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組織者好毒辣的心思。”


    紙上規則不多,但細一思量卻是令人毛骨悚然,辟命敵與追亡狩的對立暫且不提,從頭至尾金龍鑰的具體數目都沒有明講。這樣一來,誰能保證每一個追亡狩最後都能得到一把金龍鑰?而沒有金龍鑰,追亡狩來此的目的便無法達成。不遵守規則,即便能夠活到最後,又如何得到所求之物?再由規則看來,不僅僅追亡狩與辟命敵毫無緩衝餘地。就算是追亡狩與追亡狩、辟命敵與辟命敵之間,也未必就能齊心協力。


    至於揪出幕後之人,以方才那人能為來看,他們若要放下一切脫身應是不難。屆時不但抓不住幕後黑手,甚至連來此的最初目的都不能達成,那就得不償失了。


    “以最短的時間,最直接的殺戮,換來武林短暫的和平……嗬,血腥殺伐還用這等冠冕堂皇的借口,未免令人不恥。”


    其中關竅不難看穿,超軼主內心漸感沉重,“賢弟,若是之前吾隻是需要流火陽鐵,如今背後之人的圖謀,亦將是吾日後不得不查清的目標。”


    “其實我想背後之人一定會參與此次禁決,說不準能夠從中尋到一些蛛絲馬跡。”聽見超軼主這樣講,聞人然想了想答道,“凋亡禁決最終獎勵價值匪淺,陰謀者就算再大方也不可能輕易將其拱手送人。除了從規則中動手腳,或許幹脆讓自己人取得金龍鑰,會更加符合他們的利益!”


    “此言不差,所以從現在起,你我麵對任何一個生人都不能放下戒心。”


    先是挑動武林人士貪婪惡性,再引起所有人不信任導致相互殘殺。不費一兵一卒,輕而易舉除掉大量潛在敵人,真是惡毒至極的招數。超軼主右手握緊指節發白,一腔怒火難宣。


    江風吹動岸邊蘆葦簌簌作響,二人久久無言。靜立許久,還是聞人然出聲打破詭異寧靜:“老哥,追亡狩最多隻是處境危險,陰謀者在辟命敵一方的用心才是險惡。最後那所謂的考驗根本就沒有明言如何才算通過,卻能引得不少貪心作祟的亡命徒飛蛾撲火。”


    “沒錯,規則允準辟命敵在進入之前邀請幫手,七天之後才封閉整座漂血孤島,分明是想經辟命敵之手,引更多苦境高手入局。此舉雖有極大風險引來大能者關注,但同時會給造成追亡狩更大的壓力。甚至辟命敵人手增多之後,這場禁決的進程將會變得更為混亂莫測,從而轉移大多數人對舉辦者的關注視線,留下渾水摸魚的機會。”


    難怪沒有青陽子的合修會能在江湖之中囂張那麽長時間,原來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至於指望素還真管這事,以自己所知的江湖走向看來,基本沒戲。


    想到這裏,聞人然語氣發寒,嗤笑一聲道:“背後之人僅是畫了一張怎麽都吃不到的餅,偏偏給了眾人拚死搏命的理由,當真荒謬的緊。”


    “可惜了,這張畫餅,吾卻是非吃下去不可!”


    輕聲一歎,流火陽鐵遍尋不得,偏偏在這個時候受到邀約。這份邀請函來得太巧,若說沒有算計在內,誰能相信?不願拖累他人,超軼主道:“賢弟,此次禁決凶險程度已經超乎你我意料。若是可能,不如由吾一人參與,你看如何?”


    “老哥你這是在說哪裏話?做事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流火陽鐵僅是我一人之事,賢弟所需之物並不急於一時,沒有必要冒這樣大的風險,何必趟這趟渾水?”


    江上數日論交越見真心,就算尚有保留亦是不多。不願聞人然犯此凶險,超軼主繼續勸道:“更何況你若出事,吾該如何向儒門教母交代?”


    “她……我有活命的把握,老哥不必再勸了。”


    耳聽超軼主之言,聞人然心中雖有波瀾暗生,卻絲毫沒有接受提議的打算,聞人然搖了搖頭,邁步徑直往山洞而去,留下決絕一言。


    “剛則易折的道理我懂,我也不願讓吾所珍視之人傷心難過。但身為劍者,自該憑借手中三尺青鋒,一往無回,斬斷荊棘成大道!”


    ――――――――――――――――――――――――――――――――――――――


    七日期到,數十裏方圓的大島之上,除了一人以外,所有的追亡狩皆已進入其中。尚未開放的荒命禁區入口處,聚集了大批挾眾而來的辟命敵。妖族匯聚的灘頭前,站滿了暗界妖眾,為首者正是侯尊蚩敖。身為妖族強者,天生某些特質強國人類,侯尊蚩敖突然轉過頭,妖心一顫似感不詳,直覺轉頭看向江麵。


    極目所見,卻是江上一葉輕舟,載著珊珊來遲的人,慢悠悠地晃著,速度不緩不慢,遙遙駛近。舟上站著的人裝束奇怪,一身灰黑麻衣,背負一柄奇形獸刀,頭戴碩大的狗頭麵具,不見其下真容。灰銀色的發垂過背心,雖是久未打理,仍然不見散亂。狗麵刀客不知在想著什麽,手中輕拋一枚泛著奇特光芒的金獅幣,發出不算明亮卻異常奪目的光輝,給人一種光陰遲滯的錯覺。除此以外,這人身旁還並排站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半人高巨犬,狗麵刀客時不時將視線放在巨犬身上,像是感情很好的樣子。


    江浪滾滾,竹筏之上的狗頭刀客所穿棉靴被深深浸透,卻也毫不在乎。來到此地,不是為了所謂的凋亡禁決,僅僅是因一時衝動,以及完成一個約定。


    這人這般漫不經心,岸上侯尊蚩敖反而不知為何殺心大動,待到射程之內,猛地揮手下令。身後妖眾紛紛張弓搭箭,向竹筏之上的一人一狗猛箭齊射。


    麵對突來的襲擊,已經接近島邊的狗頭刀客目不正視,身軀微不可見地晃動數下,便已閃過連環快箭。至於體型不小的獒犬,卻是張口一聲大吼,便震散了漫天飛箭。


    似是從未將岸上眾妖放在眼內,狗頭刀客躲過攻擊之後,立刻歪過頭看向身邊犬獒,不經大腦的話脫口而出:“喂,小蜜桃,岸上這麽多人是在歡迎我們?”


    “汪!汪!汪!”


    仿佛難以理解主人思路,雪白巨犬四足後蹬,人性化地翻了個白眼。這唰唰地冷箭撲麵,哪裏看得出來算是歡迎?


    岸上妖界之人,見這刀客緊守方寸之地,躲閃遊刃有餘,立知其能為不凡,紛紛警惕在心。身為暗界六首雲蛟之下兩大巨頭之一,侯尊蚩敖邁出一步,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我跟你有熟悉嗎?”


    竹筏近了灘頭,狗麵刀客隨口應聲,足下輕輕一蹬,飛身落地,不顧他人詭異目光,自顧自地從帽中掏出一團幾乎被揉碎的破紙,展開一看之後,狗麵刀客渾身微微一抖,狗麵上的眼珠似感無辜,回頭斜視竹筏之上的獒犬,略有不愉地說:“小蜜桃,我們好像來遲了七天。”


    “來遲……竟是追亡狩,眾人齊上!”


    丘山百妖路三路妖眾,無始暗界之妖最為凶殘易怒。眼見是敵非友,不,就算同樣是辟命敵,那也不能放過!侯尊蚩敖暴躁下令,身後妖族紛紛嘶吼著撲了上來。一妖當先越眾而出,不為殺人,反是直向竹筏之上犬獒而去。


    幾斤時間停滯的極速,錯落不清的刀光瞬息閃過,鏗然一聲,狗麵刀客背後的獸骨刀竟已落在手中。霎時血線過頸,凡是錯身過線的妖卒,紛紛倒地而亡。


    嘸狗利斜指西月,狗麵刀客微微低頭,不複之前輕鬆恣意,獸眼之中眸光森冷,殺機隱現。


    “敢動我的狗,要相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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