。造世七俠出世是必然,身為道門翹楚,劍子明了。不過劍子仙跡再先天還是個人,不可能麵麵俱到。造世七俠具體到各自是誰,為了什麽出世,卻是算不出來。隻是冥冥所感,與覆天殤毫無關聯而已。


    方才疏樓龍宿提及造世七俠,卻是讓劍子仙跡對疏樓龍宿的態度多了分慎重。


    劍子仙跡清楚,自己雖說不問世事,江湖之中所發生之事還是暗自上心。比如那位陰謀家燈蝶,被一位神秘的紫衣青年逼出真容,逃離苦境;亦或者集境蠢蠢欲動,動向堪虞,甚至是天下三棺已出其二,在武林中四處行走之事都了然在心。


    但疏樓龍宿明明避世不出,亦不是個時常會將蒼生大義掛在心間的人,卻對江湖一切都了若指掌,劍子仙跡反而很是擔憂。


    這絕不是對疏樓龍宿不信任、不了解才擔心,恰恰是因為太過了解,才不明白他究竟要的是什麽。這位好友身上總有一層迷霧,讓人看不真切。不過無論如何,隻要疏樓龍宿不邁上笑封君那條路,摯友便永遠是劍子仙跡的摯友。


    “劍子,汝在想什麽?”


    “無事,無事。”劍子仙跡回過神,語調自然的說道:“我隻是在想,覆天殤本人我們暫時沒有好的方法應對,但磷菌呢?磷菌是死物,時間足夠,苦境又不缺神醫毒師,總能找到應對之法。”


    先斬斷覆天殤遊離在苦境中原的手腳,防止裏應外合;再設法解決磷菌之毒患,確實是目前最合理的應對之策。覆天殤想要脫出鬼樓沒有一番機緣巧合,數十年都不可能,留給劍子仙跡的時間絕對夠多。況且苦境正道之士甚眾,自會有人幫忙。


    “既然劍子汝已然有了決策,吾便不再多言。”疏樓龍宿說完,補充道:“另外,劍子,汝是汝,疏樓龍宿是疏樓龍宿,還請莫要將此事牽扯上吾。”


    劍子仙跡清楚疏樓龍宿的意思,同時也聽出了話中深意:覆天殤交給自己來操心,他疏樓龍宿要一個人留在疏樓西風吟辭物詠,悠閑輕鬆,做他的甩手掌櫃。自己有多遠滾多遠,別來煩他。


    劍子仙跡亦不多言,隻是笑笑。反正時候到了,難道還能讓疏樓龍宿獨善其身?好友兩字,此中真意便是身為好友,那就合該做擋箭牌用。劍子仙跡暗自點頭,道:“龍宿,此事暫且按下,我很好奇你剛才所說的麻煩之人是?”


    “麻煩之人便是麻煩之人。”疏樓龍宿輕搖團扇的手頓了頓,定神望向劍子仙跡,肯定道:“劍子,那人招惹麻煩之能為比汝更甚!”


    “龍宿,你這樣講就傷我的心了。你我相交莫逆,自該是有難同當!”


    “既是同當,為何過往每回出事,都是吾擋在前麵?”


    劍子仙跡麵無愧色,淡然道:“好友你錯怪我了。我那是想讓世人明白,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不好招惹,同時給你表現得機會,揚你儒門華威呀。”


    “唉,汝之盛情,疏樓龍宿受之有愧,吾怎可搶天下無雙的劍子仙跡風頭,還請莫要再拉吾下水。”


    “如此也罷,倒是你方才所提那人如何招惹你了?”


    “吾曾在汝麵前提過他一次,就是鳳兒那位兄長。”


    “繼續。”劍子仙跡拿著裝有醉裏香的木盒站起身來,移動到泥火茶具處一邊動作,一邊聽著疏樓龍宿講述。


    “除了鳳兒算是個意外驚喜,他每次都給吾帶來不小麻煩。”


    “比如?”


    “天下封刀刀無極,汝可曾有所耳聞?鳳兒那位兄長複姓聞人,單名一個然字,乃是其師弟。”


    劍子仙跡將泡好的茶在兩人麵前各自放了一杯,聞著醇厚茶香,啜了一口,細細品味之後問:“聽說那位刀無極刀主席平日扶危濟困,在中原江湖素有俠名,一身修為較之我等亦不遜色太多,甚是受人敬重。龍宿,你該不會告訴我,你收了個天下封刀叛逆在門下罷?”


    “此為第一樁麻煩。叛逆倒不至於,他二人關係好似有些微妙,外人怕是厘不清。刀無極曾經來儒門天下討過人,但聞人然既在吾儒門之內,哪有任其討人之理?不過就算如此,吾亦費了好一番唇舌,方才將其勸退。”


    “嗬,看來龍宿汝之名頭倒也好用。第二樁麻煩呢?”


    “拉低儒門品味。”


    “什麽?”一聲愕然,品味怎得也是麻煩?


    “汝去六庭館院內看看便知。”疏樓龍宿笑言一句。黃金鑄造的琴,當真可笑。若不是那琴還有些玄機,否則根本一無是處!不過,說不準恰好合了劍子心意?


    “劍子,他有一琴,平時不用之時有一座房屋大小,通體用純金打造。最關鍵的是,整日放在院內,不管不問。”


    “龍宿,汝未免太看輕我了,這等黃白之物還不入我眼內。”


    疏樓龍宿見不得眼前人假正經,拆穿道:“劍子,上一回汝一人來宮燈幃……”


    “何時?何事?老道我從不在主人不在家之時上門!”


    “哦,原來如此,看來是宮燈幃防衛不夠森嚴,日後那些財物珍藏還是得放在疏樓西風才可。”


    “龍宿,此事休提!對了,那人能讓你覺得麻煩,倒也是個妙人,何時介紹認識認識?”


    “見他,汝現在就可以去六庭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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