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裏,接親的隊伍在吹吹打打中接近新房。前端開道,緊隨的是執事的、掌燈的、擂鼓鼓奏樂的,隨後是新娘的花轎,呈現出一派喜慶熱鬧的景象。


    六庭館遠離江湖塵囂,並無無鄉裏攔門,前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又各矜身份,許多禮儀僅是從形式上走過。不過縱使如此,就算心中歡喜難以言喻的聞人然,也被這一趟折騰的夠嗆。


    到了門口,喜服盛裝的楚君儀雙腳不屢地,而以毯席鋪道,由著伴娘牽著跨過火盆馬鞍,寓意平平安安。在此之後通過一條紅綢花帶,由聞人然牽著楚君儀,一前一後邁入正門。


    行至正堂途中,一路受賓客道賀詞。上官奇緣歌喉獻賀後,讚禮入席。待讚辭結束,接著沃盥,對席,共牢,合巹,解纓結發……各項禮節依序而行,一切順利如期。


    在場眾人心態百樣,待一對新人暫離正堂,金發貌美更勝女子的蝴蝶君,好看的眉毛硬生生擠出一縷幽怨氣質,伸手拉了拉本不相熟的慕少艾衣袖,哀怨不已道:“這樣就算結束了嗎?”


    “朋友,我們不熟哦。”吸了一口水煙槍,慕少艾拍開蝴蝶君的手掌,微眯著眼道。


    “唉,相逢是緣,一眼看去就知道你對味,免裝嘍。”


    “嗯?”


    一絲都不見外,蝴蝶君想起自己那必須遵守的約定,以及八字還沒一撇的心上人,眸中羨慕之sè毫不掩飾,哀歎道:“我這是嫉妒啦……你講,聞人然他答應我的事都還沒完成,就搶在我前頭成婚,是不是很不夠意思?”


    聽起來有故事?慕少艾長眉一動,來了點八卦興致,足下板凳移了那麽幾寸,靠近了問道:“聞人然除了一口劍,還有什麽值得別人羨慕的呢?”


    “我……”剛要把公孫月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蝴蝶君轉頭瞥見身側之人眼中詭異八卦之火,心頭頓時一顫,連忙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蝴蝶君望著四周華麗園景,右手食指挑了下額前金發,痛心疾首地肯定道:“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建造這座園林的銀兩是我出的。”


    “喲,朋友結婚你送房,很夠意思。”


    明知其中另有蹊蹺,慕少艾也不多問下去,讚歎一聲,故意打岔,轉說自身怨念:“唉,江湖人心不古,像你這樣慷慨豪爽的人不多了。想吾有位朋友地產多的沒法數,仍然厚著臉皮搶了吾的麒麟穴。”


    “嗯?雖然聽起來都是讚美,但我還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惡意,是錯覺嗎?”


    “當然是錯覺。在下慕少艾,朋友你呢?”


    報名不能丟了眉角,蝴蝶君專門擺出架勢,一字一字道:“yin川蝴蝶君。”


    不解為何蝴蝶君報名之時,還要專門做一個姿勢。慕少艾手中煙槍一轉,疑問道:“你擺這個姿勢是卡到腰了嗎?”


    一句話大漏氣,蝴蝶君無力趴桌,顫抖地伸手指著慕少艾的鼻子,問:“像我這麽出名、人見人愛的北域帥哥殺手,你竟然沒聽說過?”


    “知好sè而慕少艾……但你又非是美人,吾為何非得聽過你的名姓?”慕少艾悠哉悠哉地抽了一口煙,不理蝴蝶君自報家門,戳破最後的幻想。


    “真夠殘……”


    蝴蝶君不願再找不自在,手托著下巴,沉聲問道:“喂,說正經的。像我這麽英俊的人都還沒成親,你不覺得這樣輕鬆便宜聞人然,幸福來的太容易了嗎?”


    “嗯……確實有那麽一絲絲不太甘心的感覺。不過在場的都是大咖,你敢動手胡鬧嗎?”


    “誒,以本蝴蝶高明的眼光來看,有些人自矜身份,用完晚宴就會離開。等他們走了以後,咳咳……”


    慕少艾聞言心思一動,道:“你有何想法,說來參詳參詳?”


    “鬧洞房這種事早就成了慣例,這次亦不能例外。唉,本蝴蝶連愛情的希望都還沒抓穩,怎麽能讓聞人然輕鬆過關呢?!”


    ―――――――――――――――――――――――――――――――――――――――――――――――――


    大宴賓客,席間來來往往,聞人然發誓一輩子都沒喝過這麽多酒。而且為了氣氛熱烈,還不能用內力逼散,真是受罪。像太史侯、弦知音那種人還比較好應付,但是總有那麽些不著調的家夥不願放過聞人然。架不住席間多人強灌,沒過多時聞人然就覺得頭腦昏昏沉沉,足下飄移不辨方向了。


    一兩個時辰之後,賓客人cháo散去,暈頭轉向聞人然正yu回房,卻聞身前鏗然一聲。但見一根粗長的赤龍杵攔在道路zhongyāng,聞人然不由愕然望向身前之人,問道:“百丈逃禪前輩,你這是在做什麽?”


    “鬧洞房哦,看不出來嗎?”


    能說服耿直的百丈逃禪,為難你了啊蝴蝶君!聞人然無語:“這裏離洞房還有很遠……”


    “那是給你麵子,防止你施展不開嘛!”


    聞人然望向代為出聲的蝴蝶君,心感不祥地問道:“……我記得婚禮沒有這麽一個安排吧?”


    “這種事何時開始需要安排?群眾的意誌不可轉移,你看這麽多人等著,你好意思跑路嗎?況且,這麽多人攔路,你一個人再強,反抗也是無路用!”


    聞人然聽見蝴蝶君的話,頓時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感覺。赤龍杵可是用來消滅波旬的聖器,已經淪落到成為喜宴玩鬧的工具的地步了嗎?視線掃視著對麵人群,聞人然求助地看向憶秋年:“師尊……”


    “免看我,求情無用。雖然我也認為他們有些過分,但是眾願難違嘛,你今天就稍稍委屈一點點好了。”


    說話的時候能否不要壞笑?憶秋年你這個表情,分明一點說服力都沒有!聞人然哀歎一聲,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認命地問道:“你們想要怎樣?”


    蝴蝶君金發一甩道:“簡單,我們怎麽說,你就得怎樣做。不過在那之前,你先得聽一聽本蝴蝶的水果愛情論……”


    “別!你還是直接說正題吧!”


    對於蝴蝶君的著名水果論,聞人然表示熟的不能再熟。但是現場沒有公孫月在,蝴蝶君無法換來一頓痛揍,豈不是太過遺憾?


    被聞人然阻止發揮,蝴蝶君有些悻悻然,轉念一想說道:“那好,雖然我自認詩才不俗。不過婚禮總是玩這些對詩、對聯的懲罰遊戲沒什麽意思,幹脆省了,我們玩別的。”


    這樣就省了……素續緣特別想說聞人然不擅長這個。隻要出的題目夠難,一定能穩贏。可是想想自己本來就是被拉來充數的,也就熄了出賣聞人然的意思。與此同時,聞人然聽到最為標準、也是最難的環節被拆掉,立刻鬆了一口氣。


    絲毫不知聞人然想法,蝴蝶君想了想說出了第一個要求:“剛才說到水果……我的要求就是,你必須在一息之內削完一個紅蘋果,蘋果皮還不能斷,否則你就得接受眾人的處罰。”


    話音方落,慕少艾就恨鐵不成鋼地用煙槍,戳了戳蝴蝶君背心道:“蠢蝶,對習武之人而言,削蘋果不斷皮有什麽困難的嗎?”


    “一息哦?”


    “人家一脈除了劍法,最擅長的就是速度。唉,和你做戰友,真是衰到家。”


    “呃……失誤,剛剛那個不能算……”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怎麽能不算!”


    沒等蝴蝶君反駁,聞人然已經從離席的桌上拿好水果,瞬息削完塞到了蝴蝶君嘴裏,堵住他的口舌,讓他免開尊口。


    “下麵誰來?”


    “嗯,吾來一試罷。”


    一身洗藍打扮的名劍鑄手,說著把手中折扇合攏插在頸後,詢問道:“然仔,像我和你師傅那麽好交情,怎麽說都不能為難一個晚輩不是?”


    聽著金子陵和聲和氣,聞人然愈發心沉。金子陵這個家夥,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齊老頭你過來……”


    沒等聞人然開口回答,金子陵自顧自地拉過齊子然,認真地望著聞人然說道:“聽說前段時間,你那柄丹青見出了點問題?身為鑄劍師,最見不得一流的劍器蒙塵。不如你把它交我和齊子然研究幾ri,吾便放你過關。怎樣?吾這般同情達理,你是不是有被感動到,是不是很想哭?免說謝,免感激,華麗無雙的吾,最懂得關心別人了呀。”


    自作多情……誰要跟你說謝?聞人然咬牙切齒道:“我真想拿把爛劍插進你的心窩,讓你非常之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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